55.兩種失落

韋景煊跳下車, 看了看身後,確定沒人跟蹤,便一頭鑽入一條窄巷, 轉了幾個彎, 來到門牌號“108”的宅院門前, 敲了三下門。

裡面有人問:“誰啊?”

韋景煊答:“西街賣雞蛋的, 上次你們定了二斤草雞蛋, 今天我親自送過來。”

門開了,韋景煊穿過兩進院子,來到內客廳中。曹篤、黃明堂等幾個熟人都在, 韋春齡也在。

衆人見到他,和他打了招呼。黃明堂上前一把勾住他脖子, 大聲說:“你這小子, 做臥底的本事真是一流!怎麼, 想不想哥哥?”

韋景煊不太適應這種表達感情的方式,又不願被人看出破綻, 便也學黃明堂樣,摸了把他的腦袋,說:“想死了。”

他自以爲動作豪爽,其實並非如此。黃明堂被他摸的僵了僵,餘人也怪異地看着他倆。

韋春齡暗暗好笑, 替弟弟解圍, 問他來時有沒有人跟蹤。

韋景煊搖搖頭:“我換了三輛馬車, 即便有, 也甩掉了。聽說咱們的民兵沒能進城?”

曹篤說:“趙爾豐的軍隊守着城門, 我們的兵沒有他的同意,進不了城。”

黃明堂忿忿說:“所以老祖宗早說過了, ‘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總是讀書人’。我們辛辛苦苦地營救蒲殿俊他們,他們倒好,一出來就發表什麼狗屁告知書,讓老百姓停止反抗,繼續乖乖地當清廷的奴才。哦不,是當四川軍政府管轄下的良民。可這個臨時軍政府,日常花銷問原四川總督拿,軍隊歸原四川總督管,所以百姓還是清廷的百姓,奴才還是滿人的奴才。蒲殿俊他們什麼也沒能改變,倒阻礙了我們的進程。”

韋景煊今天來本是接受表揚的,聽了曹、黃二人的話,他多聰明,立即明白了他們的不滿。他說:“我和師父本來已準備好了將他們劫出牢房,但蒲殿俊不肯白白被關,恰好趙爾豐找他們談判,雙方弄出個四川軍政府來。好歹蒲殿俊他們平安出了獄,我們也盡了心力。我不想多話,但看趙爾豐的意思,即使是空頭銜,他也不想讓人佔多長時間呢。”

他幾句話,將責任推卸乾淨,又勾起衆人新的希望。

曹篤說:“趙爾豐不甘心讓蒲殿俊當這個都督,此話當真?”

韋景煊說:“我看是這樣。”

這時,腳步聲響,侯英廷走了進來。曹篤忙站起:“英廷,你來得正好,我有事和你說。”

侯英廷已經看到韋景煊,他微微挑了挑眉,本能地又去看韋春齡,想作比較,目光一觸到她,卻像她身上長了彈簧,迅速被反彈回來。韋春齡則維持着兩邊脣角各向上五度的微笑,藹然不動。

韋景煊心想:“春兒和這個人怎麼啦?”

曹篤將韋景煊剛纔的話複述了一遍。侯英廷想了想,說:“我讓部下分批混進城,趙爾豐如有異動,我們就以他違背三十三條爲由,拉他下馬,收了他的軍權;他便沒有異動,我們也可以製造契機,逼他行動。四川地理位置重要,沒道理讓他繼續佔着。”

曹篤喜說:“我和你看法相同。”

他們商討接下來的行動,韋春齡不時插幾句話,表現與她作爲韋景煊時沒多大不同。但韋景煊不這麼想。

他越看越不對勁,等衆人告一段落,曹篤讓上茶時,他搶着倒了杯水,送到侯英廷面前,微笑搭話:“英廷哥哥,幾年不見,你沒怎麼變啊。”

侯英廷接過茶喝了一口:“還好。”

“家裡嫂嫂還好嗎?”

侯英廷嗆了口水,咳嗽了幾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多謝關心,她還好。”

韋春齡忽然站了起來,對曹篤說:“篤哥,接下來沒我和景煊的事了吧?我久不見他了,想請個假,和他好好敘敘。”

曹篤忙點頭,說:“你們都辛苦了,先去吧,要有事,我讓人再通知你們。”他又叮囑韋景煊,在趙爾豐處千萬要小心謹慎。

姐弟二人告辭離開。韋景煊注意到一屋子男人,或戀戀不捨,或若有所失地望着韋春齡背影,連那個侯英廷,也似有悶悶之色,他不覺好笑。

二人憋了一肚子話,決定不如就去總督府說個痛快。

他們走了沒幾步,韋春齡忽然回頭:“誰?”

他們背後的小巷空無一人,連投在地上的樹影也靜滯不動。

韋景煊問說:“怎麼了?”

