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3 家底
“不錯。”
蘇沐望見了一絲生機,忙道:“大師,你既有心收我,那宅子就別收了。”
光頭呵呵笑道:“我這人有個原則,你也已經聽過,就算贏了一泡屎也要揣進兜裡。收徒和收宅子是兩碼事,你別妄想了。”
梁氏冷笑道:“宅子是你的了,以後我們蘇家和你沒有半點干係,你最好離老七遠點。”
光頭看向蘇沐道:“你願意跟我走嗎?”
“我願意。”蘇沐想都未想。
梁氏在蘇鳳凰頭上拍一巴掌,呵斥道:“老七!你當真要氣死我嗎?我不許你跟這個人有任何來往,宅子也不用你贖,只要你以後用功讀書,嫂子便能原諒你,聽到了嗎?”
“大嫂,這位大師是金眸武師,蘇七跟着他能學本領,學成以後再沒人敢欺負蘇家了。”
“他就是金剛武師你也別想!你就給我老老實實待在金凰鎮,不許離開。”
蘇沐下意識看了看身邊的阮婉婻,這才晃過神來,不給蘇家留個娃,他哪都去不了。
算上三個管家,主子、奴才、護院師傅、火工、廚師,蘇家一共一百三十多口人,這還不算那些時常來幫工的小廝。梁氏早有縮減之意,趁此機會大刀闊斧的遣散了一大半下人。她平日就待下人寬厚,臨走時又給了些可觀的碎銀子,下人們也知道蘇家不比以前,對梁氏如此寬厚之舉感激不盡,磕了頭收拾了細軟各自回家去了。
蘇家作爲金凰鎮數百餘年來翹楚的大戶人家,當然不止一處房產,老宅後花園的後面是一片墓地,墓地的後面有一套小院。便是梁氏早年買下以備不時之需的。
說它小,只因爲建在老宅的旁邊,相比於普通民宅。它其實很大。
經過樑氏的削減,全家三十餘口一齊住進了這個樸實的院子裡。
那位害得他們狼狽出門的金眸法師封了門。帶着地契瀟灑的走了。
俗話說下坡路好走,蘇家的下坡路也真是好走,經此變故之後,一家人還沒安頓下來,外面的幾處生意紛紛傳來噩耗,不是被自己人腐蝕了,就是被自己人串通外人巧取豪奪了,總之沒一處消停的。
梁氏看着大勢已去。痛心之餘,快刀斬亂麻,粗略的將各處賬目盤算了下,僅有的幾家店鋪一齊公示,店裡的貨物低價拋售,得了本錢統統關門大吉。
蘇家產業只剩下金凰鎮外的數百畝田地,鄉下人大多安分,十餘家佃戶也都本本分分,一時間倒也有些盈餘。
人有旦夕禍福,天有不測風雲。可巧今年到了豐收之時卻下了一場罕見的大雨,所有莊稼全泡湯了。
當年蘇家與佃戶們定下的合約上明文規定,人禍也好天災也罷。每年都要上交一定數目的糧食,梁氏不想壞了規矩,再說家裡現在也確實緊張,便着人一家家去催糧,並自以爲寬厚的告訴他們,只收一半。
這件事頓時惹惱了佃戶,他們私下裡串通商榷,得出一個共識,反了!反正蘇家現在沒了那幫護院的打手。家中連個男丁都沒有,僅有一個男人也是弱不禁風。一巴掌準呼在地上,怕個甚?
他們非但不交糧。還聚衆圍堵在蘇家門前,聲稱要要回往年交上的糧食。
梁氏便讓人通知鎮長,卻遭到了他那個和蘇沐同年的寶貝兒子二寶的強烈反對,跳着腳指着他爹的鼻子嚷道:“你要是敢管他們蘇家的事,我今兒晚上就吃老鼠藥!”
他心裡仍在滴血,他心愛的女人阮婉婻嫁給了自己最好的夥伴,他永遠不能原諒他們這對狗男女。他要讓阮婉婻知道,嫁給蘇沐是什麼下場!
