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直道四海龍族耽於享樂,不肯上進,只看那些龍子龍孫,哪有幾個像樣的向道之才?仗着天生壽元悠長,每日歌舞昇平,混吃等死,但東海龍君不同,其龍實爲龍族之中不世出的一位奇才,悄無聲息之間,竟而修成歸一之境,動念之間扭轉陰陽,貫通正邪,更能隱忍至今,默而不發。
不過東海龍君的道行境界瞞不過同級數的太微星主、絕塵道人之流,但龍族素來與世無爭,玄魔兩道都不得罪,大家吃飽了撐的纔會去主動招惹。
太微星主萬沒料到,東海龍君慣於隱忍,這一次卻悍然反撲,糾合四海龍君之力,另有四極神陣加持,連自家都吃個小虧!他是三垣星主,地位崇高,這一吃癟,怒火中燒,就要動用一項壓箱底的手段!
身後喬依依已然追來,將手一揚,大片宙光真水發出,越過太微星主,衝向四極神陣。東海龍君心頭惱火,在太微垣中要吸引太微星主注意,打得雖則熱鬧,卻未動用真正手段,如今被惟庸那廝一逼,總要切下一塊小千世界來,免得落人口實。
四極神陣飆輪電轉之間,水火風雷四極之力噴涌如潮,又有無數天龍虛影現出,圍繞神陣,只一衝之間,已將宙光真水衝破,在虛空之中幾個跳躍,已接近一座星域。
那星域離四極神陣最近,東海龍君飢不擇食,也管不得其他,四極神陣之上無數天龍虛影長吟不休,水火風雷四色精芒化爲四條驚世精光,往下狠狠劈落!
太微星主目眥欲裂,這一次是真真正正的暴怒無餘了,口綻雷霆之音:“好泥鰍!敢耳!”四色劍光一起,皆有數千丈長短,不分先後刺入那一方星域之中,宛若一劍。
這一劍妙若天成,無聲無息之間切割虛空世界,乃是超脫長生之上的無上劍道,若是凌衝瞧見此劍,定然寧肯不要甚麼小千世界,也要求東海龍君將劍術傳授。
鬼使神差一般,東海龍君落劍之處竟然便是白虎星域!星宿魔宗諸般星域並非靜止不動,而是效仿周天羣星一般,時刻運轉不停。也不知是甚麼運道,輪到白虎世界轉到離四極神陣最近之地,受此無妄之災,當真何苦來哉!
白虎世界之中,喬牧已去,管豔死於司徒化之手,七宿七城只餘五位城守,本是晴空萬里的穹蒼之上忽被一道驚天劍光生生破開,露出外界一片璀璨星空。
有兩道遁光起自兩處城池,匯於半空,正是袁水與洛念兩個,見蒼穹被切,那劍光接天及地,已然斬入大地之中,落劍處正是奎宿奎城。好好一座大城,無數風物,就在一劍之下化爲烏有,連一個活命的都未逃出!
袁水與洛唸對望一眼,皆是驚得渾身亂戰。司徒化便再瘋狂,也不敢這般放肆,那一劍必是魔宗的死對頭所發,敢當着三垣星主之面,公然毀去一座星域,其人兇威之盛,絕非自家所能抵擋。
一瞬之間,袁水洛念兩個端正了念頭,身化星光,匆忙往白虎世界之外飛去,竟是頭也不回的逃離!他兩個行動稍快,不旋踵間又有三道遁光飛起,略一遲疑,亦跟着二人逃遁。開玩笑,動手之人連三垣星主都不懼,他們區區城守又能濟得甚事?
五道星光先後錯落,繚亂之極。五位城守皆是心機深沉之輩,選擇不同方向穿透小千世界逃命。就見劍光若束,狠狠劈入地下,白虎世界實則是無量星光之力所化,天穹大地皆有其極度,劍光一路暢行無阻,到了千丈之下已然到底。
白虎世界之外,正有一場千年未遇之奇景如同畫卷緩緩展開。本是自徑成圓的一方小千世界,被東海老龍操控劍光硬生生劈開兩半,如同一個西瓜裂開,露出內中血紅色之肉瓤。
小千世界破碎,內中星光立時紊亂暴走,又有地火水風憑空生出,宛如滅世之劫一般。東海龍君嘿了一聲,四極神陣一漲一縮之間,已將一半的白虎世界吞沒鎮壓,正要加把勁連剩下的一半包圓。
太微星主已然趕至,太微星盤灑下一柱星芒,宛若實質,壓得四極神陣微微一沉,也就分不出手去染指餘下一半。太微星主實是恨極了四海龍君,手掌起處,化爲畝許大小,就在一剎那間猛力印在四極神陣之上!
