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撐起靈盾,也沒有祭出氣劍,孑然一身的出現在白衣修士面前。
“你是誰?”
白衣修士乃是靈劍尊修士,修爲高深,這些人也以他爲首,說起話來不免有種居高臨下的神態。
“我是誰你管得着嗎,不過是黑山城殺幾個人,剛一入府你們就來了,實在掃興。”
蘇沐裝出一副兇狠摸樣,似乎果真是剛從下面幹過壞事上來的。
“你不是這府上的人?”
“這裡?這種小地方和我有什麼關係?”蘇沐不屑的道。
白衣修士一聽,便打消了對蘇府的敵意,道:“你盜取七宮寶物,還穿在身上禍害民宅,着實罪不可恕。”
“七宮的人也不過是巧取豪奪罷了,見到好東西便說是自家的,當真無恥之極。衣服我就穿在身上,有本事你來拿!”
白衣修士大感意外,失笑道:“在我面前你居然還敢放肆,難道你眼瞎了嗎?看不到天空中全是七宮的人,你已插翅難逃,識趣將金甲脫下,我可以饒你不死。”
他看到蘇沐腳下沒有氣劍也沒有飛行法器,凌空便飛了過來,猜到是戰神重鎧的緣故。只有靈劍皇才能不借助外物,只用本體外放的靈氣便可飛行,而眼前這小子自然不可能是靈劍皇。
蘇沐看着他,神色有些悵惘,忽然問道:“那天有兩批七宮的人前後進入森羅殿,第一批帶隊的女子是你們宗主嗎?”
“這個跟你有關係嗎?”
蘇沐沒有回答,臉上卻有些希翼之色。
“如果你告訴我是怎麼得到戰神重鎧的,我便告訴你她是誰。”
白衣修士見蘇沐不答,冷冷一笑說道。
蘇沐竟沒有猶豫,道:“兩批七宮修士的首領在森羅殿三層打了起來,正好被我撞見,其中一個戴着面紗的女子將金甲擲出,正好打在我身上。隨後我便離開了森羅殿。”
“哼,你說的好不輕鬆,宗主和宮主打鬥,能被你一個小小靈劍王撿到便宜?”
“你不相信就罷了。我說的都是當日實情。”
蘇沐心頭暗驚,沒想到那兩個女子之中竟有一個是七宮宮主。
“你所說的面紗女子便是七宮宮主,不過她很快就不是了,假以時日,我們法華宗宗主便能將她取代。”
聽了此話,蘇沐覺得一切都合理了,她們內鬥是合理的,在三層找到戰神重鎧是合理的,在迷霧森林她失身與他,卻冷淡的將他趕走也是合理的。因爲她是七宮宮主,她有能力有資格這麼做,她的地位在驕陽界就和舞央宮掌門薛海一樣,甚至比他還要高,因爲薛海要聽名於聖殿。而血域是九宮分割,每一個宮主都是至高無上的王。
“這麼說你們法華宗便是一羣篡位的逆賊了?”
蘇沐心中一直對她有愧疚,無時無刻不在想念她,聽了白衣修士的話,對他們的敵意更濃了。
“黃口小兒,你再敢言出不遜,立時便讓你血濺當場!”
白衣修士手執長劍。哼道:“不管你是怎麼得到的,金甲乃七宮之物,休再拖延,快快交還!”
蘇沐本是要逃的,但此時卻祭出了氣劍,數十把淡金色的飛劍迅速集中。拼湊成一把巨劍,他拔高身形,一手橫劍,寒意無窮,道:“殺盡逆賊狗!”
白衣修士大怒。翻手間祭出一塊手帕似的鐵盤,根根利刺伸展而出,像個陀螺旋轉起來。
這是他專門破對方的靈盾的法寶,雖然不知道戰神重鎧的防禦能力多強,但是總要試一試才知道。
鐵盤飛來,蘇沐不躲不閃。
嗞——金屬的刺耳摩擦聲響起。
金甲毫髮無損,連道痕跡都沒有,但是鐵盤自動崩壞,不受控制般胡亂飛在蘇沐身邊,就是不敢再靠近。
“啊?”
白衣修士一驚,嘆道:“果然是至寶!”
他正要將鐵盤召回,蘇沐手中忽然噴出一道冰絲,鐵盤立刻被冰凍,利刺吱吱吱響了幾下,隨即戛然而止,整個鐵盤成了一個冰塊。
白衣修士臉色一變,這才發現鐵盤與靈海斷了聯繫,召不回來了。
蘇沐洗去鐵盤靈識,將其收入儲物袋,讚許道:“我就喜歡能破別人靈盾的法寶,多謝了。”
“還給我!”