鎮長也是驚奇不已,向來軟蛋的兒子這次如此硬朗,倒讓他刮目相看,讚賞有加。蘇家的事也就坐視不理了。
梁氏最後沒了辦法,正打算和張氏出去與佃戶們重新制定一個合約,說明天災年免交租糧,可讓她沒想到的事,這些看似老實巴交的佃戶們竟變得不老實了,得寸進丈的挑明以後不給蘇家種地了,要爲自己種地。
梁氏起初沒明白這話什麼意思,張氏卻臉色煞白,俏目圓睜的喝道:“你們別欺人太甚,我蘇家還沒淪落到任人都能騎到頭上拉屎的地步,再這麼無理取鬧,看我不將你們一個個告到城裡去!”
所謂秀才遇見兵有理說不清,她這番話非但沒有震懾住羣人,反而激起了羣憤,一股腦兒衝進家中,將地契搜出,歡呼着對梁氏道:“地是我們的了……”
“反了,都反了……”梁氏傻了眼,喃喃道。
“嫂子放心,我在城裡官府有幾個熟人,改天我去趟城裡,我就不信沒有天理了。”張氏氣憤的道。
梁氏憂慮道:“你那些關係都是拿銀子砸出來的,現在沒了銀子,他們肯幫你嗎?”
張氏略帶訝異之色,道:“嫂子,你不會是指望我空手去求人吧?”
梁氏不予置評的點點頭。
“別開玩笑了嫂子,他們可是官府的人,沒有錢豈能通融?”
梁氏嘆道:“大廈將傾,咱們只能悶頭認了。”
搬來這個院子有兩個月了,梁氏爲蘇沐小兩口安排在了西北角的兩間孤房,開闊又安靜,很適合新人。
但是蘇沐始終沒有碰過阮婉婻。大嫂自搬來後日日忙着打理家事,也沒顧得上罵他,只天天派徐丫丫來催。
蘇沐這些天性情大變,他感覺把天捅了個窟窿,卻沒有能力補上,那種感覺很不好。但是他一點也不氣餒,反而激發了心中蓬勃的慾望,他要用更多的回報來補償這個家,讓嫂子們重新回到老宅。
他變得沉默,不願見人,就連楠妮兒一天和他也說不上幾句話。
嫂子們都不給好臉色看。但他知道,她們已經原諒了他,不理他只是想給他一個深刻教訓罷了。
他愛幻想。經常做美夢,每天都有一段固定的時間用來暢想。想的最多就是自己成了一個金剛武師,刀槍不入百毒不侵,走路可以橫着走,想幹就幹嗎,沒有任何約束。碰上有人調戲良家婦女,偷個雞摸個狗,持強凌弱,殺人放火之類的。他便路見不平出拳相助,管教他們一生再不敢作惡。閒的無聊了也可以爲國效點力,上戰場殺殺敵什麼的,最好敵方陣營中有個蠻橫的小公主,抓回來做個使喚丫頭也不錯。
老祖宗傳下來很多寶貴的話語,其中一句他很喜歡,心想事成。
凡事只要心裡想,慢慢的就會成功。他對這句話的領悟道行比一般人深得多,有幾個人能看得出來,這句話奧義無窮。思想決定命運不是整天做白日夢命運就會改變,而是深深渴望一件事的時候,你所散發出特定的味道。能夠慢慢吸引你所渴望的一切。
比如男人女人,男人渴望得到對方,不管他多混蛋,多雜碎,在這一刻會表現得跟個人似的,眼神溫柔的能溢出水來,女人就會易於接受。如果這樣過於籠統,有個更直觀的現象,一個渴求戀愛的男子走在街上和那些一心爲生計奔波。或者暫時有煩心事縈繞的人所散發出的味道是不同的,他的眼神。嘴角,看人的餘味。下巴揚起的角度都是不一樣的。女人會首先發現他,知道他有某種心思,即便嗤之以鼻也會存個印象在心裡。
