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下變起倉促,兩方都覺不對,各自跳開,大幽神君失聲道:“虛空鎖鏈怎會自家動起來?難不成那天妖還未死,又要作亂麼?”天妖一出,玄陰、純陽老祖皆非敵手,唯有數位真仙級數高手聯合,方可與之一斗,大幽神君這樣貨色根本只有送菜的份,由不得不怕。
隨天道人卻瞧了凌衝一眼,方纔他書畫符籙情形皆瞧在眼中,心中有數,但非是深究之時,虛空鎖鏈一經動,已然不可收拾,粗大之身如蛇扭動,連帶將虛空渦流也攪亂的動盪不休。煉化完隨天與大幽的正邪真氣,不知又從何處瘋狂掠奪來無窮靈機,補益自身。
這處大殿被太清門修士施展絕**力,打通地脈,直入地心,離靈江江眼也自不遠,這處大殿宛如雞子,被地心元磁真力吸住,不得脫出。外有太清符法封鎖,等閒之輩絕難攻打進來。
虛空鎖鏈鎮鎖虛空,一頭扎入虛空渦流,當是將天妖捆住,汲取其精氣,只是天妖被鎮壓萬載,早已坐化,別無真氣來源,又無人祭煉,凌衝無意中以太真御神甘露靈符激內蘊禁制,自行動,將隨天道人真火之力搜刮一空,鏈身如巨蟒抖動不休,自虛空中汲取元力真氣,內中禁制一條條明亮起來,如無數細小符文飛舞半空,化爲金光點點,遊動不休。
隋天道人神覺靈敏之極,察覺不妙,虛空鎖鏈分明是要復甦模樣,難不成是方纔凌衝那一道符文惹禍?也無暇深究,大廳方圓本就有限,鎖鏈上下翻飛,難免碰觸隨天大幽等人,俱被二人護身真氣擊退,但每一擊之間,力道一重大過一重,這條鎖鏈大圓滿時本爲脫劫級數法器,遠隨天、大幽現下境界,眼見其法力復甦,二人不約而同皆存了脫身而走的念頭。
大幽神君更是乾脆,本就是元嬰法身來此,輕輕一滾,依舊化爲一枚魔念,將通幽煉魂劍一收,魔雲託在足下,掉頭便跑。隨天道人慢了一步,卻也不甘落後,頭頂元嬰法身將火靈幡擎在手中,垂下條條火光,護住周身四維,亦自往出口飛去。
沙通見隨天那廝甚是陰損,不肯相助,氣的破口大罵。凌衝說道:“沙兄,你不必擔憂虛空鎖鏈驚擾,我們也出去!”沙通見凌衝一路而來,智計百出,早就信服,忙縱起水遁遁光,亦往來路疾馳。說來也怪,虛空鎖鏈扭動之間,全無章法,卻當真不曾往二人身上抽來。
凌衝手中暗掐符訣法印,憑着一律若有若無的心神聯繫,勉強能夠操控虛空鎖鏈不將自家兩個列爲敵人,但虛空鎖鏈到底是脫劫級數的法寶,內蘊禁制完全,絕非他一個小小修士所能掌控,一路行來,吃力非常,勉強自保而已。
虛空鎖鏈沉寂數千年,一朝復甦,當即暴走,從虛空中抽取海量元氣,補益自身,就如一個無底洞般,全無滿溢之態。鎖鏈出嘩啦啦聲響,震動八荒,將一處廳殿震得四搖八晃,沒頭沒腦往隨天與大幽頭頂抽去。
大幽神君暗罵晦氣,本就無意中來此,本擬暗算了隨天與於沛,自家獨吞天妖屍骸,只要將天妖屍骸祭煉成自家法寶,天空海闊,任我遨遊。誰知偷雞不成蝕把米,反被虛空鎖鏈追得狼狽逃竄,苦不堪言。
隨天道人面色陰沉,好在先前將於沛收入自家法力之中,不然憑他法力,絕難保全自身。虛空鎖鏈力道越來越大,到了後來,每一擊幾乎都相當於法相境界高手全力動,隨天道人大感吃力,不敢硬拼,但又不得不接。每一擊接下,皆震得他氣血翻涌,真氣不穩。
反觀凌衝與沙通兩個就甚是悠閒,水行遁光波紋粼粼,後先至,眼看就要到了寒玉井井口。大幽神君冷哼一聲:“滾開!”順手出一道煉魂劍氣,往沙通頭頂劈去。
沙通冷笑喝道:“老子不威,真當老子是病夫麼!”張口吐出一枚明珠,拳頭大小,光輝灼灼,正是當初沙瀧一縷真元所化靈珠,本爲了給他修煉之用,卻被他當作法器祭出。純陽老祖一縷精純真氣所煉,豈是等閒?龍珠燭照之間,煉魂劍氣自行湮滅,一縷光華又向大幽神君所化魔念照去。
大幽神君嚇得亡魂皆冒,四大鬼王突兀冒出,各揮兵刃抵擋,被龍珠精光一照,吭也沒吭,盡數化作虛空,死的乾脆利落。大幽神君大叫一聲,心疼的要滴血一般。這四尊鬼王是他一生心血所寄,不知屠殺了多少生靈,採煉生魂,才煉就四尊金丹級數的鬼王,卻被人一招斬殺,連個灰也不剩,着實痛徹心扉!