白衣修士怎能料到自己的法寶會被一個靈劍王破掉,瞬間就易了主。他一方面驚訝戰神重鎧的堅固,一方面驚訝對方的靈識居然如此強大,輕而易舉便被洗去了鐵盤的靈識!
這是不是意味着這個修爲只有靈劍王境界的小子靈識比他還強大?他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怒極喝道。
“別這麼小家子氣,東西已經不是你的了,我怎麼能還給你?”
蘇沐淡淡的道。
“穿着戰神重鎧又怎樣!你終究只是靈劍王,即便我傷不得你,這裡數百之衆,累也將你累死!佈陣!”
白衣修士怒喝一聲,退到後方,開始指揮調度。
他是極有理由生氣的,本是威風凜凜的打算親手將對手擒拿,脫下金甲回去邀功,宗主正在爲此煩悶,着令全宗上下尋找,恰好在這裡被他遇到,這是多麼宏偉的一個功勞。可是一個交手就吃了虧,情知金甲堅固,便不再徒勞,乾脆就讓衆弟子與他纏鬥,人海戰術雖然不光彩,但是卻極爲有效。
蘇沐不使用法術也不用劍陣,只是手持巨劍肆意砍伐,反正他們無論如何也傷不到他。
可是半個時辰之後他才發現,原來金甲每一次承受攻擊,都會從靈海中汲取一絲靈氣作爲金甲的本源之力來抵禦,久而久之,靈海枯竭的竟比施展法術和劍陣耗費的還要快!
“我就說不應該有這種好事,原來如此!”
蘇沐心中犯起了嘀咕,再這麼下去,他倒是能殺個百十來人,可問題是靈海的靈氣一直在爲金甲做防禦,根本支撐不了多久。
他面有憂色。趁着對方佈陣之餘,從一個人數較少的方位逃走了。
也就幾個呼吸之餘,蘇沐便遠離了人羣,從南城逃到了北城。
金甲的速度再次驚歎了白衣修士。他自問那個速度自己是追不上的!
蘇沐以前在聖騎士的追剿下累積了打量的經驗,最大的心得就是不能跑直線,除非你的速度比他們快得多,再有就是,越危險的地方越安全這句話不是胡說的,他多次靠着這句話擺脫了危險。
這次不知道能不能擺脫,反正他是這麼做的。
他並沒有出城,而是從北城落下,脫下金甲,悄悄來到了西城。
街上到處都是人。房頂上樹上……只要是高處,爬的哪裡都是,個個仰着頭看着天空,紛紛囔道:“好像不打了……”
“別看了,都飛走了。”
……
蘇沐略微低頭。顯然城裡的老少都看到了方纔天空中的那一場戰鬥,他在西城招過傭兵,還有一些人認識的,說不得要小心一些。
不經意間就來到了角尾巷,循着街邊走了半條街,見一個鐵匠鋪大門四敞,屋中只有一箇中年漢子在捶打生鐵。濺的到處都是火星。
他淡然自若的走進去,道:“一個時辰十塊靈石,我什麼都不做,就歇會兒。”
“我這裡不是茶館,不供人歇腳,麻煩客官移步。”
鐵匠頭也不擡。語氣生硬的道。
蘇沐略微一怔,一塊靈石能讓一個凡人吃用一個月,自己一個時辰給他十塊簡直就是天價,在這裡坐幾個時辰的話,他叮咣叮咣敲一年恐怕也賺不了那麼多。竟然不同意!
“我只是坐着,什麼也不讓你做就給你靈石,你不願意?”
“就因爲你什麼都不做我才讓你出去,這裡只接待購買鐵器的客人。”
“還真有人跟錢過不去,不錯,好吧,給我打一杆鐵尺吧。”
“要幾成精鐵?長寬多少?”
“隨便,你就是打成鐵盤我也不介意。”
蘇沐說罷,虛疲的長舒一口氣,在這張髒兮兮的長椅上躺了下去。
還沒休息片刻,門外走來兩個少女,一個步履輕快,一個沉穩有度。
“二叔,你怎麼還打鐵呢!剛纔天上打架呢!幾百個踩着飛劍的靈脩,全是七宮的人!好氣派呢!但是最厲害的還是那個身穿金色盔甲的人,一人獨戰羣雄!”
先來的少女咯咯笑道,只是語氣略感不滿與遺憾。
“你嘆什麼氣啊?”
