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6 江南道蘇家
那青龍本來不是火龍對手,但是她正值誕子之際,被青龍趁火打劫,欲除之後快,兩相追逐幾萬裡,從魔域春江源頭一路來到江南道。
火龍招架了片刻,下體劇痛難耐,一聲龍吟,誕下一顆龍蛋,蛋殼完好,方感稍安,卻又躊躇不定,是否要將這新生的龍子帶走?青龍有備而來,它已是傷痕累累,疲於應付,攜龍蛋逃離,恐母子俱有性命之憂,只得狠心,將這還不知是男是女的龍子留下!
它選擇蘇沐這幅軀體也不是病急亂投醫,而是看中他小小年紀體內便怒氣洶涌,更爲難得的是,他還未晉升怒者,未修煉任何功法,正是怒氣純潔的階段,龍蛋還需半年才能破殼而出,這個身體環境最適合溫養龍寶寶。
火龍一走,青龍哪裡還耽擱,低喝一聲,從蘇沐體內飛出,化成本體,躍入江水,繼續死命的追擊。它已是破釜沉舟,無路可退,只有不惜一切代價追趕,不讓火龍有喘息之機,否則一旦恢復,它將再無安身之地。
二龍在他體內打鬥,將花船上的妓女驚的嬌聲連連,擡起蓮藕般潔白手臂,指着輕舟上的王烈:“那人着火了!”
黑暗中,春江之上的一艘小船上站着個少年,周身泛着紅光,冒着絲絲熱氣,乍一看紅彤彤確如着火。
在炙烤中煎熬了片刻,蘇沐體內的燥熱才漸漸消退,臉色蒼白,癱軟船頭。在一陣暈眩中昏了過去。
小船漂流一夜。次日豔陽高懸。才悠悠醒轉。
回想昨夜,仍是渾渾噩噩,沒有頭緒。驟冷驟熱之際,他深刻體會到了絕望滋味,是他被奉爲天才之後頭一次知道什麼叫失敗。
那到底是什麼?靈魂被霸佔,生命任人宰割,這種感覺太可怕了。
僅僅一夜,便不堪回首。他不願再去想,只想儘快離開這裡,以後再也不來春江騷情懷舊了。
噩運由此開始,之後半年,無論他怎麼努力,體內怒氣沒有任何長進,反而日漸消逝,眼瞅就要進階怒者的九段怒氣,泄氣皮球般只剩了一段!這點怒氣再消失的話,他連怒氣修士都不是了!與普通人無異!還談什麼修行天才!
不過這都不是最讓他傷心的。他百思不解,當初在傳送陣遇到了護陣神獸白澤。說他現在不能迴天靈界,因爲他在那個平凡世界殺戮太多,帶走的靈魂太多,須得償還罪責,大到復興一個國家,小到興旺一個家族,然後他就被傳送陣送到這個鬼地方,成爲江南道蘇家七少爺,本來一切挺順利的,怒氣的修煉毫無阻礙,是個備受矚目的天才,只待一個時機便可爲蘇家爭光添彩,不過現在隨着修爲的消失,他一天比一天焦急了。
這個世界叫怒氣大陸,人憤怒時體內會產生怒氣,通過一定的方法修煉,可積累進化,改變體質,達到更強的階段。但不是每個人的體質都適合修煉,取決於天賦與努力。
不光是人與魔獸,甚至雞鴨貓狗,有些只要發怒就有怒氣,弱的鬱結體內,強的可以揮發出來。將其擊斃,可吸收其怒氣。這是進階怒者之後最普遍最直接的修煉方法。
通常人們從十歲開始測驗是否能夠修煉怒氣,普通修士十幾年能晉升,天資差的二十年,或者三十年,也可能一生無法進階。
而蘇沐的修煉之路是具有傳奇性的,十歲修煉,十二歲凝聚七段怒氣成爲高階怒氣修士,十五歲達到怒氣九段!
他是家族的驕傲,是江南道備受矚目的天才公子哥,他飛揚跋扈,桀驁不馴,大家卻認爲順理成章,無人不妥,似乎他不驕傲都對不起這資本。
但是自從那夜春江歸來,修爲猛掉,從怒氣九段降到三段,過了年,又從三段降到一段,與他十歲那年剛起步的境界一樣。
家族所有人都不知道這個秘密,包括最親密的妹妹和蘇芳姐,還是將他視爲後輩中不可超越的人。
這半年是他最低調的生涯,極力掩飾這個秘密,不知不覺家族武試就到了,他不知該怎麼面對,人們一旦知道他現在的境地,還會給予以前那些尊崇愛慕嗎?