隨天道人絕非迂腐之輩,當此大難之時,凌衝又表現如此神異,本欲出手將二人擒捉,逼迫其引路而出,誰知沙通居然藏有後手,自忖絕非對手,當即息了動手之心,轉爲言語勸誘。他剛要話,只聽一聲轟然巨響,仿若九天雷鳴,天柱崩塌,虛空鎖鏈竟然一頭從虛空渦流中掙脫了出來!
虛空渦流是數位太清祖師以純陽級數法力,藉助虛空法寶,強行開闢,當年還曾折損了三件法寶,這才使得虛空穩固,將天妖移囚過去。開闢虛空又豈是等閒事?無有脫純陽之上的絕世法力,只是自尋死路。
太清門開闢這處虛空之後,祭煉了一條虛空鎖鏈,一是爲了鎖住天妖之神通變化,二是穩固虛空,因此時時需以修士法力補充祭煉。如今天妖坐化,虛空鎖鏈等如沒了存世意義,亂扭亂動之下,居然自另一頭虛空空間中退了出來。這一下可惹下了滔天禍事!
修士開闢的虛空空間本就比不得大道自然生成的虛空世界穩固,虛空鎖鏈撤出,立刻引起諸般連鎖反應,虛空大幅震盪,隱隱有了崩塌之意。虛空湮滅之力,任是真仙級數亦不可硬抗,何況只是元嬰、金丹修士?
這一下連隨天道人亦自變了臉色,沒命價向外奔逃。大幽神君更是不堪,身後一團魔雲,鬼哭神嚎之中,全力動遁術,根本顧不得其它。現下唯有先一步逃入寒玉井中,方能保住一條小命!
虛空鎖鏈沒了虛空渦流鎮壓,道道符籙流螢飛散,略一揮舞,那般堅硬的寒玉玉璧出噼裡啪啦聲響,彷彿不堪重負,隨時便會崩塌。凌衝也料不到居然有如此異變,他以甘露靈符激虛空鎖鏈神妙,可謂始作俑者,當此之時,唯有逃命爲先了。
三道遁光,兩正一邪,疾逾電光,終於匯合一處,一頭扎入寒玉井中,沿着井壁疾向上飛,此時虛空龜裂,波紋處處,連帶整座太清遺府亦自搖盪不休。原本籠罩其上的符文禁制金光早已消散無蹤,數十丈深的靈江江水登時如天崩星墜,一齊壓落下來。
自然偉力着實非是人力所能想象,無盡江水傾斜,比甚麼法寶、符寶威力更要來得震撼喧囂,連片建築道觀,頃刻之間被壓爲齏粉,連那處供奉尹濟祖師的大殿亦自不保,連帶太清祖師神像自也被奔涌江水撕成了碎片。
凌衝無意中觸動虛空鎖鏈,攪亂虛空渦流運行,導致虛空崩塌,連帶震動靈江江眼。此刻靈江之上,烏雲卷積,彤雲處處,恍若天塌,金陵城內城外,無數生靈擡頭仰望,耳中隱聞江水奔騰之音,足下大地搖晃不定,早有無數人奔走哭號,叫道:“地龍翻身了!躲避!”
金陵城地處東海之濱,歷年皆是風調雨順,從無大的天災降臨,今日先有大地震顫,後有靈江氾濫,出乎意料,應對便也遲了些。城外碧霞寺中,碧霞和尚正自手捻念珠,閉目誦經,驀地念珠一頓,啓目驚道:“是誰人動搖靈江江眼?照此下去,豈非生靈塗炭!”再也坐不住身,起身來至方丈精舍之外,將身披大紅袈裟取下,灌注法力,望蒼穹一拋,但見那袈裟化爲一朵紅雲,冉冉升起,直往靈江之上鎮壓而去。
玄天觀中,清元子正自清點藥材,共有十九樣,皆是煉製玄精丹所需之物,必要親自檢驗,差的一絲一毫都不行,忽然心血來潮,心下悸動,遙望靈江江水,自語道:“不好!靈江江眼震動,萬不可任其搖盪,不然江水暴漲,淹沒金陵,罪莫大焉!”索性駕馭劍光,往靈江而去。
碧霞與清元乃是離靈江最近的大修士,察覺不妙,立時動,以自身法力定住地脈,不令翻轉,否則地脈傾動,江眼如沸,萬里魚米之鄉立成澤國,生靈死傷無數,乃是天大的罪過。
地脈之下,凌衝沙通等人終於飛入寒玉井中,沒命價向前飛奔,遁光催動到了極致。身後虛空翻騰,寒玉碎屑隕落如雨,這些寒玉放到外面,可謂無價之寶,連隨天道人也曾動心,但性命緊要,根本顧不得,只能拼命逃卻。眼睜睜瞧着上好的天才地寶被糟蹋湮滅,全無挽救的餘地。