韋春齡說:“好像有人跟着我們。”

他們站立了兩秒鐘,韋春齡沒再發現異常,便重新走向街上。韋景煊趕上幾步,拉住她一手。他的手上已滋出一層薄薄的汗。

韋春齡叫了車,和弟弟一起去總督府。她心想:“剛纔肯定有個輕功高手在我們身後,就不知是衝我們而來,還是恰巧路過。景煊膽子小,我還是當作無事發生吧。”

車平安抵達總督府。韋春齡再沒覺得異常,便真當無事發生了。

總督府中人知道韋景煊是趙爾豐跟前的紅人,見他帶了個長得極似他的女孩進門,猜測是他親戚,也沒多問。

秦逸民完成救人任務後,已經離開成都。韋景煊現住他的屋子。在主臥邊上,有間四面玻璃的耳房。韋春齡搬來兩張湘妃榻,韋景煊弄了些茶果點心,姐弟倆躺在榻上,邊吃邊談。四面風光,一覽無餘。

兩人像小時候一樣,交換了彼此的經歷。韋春齡遇到天大的事,也只三言兩語、輕描淡寫地說完;韋景煊則順敘、倒敘、插敘,一件小事也要極盡誇張渲染。等他說完,日已西斜。

姐弟倆出外吃了頓火鍋,韋春齡買了兩瓶劍南春,韋景煊買了鴨胗肝、泡椒雞爪等零食,兩人回到玻璃耳房,繼續吃吃談談。

也許入夜後,人容易脆弱,因而變得坦誠,韋春齡先問弟弟:“你怎麼知道他有妻子了?”

韋景煊心想:“來了。”他老實回答:“他這個歲數了,長年孤身一人才奇怪。而且,他已經知道你是女孩,卻還對你不冷不熱的,我就料定,他家裡肯定有人了。” шшш.ttκǎ n.c o

韋春齡沉默片刻,才說:“原是我想得天真了。我們以前有過婚約,後來我自己喜歡他,覺得他也喜歡我,不過誤把我當男孩,纔不敢承認,一旦誤會澄清,我們就能水到渠成地在一起。”

“都怪我。我要是早點和你換回來……”

“早點換回來又怎樣?我在京津活動,他在廣西駐守,難道真要我爲這事特地跑去向他解釋?我成什麼了?況且,我總以爲,如果我們有緣,我能等他,他自然也能等我。”

“你纔多大?他多大了?而且,男女終究是不一樣的。”

這話從韋景煊的口中說出,別有一種新鮮的刺激。韋春齡又頓了頓,說:“也許吧。緣分也是。沒有圓滿落幕前扯什麼有緣,都是水中撈月,鏡裡簪花。說到底,是我自己一廂情願了。我是認準了他,他對我,卻是無可無不可的。”

韋景煊默默地把侯英廷和韋守中的對談又想了一遍,他心中懷疑,侯英廷故意拿妻子當擋箭牌,好絕了韋守中要他娶他女兒的念頭。不過這種話,他想了想,還是嚥了回去。他和他姐姐再好,也不能隨意傷她。

韋春齡動手給自己倒酒,自言自語地說:“罷了罷了,就當我做了一場癡夢,現在夢醒了,喝點酒,把傷口衝一衝,明天起來,又是一條好漢。”

韋景煊“噗嗤”一笑,把自己杯子中的茶水往地上一倒,將空杯往韋春齡面前一推:“我陪你。”

韋春齡做了個鬼臉:“你這點酒量?行了,我要痛快喝一場,可不想喝幾口就給你收拾殘局。你的心意我領了。”

“你別小瞧人,我也不是當初一杯倒的韋景煊了。況且,我也要澆一澆情傷。”

“你?可那木那小妮子,不是喜歡‘景煊’到昏頭了嗎?”

“別提了。”

韋景煊將那木對他的表白表述了一遍。韋春齡聽得目瞪口呆,繼而伏榻大笑。韋景煊苦笑:“我怎麼對她,她到頭來都是喜歡你,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也許,你和她纔有緣。”

“屁的緣分。”

“對,屁的緣分。”

姐弟倆當晚放懷暢飲。韋景煊喝到一杯半,已經不省人事。韋春齡自斟自飲,慢慢地將剩下的酒全部喝完,倒頭睡覺。

次日一早,韋春齡收拾好了,獨自離開。

她剛出耳房,便看到那木在院中一棵青松下等她。女孩子婀娜的身姿和鮮豔的容貌,襯着樹的直拙和沉鬱,像一幅畫似的。

韋春齡眯眼欣賞了片刻,甩袖走向院門。

那木重新見到她,許多記憶如潮水般涌上,她緊張得手足微微打顫。她深吸一口氣,向她邁出一步:“你回來了,爲什麼……”

韋春齡打斷她:“他喝醉了,還在裡面睡着。”

“誰?”

“我弟弟。”

那木心虛地瞥了眼耳房:“我有話要和你說……”

韋春齡再度打斷她,她似笑非笑地看着那木:“你真的知道自己喜歡的是誰嗎?”不等那木回過味來,她甩甩袖子,頭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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