“蘇剛,怒氣五段,六百大石。”
監場高聲喝道。
長者們目色交接,頗感滿意。
少年少女們暗暗咋舌,難怪蘇剛要第一個挑戰,竟有這等傲視羣人的能力。
“蘇鼎,怒氣四段,四百五十大石。”
蘇鼎是蘇剛親弟弟,兩人皆是膀大腰圓,壯如蠻牛,父親又是族中三大執事之首,平素行事霸道跋扈,欺凌族人,弟弟妹妹都畏之如虎,然而往常只知他們兇蠻,今日卻是見識了真正本領,更加不敢迎其鋒芒。
“蘇芳,怒氣三段,四百大石失敗,挑戰三百五。”
監場一臉嚴肅,口吻中帶有強烈的恨鐵不成鋼之意。作爲族中三大執事之一的蘇天鬆,今日負責監督後輩們武力排名,蘇芳是他唯一的女兒,抱有極大希望,此時受挫,自然心氣不順。
蘇芳嚇得噤若寒蟬,這不是練習可以重來,機會只有一次,她失敗了,只得選擇更輕的分量。
蘇芳是王家所有後輩的大姐,平素與蘇沐關係極好,對他照顧有加,像個小媽一樣。
此刻見表姐出師不利,蘇沐頓時忘了自己稍後的處境,卻是隻顧暗中爲她鼓勁。
“蘇芳,三百五十大石。”
蘇天鬆怪女兒不自量力,頗爲氣惱,狠狠瞪她一眼。蘇芳灰溜溜的躲到了人羣中。
少年們一個個上場,挑戰着不同的石頭,他們大多第一次進行家族評比,無不盡心盡力,欲得一個好名次。
轉眼間,幾十少年只剩下寥寥數人,蘇沐的眼神愈加冰冷,以前這種場合他總是第一個,而後拿個第一載譽而歸,今天卻淪爲磨磨蹭蹭不敢上場的地步。
他深吸一口冷氣,悲壯的從人羣中走出。
少年們目光立刻凝聚,盯在他身上,有羨慕,有讚歎,有愛慕,有嫉恨……都是弱者對強者的情緒。
木椅上安坐的長者們也都正襟危坐,有好些只是聽聞,沒有真正見識過家族這個最受追捧的天才,都想看看他真正的實力,如果真是傳聞中那樣的怒者九段,那麼家族自然會不遺餘力助他成爲怒者。
監場蘇天鬆哈哈一笑,道:“蘇沐,終於等到你了,伯父也不爲難你,先給你一千二百斤熱熱身,讓你那些哥哥姐姐們看看差距在哪裡!”
以蘇沐去年的修爲,全力一擊,一千五百斤的大石都能夠撼動,一千二百斤的確不難。可是河東河西轉的太快,此時的他連五十斤都不敢挑戰。
這段灰暗的歲月,他時常想起母親重病時說的話,男人要經歷磨難大起大落才能成長,這無疑是他的磨難,他不能一味退縮,總該要面對的。
就讓所有人來嘲笑吧!
蘇沐挺直脊背,道:“伯父,我選五十斤。”
蘇天鬆失笑道:“你小子五百斤起跳都是笑話,別廢話,要不直接給你一千五。”
蘇沐心中擂鼓,仍是面不改色,說道:“伯父,我先挑戰五十斤。”
“蘇沐,成心奚落我們不是?大家都知道你的本事,痛快的一千五!”
蘇剛滿臉堆笑,起鬨道。在蘇家他敢欺負任何後輩,就是不敢欺負蘇沐,和他說話也總留着一份小心,平時盛氣凌人的兇蠻勁在蘇沐面前就變成了憨厚的笑臉。
蘇沐沒有理他,徑直朝廣場上一塊矮小石頭走去,上面深刻的數字正是五十。
他緊盯着石頭,怒意陡升,裸露在外的皮膚都變成紅色,直是衝冠之怒,望之可畏!
蘇沐也苦惱這個,自從那晚之後,每次全力施展怒氣就會陷入半瘋狂的狀態,全身發燙,連眼珠都是紅的。
“這是什麼功法?全身泛紅,怎麼會怒成這樣?”
蘇芳輕喃道。
蘇剛撇撇嘴,說道:“誰知道,這小子總愛玩點花樣。”
一股怒氣從蘇沐拳頭噴出,石頭巍然不動。
蘇沐額頭汗珠滑落,顯然是用了全力,氣喘吁吁的道:“我挑戰二十公斤。”
全場譁然!人羣中少男少女嘰嘰喳喳,討論不休,多數人還是認爲蘇沐搞鬼,分明是不屑於在他們面前展露實力。
長者席上走出一箇中年男子,方臉上精心修剪的絡腮鬍根根挺立,兩道濃稠的粗眉斜飛,不怒自威,正是蘇家族長,蘇沐父親蘇天河。
他眉宇緊皺,嚴厲的道:“作何這般?果真心存戲弄?”
蘇沐面無表情,回望一眼身形偉岸的蘇天河,不肯垂下他高傲的頭顱,低聲說道:“父親,我得了怪病,從去年中秋開始,修爲全部消失,現在只有一段怒氣,只能選擇二十斤。”
說罷,他揮出一拳,將二十斤的石頭打出去十餘米。石頭只是橫移,沒有離地飛起,這中間的差距不言而喻,儘管如此,蘇沐也顯得疲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