當人極爲渴望某件東西,整個人的狀態便會潛移默化爲此準備着,漸漸會形成一種磁場,吸引着同屬性的人和物,這些都是日後夢想成真的基石。
其實在某些更強大的人心中,比如法師、靈徒、神使,他們心中堅信,無邊無際的宇宙是一個浩瀚的能量體,每個人則是獨立的能量體,之間的關係是有通連的,你心中所想必會被宇宙感知到,繼而給予你所希望的。當然這個過程並不是直接的。
蘇沐相信,那個贏了他家宅子的金眸武師絕不是偶然出現,這其中必有一定的關聯,當聽到他要收他爲徒時,他心花怒放,但是開到一半的時候夭折了,這是多麼的痛苦,他幾乎摸到了他的夢,卻眼睜睜錯過了成爲英雄的機會。
可他毫不氣餒,依然篤定的相信,終有一日,他蘇沐將成爲一個非凡的人。
蘇家的日子一天不如一天,就像一個被追殺的受傷的士兵騎着馬逃亡,忽然間馬失前蹄跑不動了,只能一瘸一拐的步行,眼看就要被後面的敵人抓到。
說什麼死人爲大,都是吃飽了的人剔着牙嘲笑乞丐在垃圾堆裡撿殘渣果腹的閒蛋腔調,那是沒被逼到份上,到了自身難保那一天,死人對活人沒有絲毫約束。
之前最反對動先人陰居的梁氏這兩天成了說客,主張挖祖墳取寶貝。她不怕他們不同意,她有充足的理由,老宅沒了,既然你們願意跟着我度日,那麼現在日子過不下去了,除非大家散夥,要不然這祖墳是挖定了。
她和張氏徵詢蘇沐意見時,蘇沐道:“只要不動爹和五個哥哥,我沒意見。”
“他們屍骨未寒,你就是讓我碰我也不敢。”梁氏皺着眉道。
張氏道:“老七,你是男人,不能害怕,到時候要一馬當先,不能退縮。”
蘇沐小時候就不止一次捅過馬蜂窩,自認膽子不小,不過聽了二嫂的話一個寒噤由心底冒出來,道:“二嫂的意思是讓我動手去挖?”
“當然,不然要我和大嫂去挖?”
蘇沐理所當然的道:“找人挖不就行了。”
張氏早知他有此話,乾脆的道:“你以爲這事傳出去光榮啊,必須得自家人動手,完事了再照原樣掩埋,神不知鬼不覺,就連家裡那些丫鬟也得瞞着。”
“這種事瞞得住嗎?”
“瞞不住也得滿,咱們今晚就動手,一點一點的挖,墓園常年沒有人影,估計不會有人知道。”
蘇沐瞪了瞪眼,表情怪異的道:“既然沒有人影。咱們還是白天挖吧,晚上怪瘮人的,有點風吹草動的。別說動死人了,活人先就嚇死了。”
張氏採取一貫的激將法。推他一把,道:“你是不是男人?蘇家就你一個帶瓣兒的,有點男子漢氣魄行不行?”
蘇沐臉都白了,咽口口水道:“男子漢氣魄也不用用在這種事上吧?大嫂,你說個主意,這事不能晚上幹啊,墓園裡風和日麗的進去都嫌陰氣重,何況是晚上?我光是想想都能嚇出個好歹來。”
張氏嫌棄的斜他一眼。撇撇嘴道:“我都懷疑你是不是站着撒尿的,怎麼沒一點血性呢?蘇家眼看要揭不開鍋了,你想讓嫂子們上街乞討不成?”