鐵匠一邊擺弄着手中鐵塊,隨口問道。
“好看是好看,就是打得太快了,人都走了。好想知道那個人是誰,怎麼那麼厲害。”
她一進來就嘰嘰呱呱,一臉的花癡,音調尤爲亢奮,吵得蘇沐無心入睡。
“二叔,有客人嗎?”
後來的少女則安靜許多,說話冷淡淡的。她在門外就注意到長椅上面朝內側躺着一個人,感覺背影有些熟悉,便一直盯着他看。
“嗯,來打鐵尺的。”
鐵匠頭也不擡的道。
蘇沐緩緩睜開眼,總覺得少女聲音有些熟悉,便扭頭看了一眼,竟是千黛。
還沒等他開口,千黛早就發現是他,連忙走來,笑道:“是蘇公子,你怎麼在我二叔這裡?”
“剛跟人打了一架,有點累,走到這裡便進來休息一會。”
“公子跟人打架?什麼人打得過你?”
橫山家敗亡的事早就滿城風雨人盡皆知,當時千黛得知是蘇沐做的,無比驚訝,初見他,只是個劍士,一年後變成了靈脩……她無法理解,只是從那以後總想見他一面,沒想到今天如願了。
“姐姐,你公子公子叫得好親切哦,他是誰啊?”
一旁的少女皺着粗長的眉頭看着蘇沐。她堂姐可是劍士,是有修爲在身的人,這衣衫破爛的年輕人跟堂姐說話卻如此怠慢,連身子都不起來,真是豈有此理!
“他就是我跟你說過的救命恩人。”
“他是蘇沐?”
少女驚訝極了,蘇府去年來了個叫蘇沐的年輕人,一人大敗橫山家,這等壯舉在黑山城傳頌了無數遍,蘇沐這個名字就像春風一樣吹進了每個少女的心,她焉能不知,當即就緊挨蘇沐坐下,嘻嘻笑道:“公子,我堂姐天天唸叨你呢。”
“別瞎說,我哪有天天唸叨。”
千黛咬一下嘴脣,責備的瞪了她一眼。
而就在此時,七宮的修士們有一半都折返回來,一人保守一個街道,仔細的搜尋起來。
空中的白衣修士也從蘇府蘇夫人口中得知了蘇沐的名字,蘇夫人爲了撇清和蘇沐的關係,撒了不少謊,也虧得如此,白衣修士纔打消了對蘇府的戒心。
他立於上空,對着滿城修士喝道:“蘇沐很可能就藏在城裡,挨家挨戶的搜,不要放過任何角落!他雖然寶甲護體,但已然疲累不堪,一旦遇見便可手到擒來,大家不可懈怠!”
聲音清晰的傳進鐵匠鋪,蘇沐的臉色陰沉下來,這幫傢伙還算機靈,這麼快就找來了。
千黛和堂妹則目瞪口呆,他口中輕描淡寫的打了一架竟然是七宮修士的那一場大戰!
就連一直打鐵不問世事的鐵匠也住了手,眉頭緊皺的看着蘇沐。
“蘇公子,那個身穿金甲的人就是你嗎?”
千黛堂妹又驚又喜的問道。
“妹妹,你就別瞎問了。”千黛呵斥她一句,憂心忡忡的道:“公子,得罪了七宮無論如何吃不消的,你有什麼打算?”
蘇沐臉色仍有些蒼白,看她這麼關心自己,淡淡一笑,道:“等界門開了,我去驕陽界就是了。”
千黛想了想,道:“可是我遇到公子那天便是界門開啓之日,如今還有八九年,你要如何度過?如果你想離開血域的話,不妨去山海界。山海界有三百傳送陣,可以去往不同的疆界,其中一個就是驕陽界。”
“山海界?”
蘇沐一怔,在驕陽界可是從來沒聽說過有傳送法陣可以去山海界的,道:“那裡的界門什麼時候打開?”
“也需要幾年,不過有別的辦法。”
千黛說罷,緩緩看了鐵匠一眼。
鐵匠則臉色一黑,顯然明白了千黛的意思。
“什麼辦法?”
蘇沐對山海界略有耳聞,聽說是個神奇的疆域,雖然也有人類,但不像驕陽界和血域這樣,因爲在那裡人是沒有什麼地位的,到處都是猛獸。
千黛見二叔臉色不善,便道:“此事待會再說,這房中有個密道,咱們先躲進去。”
蘇沐一臉猶疑,不過還是跟着千黛走去了內室,她在地面上掀開一塊鐵板,露出一個黑乎乎的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