虛空鎖鏈積蓄數千年之怨氣、戾氣,一朝泄,攪得虛空四維搖盪難安,終於轟然一聲,地下廳殿崩塌傾頹!餘勢不衰,虛空破碎之意又沿着寒玉井向上震盪。衆人一路飛馳,疾逾電光火石,身後寒玉井不斷崩塌湮滅,上好的寒玉被虛空裂縫吞噬,眨眼無蹤,盡化虛無。
虛空崩滅其快絕,眨眼便追上衆人,隨天道人一語不,伸手一指,火靈幡獵獵抖動,化爲數十丈高下,抵擋虛空裂紋之力。大幽神君亦自怪叫一聲,一團幽冥魔雲飛起,無數冤魂生魂眨眼化合爲一,化爲一尊高有十丈,身披戰甲,手持長刀的鬼將模樣,長刀揮舞,攻向虛空裂紋。可惜虛空震盪之力太過強悍,脫劫高手都未必兜得住,何況兩個元嬰小輩?虛空裂縫綿展之間,將火靈幡、鬼將化身盡數吞噬,連個聲響都沒有。
隨天道人畢生苦功盡伏流水,尤其火靈幡上還有一根得來的畢方靈羽,一併做了嫁衣裳,心頭震怒,險些一口血噴了出來,大幽神君亦是損失極大,二人道心穩固,算計得失,根本無暇悔恨,利用兩件至寶爭取的一線生機,不約而同施展出大傷元氣,提升潛力之法,遁光陡然加,好容易擺脫虛空裂紋追襲。
凌衝與沙通功力不夠,更是不堪,虛空裂紋追來之時,沙通陡一咬牙,將沙瀧所賜一枚龍珠祭起,拼命向外逃竄。龍珠法力雖大,在虛空湮滅之前卻連個水花也瞧不見,眨眼被吞,無影無蹤。三道遁光一前一後,飛出寒玉深井,來至祖師殿中。
卻見祖師殿早已被無量江水壓垮,連祖師像都未能保全。隨天道人冷哼一聲,本命真火出,以火克水,將江水燒出一個窟窿,不敢稍有停頓,大氣嘶鳴聲中,穿破靈江,直入雲天,眨眼無蹤。
大幽神君更是不堪,以通幽煉魂劍開路,劈開江水,亦自逃之夭夭。凌衝與沙通逃得慢了些,被一道虛空震盪波紋追上,二人齊齊吐了一口鮮血,另有一道虛空波紋襲來,沙通接連施展龍鯨天音,玄鯨吞海功,皆無用處。凌衝將丹田中三大圓滿劍光放出,更是杯水車薪,被虛空波紋一掃,二人哼也沒哼,雙雙閉過氣去,人事不知。
地下廳殿與鎮壓天妖的虛空渦流相連,一旦失控,威力堪比數十位真仙老祖合力一擊,虛空中如張開一張巨口,那麼大的一座太清遺府,轉瞬之間被吞噬無蹤,猶不滿足,又自吞噬了無窮江水,這才慢慢合攏。幸好虛空是由下而上,將無盡江水吞去七八成,造成江中真空,又有無數江水前來補充,不克翻浪噴涌,淹沒6地。
虛空裂縫吞噬了太清遺府並無量江水,這纔有些意興闌珊,緩緩閉攏,卻有一道金光驀然自虛空之中穿出,金光之上居然就是拴着那一條虛空鎖鏈。這道金光本體瞧不分明,甚是兇殘,居然將虛空鎖鏈當做了美食一般,幾口吞掉,全無一絲猶疑。那麼厲害的一件法寶,吊打隨天與大幽神君兩個,卻在那道金光面前毫無還手之力,被吞噬一空。
那道金光吞了虛空鎖鏈猶不滿足,似乎在尋找新的吃食,驀地金光大盛,疾飛至凌衝身前,一口氣鑽入其紫府之中不見。靈江之上,碧霞和尚與清元子各使神通,鎮壓江水氾濫,好在虛空裂縫吞噬了無量江水,江水上兀自濁浪滔天,卻並無氾濫之意。
靈江江眼震動,可謂震驚天下,一時之間無數大修士目光盡數集結於此。太玄峰上太象宮中,郭純陽本是閉目煉法,忽有星光幻影化生,正是惟庸道人以法力分身而來,說道:“靈江江眼震動,掌教師弟有何高見?”
郭純陽啓目笑道:“還能有甚麼高見?凌衝那小子便是個惹禍精,走到何處,總有無窮禍事。好在有清元與碧霞兩個鎮壓,那虛空裂縫又不得持久,放之無礙。”惟庸沉吟道:“道家四九重劫將至,各門各派皆有閒棋落子,如今太清遺府出世,又涉及到天妖之事,天機混沌,着實令人理不斷剪還亂。”
郭純陽笑道:“師兄就是悲天憫人,我輩劍修之道,任他甚麼魔劫重劫,只要敢來,一劍劈去便是,管他作甚!”惟庸老道笑道:“話雖如此,終究不可不加謀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