蘇沐搖頭,大嫂不說話就是默認了,他也不能再說什麼,只好帶着哭腔道:“好吧。”
蘇家的墓園埋葬着數百人,大都是直系親屬,說白了都是實打實的祖宗。
祖宗們的日子一直過得不錯,最早那幾輩甚至有過殉葬的習俗,一些壯勞力和貌美的丫鬟活活陪葬。在當時是一種很風光的葬法,後來邊疆戰事吃緊,爲了能多徵召士兵。朝廷明令禁止,除了王公貴族,庶民不得讓活人殉葬。
無法在陽世中帶走奴僕下去服侍,只好多陪葬一些金銀財寶,以備到了陰間的不時之需。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反正是多多益善,人們相信,無論到哪,財寶都是管用的。
所以在這片不大不小的墓園中。埋葬了數不清的財富。
墓園以前每年都會有專人打掃,種一些繁茂的植物。壓一壓陰氣。自從蘇家沒落,便省去了這筆開銷。以致植物瘋長,到處遮擋視線,更增添了幾分神秘。
這晚,下人們都睡了。
月亮久久未出,夜空灰濛濛的,連顆星星都沒有。
幾年來沒有人跡的墓園今晚多了八個人影,從左到右依次是梁氏六個妯娌,與蘇鳳凰夫婦。
蘇沐手中拿着一把鎬,阮婉婻提着一盞燈,茫然的看着前方陰森的樹林。
“大嫂,咱先對哪個祖宗下手?”蘇鳳凰呆滯的問道。
梁氏不假思索的道:“先挖你太祖爺吧,你爺爺跟我說過,太祖爺爺歸西時下葬了四顆翡翠白菜,按現在這行情,一棵怎麼也得近萬兩銀子。”
徐丫丫道:“可那大光頭說了,不拿兩倍的價錢他不是還的。這麼一折,沒有二十萬兩銀子宅子是贖不回來了。不過這萬餘兩銀子倒是夠咱們過幾年安生日子了。”
梁氏篤定的道:“宅子是一定要贖回來的。我選太祖爺不光是爲那幾棵白菜,說來慚愧的很,他畢竟是我們的先人,奈何家道衰落,不得不爲之。咱們太祖爺有一件寶衣,乃是用數十隻千年冰蠶製成,可擋刀劍,可拒水火,絕對是個價值連城的寶貝。”
被她這麼一說,諸人無不心動,哪裡還顧得了誰是祖宗。
阮婉婻道:“大嫂,有一事我不明白,現今盜墓者猖獗,但凡是個富裕人家的墳墓沒有不被動過手腳的,咱們的墓園連個管理者都沒有,爲何從未遭過盜賊?”
梁氏在這陰風慘慘的地方竟然笑了,自信的道:“七妹,誰跟你說過這裡沒有被盜過?來過的毛賊海了去了,蘇家的先人們早就防範到這一點,從埋在這裡的第一人起,就非常注重安全問題,在外集思廣益,花重金購得一個固若金湯的圖紙,裡面機關重重,任是再大能耐的盜賊也一籌莫展,敗興而歸。進入墳墓的方法爲防止泄露,歷來是單口相傳,蘇七大哥臨死前沒有告訴弟弟們,而是告訴了我。”
她轉身看向蘇沐,又道:“等老七長大了,真正能獨當一面了,我便將這個方法告訴他。婉婻,你把油燈給他,此地不宜久待,我們儘快行事。”
蘇沐接過楠妮兒手中的油燈,心慌的道:“嫂子,你們可要跟緊點。”
每個墳墓的主體部分都在地下,地上只有一個個墓碑,大體上外觀都一樣,要想找誰,必須趴在上面看清名字才行。
梁氏她們終究是女人,膽子都小,開始還緊跟着蘇沐。不知不覺的竟拉開了距離,蘇沐處於極度緊張的狀態,連回頭都忘了。也不知嫂子們已經跟他有一段距離了。
在一棵枝椏交錯的柳樹下,蘇沐找到了他曾祖爺爺。將燈放在碑頭上,道:“大嫂,機關在哪?大嫂?”
蘇沐沒有聽到預期中的聲音,回頭一看,別說大嫂了,連個人影都沒有!
退堂鼓在心中激昂的奏響,他二話不說提起油燈撒腿就跑。
“回來,我們來了。”
梁氏幾人手挽着手縮着脖子走了過來。
蘇沐埋怨道:“你們再要這樣拋下我一個。我就不幹了。”
梁氏安慰道:“不是的老七,我們也不是故意的,剛你三嫂過於害怕,差點尿了褲子,就說要方便,她一蹲下我們也忍不住了,所以耽擱了一會兒。”
徐丫丫委屈的道:“什麼差點,已經尿褲子上了。這是人受的罪嗎,我心都跳出來了。老七,找到了就快動手吧。我可受不了了。”
“知道了三嫂。”
“看到那個石臺了嗎?把它撬開,往下挖七尺,便可看到兩條石道。走左邊一直到盡頭,另有機關要打開,那個下去再說,你先挖吧。”
七尺,這數字令蘇沐一陣暈眩,傻眼道:“嫂子,我一個人挖啊?”