四極神陣猛然一頓,又是重重一震,內中傳來數聲悶哼,顯然太微星主含恨一掌,又是猝然偷襲,讓四頭老龍吃了大虧。太微星主頭頂太微星盤之中無數星斗繞來繞去,星軌幾乎鋪滿星盤,推算四極神陣運轉之機以及破綻之處,另一手已然輕飄飄擡起,二指捏做劍訣,只消推算出四極神陣漏洞所在,便可一舉而破,給那四條老泥鰍一個好看!
喬依依緊隨其後,宙光真水被破,倒也無妨,不過略運玄功便自復原,她也學了乖,將宙光真水化爲一幢水幕,懸在身後,見四極神陣吃癟,當即將宙光真水刷落。
卻有一團誅魔神光飛起,勉強將宙光真水擋了一擋,惟庸老道現身笑道:“慢來慢來!有老道在此,喬星主還是莫要分心旁顧的好!”
喬依依氣得銀牙暗挫,將宙光真水抖落,喝道:“先殺你這老夯貨!”惟庸道人甚是滑溜,誅魔神光亂閃亂晃,早已避讓開去。便在此時,魔宗深處又有一道神光弛來,正是司徒化,用手一指,日月五行輪化爲七道星光,連接一處,如同一道虹氣,一頭杵在四極神陣之上!
司徒化一聲大喝,日月五行星力發動,七色虹光垂落如山,又將四極神陣定住了片刻功夫。四極神陣有四位龍君鎮守,要將之定住,司徒化實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氣,連日月五行輪所化虹光都有些吃不住勁,發出嗡嗡之聲,險些崩落下來。便是這一瞬之間,對太微星主盡也足夠,其二指劍訣一閃已然切入四極神陣之中!劍訣入神陣,幻化之間已成一條千丈長短的飛劍模樣,神陣中自成天地,恰似一處小千世界,四條老龍分鎮四極,演化水火風雷之妙。
劍訣入陣,東海龍君哼了一聲,一條千丈龍軀悍然迎上,露出滿口獠牙,竟是惡狠狠咬在劍鋒之上!喀嚓連聲,長劍斷落如雨,東海龍君亦是劇痛不已,滿口流血,一嘴的龍牙亦已崩斷!
神陣之外,太微星主眉頭微皺,收回劍指,兩根手指之上赫然有數個牙印,隱有鮮血滲出,但隨即傷勢復原如初。歸一境的老祖,神通無量,就算長生境界之輩,也難望其項背。
太微星主此時心氣平復,四極神陣連吃他一掌一劍,內中東海龍君還未怎樣,其餘三位老龍受創不輕,起碼也是真氣紊亂,只消再與喬依依司徒化聯手,不愁留不下其等!
司徒化黑袍一展,狀極瘋狂,叫道:“今日定要將爾等斬盡殺絕,方能振我魔宗之威!”話方出口,冷不防一隻大手撕裂虛空,當頭壓下!
太微星主反應最快,冷哼一聲,就要發動太微星盤,四極神陣陡然飛起,將太微星盤攔下,東海龍君滿嘴漏風,喝道:“太微,你也嘗一嘗老子的厲害!”神陣一卷,水火風雷齊發,將太微星盤從內到外犁了一遍。
太微星主不敢怠慢,與四極神陣周旋,無暇去救司徒化。司徒化眼見大手壓下,將七色虹橋一抖,悍然迎上,卻吃大手一按一拂之間,先是日月五行輪被強行按落,繼而一股無上力道已將司徒化抽飛出去!
司徒化乃是堂堂玄陰級數,察覺神力上身,還要頑抗,忽覺那力道接連變換,閃動之間忽虛忽實,竟是難以抵擋,悶哼一聲,已然撞入一處小千世界!