“我們既然來了怎麼能讓你一個人挖,你先挖,累了我們替你。”張氏麻利的道。
徐丫丫尿溼了褲子。冷風一吹身上一陣發冷,在這緊要關頭又不能說回去。便走來搶過蘇沐手上的鐵鎬,道:“磨磨唧唧真不像個男人。我來挖。”
她當真就挖了起來,蘇沐在一旁搶都搶不過去,挖了一尺多深,通體冒汗,渾身熱乎乎的,累的氣喘吁吁。
“徐丫丫,瞧把你累的,夜裡涼,別再凍病了,你回去歇着吧。”梁氏道。
徐氏搖着手,緩了口氣道:“別管我,你們挖。”
蘇沐一口氣挖了五尺,深已及脖頸,再挖就看不到地平線了,每動一次鎬他的心就顫抖一下,好像下面隨時會冒出妖怪似的。
他還有力氣,但他不敢挖了,只好裝着虛疲喘了幾口氣,有氣無力的道:“我不行了,我要歇會兒。”
他剛纔埋頭挖的時候,嫂子們已經在上面商議好了,洞這麼深,一個弱女子下去休說能挖多深,就是往上撩土也是個力氣活,她們根本應付不來,看着蘇七幹得那麼起勁,顯然都低估了他的體力,於是她們有了決定,索性一直讓他待在裡面,反正就剩一尺了。
“老七,你就站這兒歇着吧,一會兒接着挖。”梁氏爲他擦着汗道。
蘇沐這才發現挖的太深,兩手沒有着力點,不靠人拉休想上去,仰着頭道:“大嫂,不說好了輪着來嗎,時間不等人,天都快亮了,快找個人替把手啊。”
張氏笑道:“不如這麼着吧,老七,我們幾人你選一個,選中誰誰就下去替你。”
這話一下就把蘇沐噎住了,他挨個看了看,都是嫂子,他哪個都不敢指使。
“楠妮兒,要不,你來挖一會?”
阮婉婻點頭嗯了一聲,提起裙角紮了個結,略挽起袖子就要過來拉他。
張氏早知他會選她,一把拉住阮婉婻,道:“你這是男人說的話嗎?婉婻才過門幾天,你捨得我們還捨不得呢,要挑就在我們幾個裡面挑。”
“我不挑了,我歇會兒接着挖。”蘇鳳凰灰頭土臉的抽着鼻子道。
張氏拍拍他的頭道:“這纔像個男人說的話。”
公雞打鳴了,似乎羣雞中有着一個統領,第一聲總是那麼響亮,高昂的宣示一天開始了,而後羣雞被喚醒,東一聲西一聲紛紛叫起來。
它們把太陽叫醒了,在露水中披着懶洋洋的金光慢慢爬上來。
蘇沐終於挖通了石道,裡面有現成的臺階,八人依次跳了下去。
油燈一陣恍惚,大有熄滅跡象。
“誰在吹燈?”徐丫丫嚇得一哆嗦,往梁氏身邊靠了靠。
衆人也是一臉驚惶,肩並肩靠在一處,動也不敢動。
只有張氏還算淡定,她在外行走多年,見多識廣,輕笑着解釋道:“這是空氣稀薄的緣故,不礙事,通道已開,一會就好了。”
衆人大感心安。
蘇沐看着面前的兩條岔路,問道:“大嫂,怎麼走?”
“走西邊那條。”
蘇沐愣了愣:“哪邊是西?”
“我說老七,你都這麼大了怎麼還找不着北啊,跟我來。”張氏提着油燈,一馬當先貓着腰鑽進一條石道。
黑暗掩蓋了蘇沐臉上的紅暈,訕訕的跟隨張氏走了。
石道不高,但卻很寬,足夠三人並行,梁氏趕了上來,與張氏提心吊膽的緩步而行。
蘇沐跟在她們身後,警惕的打量着身邊的一切,萬一有個什麼危險,他是唯一的男人,一定要第一個扛下來,不能讓嫂子們受驚。
忽然一隻溫軟的柔荑握住了他的手,不用問他也知道是誰,這隻手他拉了幾年,觸覺很熟悉,顯然楠妮兒此刻也是很害怕。他沒有抗拒,因爲他同樣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