那大手似是有意,司徒化所撞世界正是白虎小千世界,本已是千瘡百孔,再被司徒化橫身撞入,當即加速湮滅起來。白虎世界之中,五位城守原本已快要遁出此界,忽然一道陰影急速擴大,將殘餘半邊天穹都遮擋了開去。
袁水與洛念擡首望天,俱是面如死灰,緊接着便被那巨大之極的陰影壓垮。五道星光接連發出慘嚎之聲,旋即沒了動靜。司徒化好歹是玄陰級數,就算對頭再強,總有法子扳回一城,但那巨手力道運用太過神妙,令其不能駕馭自家玄陰法身,直至將僅餘的一半白虎世界撞毀大半,司徒化才得了自由。
司徒化仰天長嘯,俱是悲憤之意,不顧周身尚有世界破滅時所化地火水風,一舉自殘破的白虎世界衝出,叫道:“是哪個……暗算你司徒大爺!”本欲破口大罵,忌憚出手那人神通,生生將髒字嚥了回去。
太微星主將太微星盤一旋,攔下四極神陣一擊,喝道:“郭純陽!既然出手,何吝現身一見!”暗中出手之人正是太玄掌教郭純陽,並不現身,虛空中自有聲音震盪:“不愧是太微之主,本座還特意舍了劍術,只用神通,還是給你瞧破了行藏。”
郭純陽出手之時,四極神陣陡然穿破虛空,一閃不見。太微星主暗歎一聲,郭純陽方纔那一掌神通奧妙,就算自家施爲,也不過如此,世傳其證道有缺,正自將養傷勢,看來世人皆被那欺世盜名之輩騙過。有太玄掌教摻和一手,除非星帝降臨,絕難留下其等,也就隱忍不發,問道:“四海龍君忍不得迦樓羅出世,本座倒也理解,只是郭道友爲何驅遣弟子長老而來,甚至不惜自身出手,難道就不怕魔宗報復麼?”
郭純陽哂笑一聲,淡淡說道:“郭某這輩子還未怕過甚麼!司徒化這卑賤貨色,兩次三番來太玄騷擾,當老子是軟柿子,想捏就捏?方纔沒拍死他,算是給你何萬壽一個面子,莫要不知好歹!”
“何萬壽”三字出口,太微星主忽地長嘆一聲,頗有些意興闌珊,袖手道:“罷了!”竟是扭頭便走!太微一走,喬依依又驚又怒,她是無法無天慣了,連太微星主都奈何不得郭純陽,也是頭一回發覺那位太玄郭小眼竟是這般深不可測。猶豫再三,深知獨木難支,狠狠一頓足,亦是去了。
兩位星主一走,司徒化面色慘白,連個屁也不敢放,架起日月五行輪,將遁光收斂到了最低,亦是灰溜溜去了,兀自憂心郭純陽半路襲殺,還好虛空寂寂,似是郭純陽也懶得理他。
司徒化自入道以來,未吃這等大虧,偏偏不敢發作,悶頭趕路,心頭氣悶可想而知。不久返回太微垣中,見太微星宮已然關閉,連太弼也被趕了出來,更是怒氣沖天。
太弼與他同門修道,如何不知其的臭脾氣,見其臉色便知定是吃了大虧,乖覺之極的躲在一旁。司徒化在星宮中亦有宮室,門下收羅了頗多服侍之輩,便有幾個平時自負機靈聰慧的,忙不迭飛來欲獻殷勤。
司徒化正是無可發泄之時,一見此景,萌動心神,不等那幾人開口,大手一抓一握,已將其等捏死,重又化爲點點星光,撮口一吸,吸入腹中。
那些侍者微末修爲,就算再暴漲一倍,對司徒化亦是可有可無,但他缺的便是發泄之途,捏死了數人似乎嚐到甜頭,大手按落,憑空一撈,將自家麾下數百弟子盡數撈在掌中,五指合攏之間,只聽慘叫怒罵之聲不絕於耳。
司徒化生性兇暴,還故意放緩了五指合攏之速,好把玩那些將死之輩的絕望怒憤之意,至於甚麼詈罵詛咒之言,全然不放在心上!
數百弟子之中便有喬牧此人,其雖是脫劫,但在玄陰之輩手下仍無一絲逃命機會,眼見大手捏緊,揚聲喝道:“司徒化!你擅殺門人,必不得好死!”可惜司徒化聽而不聞,五指一攥,終究將數百門人盡數滅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