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番變化在場四具金屍固然瞧得呆了,嚇得周身瑟瑟發抖,連始作俑者凌衝也自有些不敢相信,萬未料到只有一縷焚天破獄魔火竟然兇威如斯,緊接着念頭一轉,焚天魔火將太祖皇帝屍身化去,一朵黑蓮本有雞卵大小,吸收了太祖皇帝一身修爲,化爲手掌大小,火焰分化爲五道黑絲,直撲四具金屍,另有一道如線如絲,穿破虛空,正繞在飛速急退的太祖皇帝嬰兒之上!
四具金屍受太祖皇帝操控數百年,服從之意根植骨髓,但魔火襲來,眼見方纔太祖的慘狀,恐懼之意壓過一切,齊發叫喊,轉身奔逃。無奈魔火化爲細絲,在旱魃待詔境界法力催動之下,來去如電,閃得一閃,將四具金屍套牢,往回很拽。金屍平日皆是吸人精血元氣,難得今日遇上剋星,自知死期不遠,一個個發出撕心裂肺之慘叫。
旱魃毫無憐憫之意,大手連抓,四具金屍接連爆成團團血霧,連神魂精血一口吸入,又吞納了四具金屍,丹田中焚天破獄魔火又有一朵火花飛出,飆輪電轉之間,與先前一朵火花匯做一處。太祖皇帝元嬰見機得早,捨棄一身元氣擋了一擋,嬰兒變化之間便要穿破石室,只消脫離旱魃法力籠罩,便是龍歸大海,逍遙自在。
但元嬰撞入石壁的一刻,壁上忽有金光升騰,化爲道道字符,卻是道家符文雲書,金符連成一片,結爲一道光網,兜頭將太祖皇帝元嬰困在其中,太祖大駭,元嬰發出一聲尖嘯,充滿驚惶之意,雙手一搓,無數陰雷飛出,俱是屍氣組成,往那一片金符金光轟去。
金符金光顯是不知何人佈置在此,年頭久遠,法力流逝,已不復當年神妙,但千年以將,卻還有幾道符文殘留法力,發出無量金光,與陰雷碰撞,便是震天價悶響過去。金符到底時光久遠,被陰雷一轟,登時解體,失了妙用。但就這般緩得一緩,旱魃已將四具金屍吞噬,騰出手來,兩朵焚天魔焰所化黑蓮凝練成兩道繩索,蠶絲一般,電射而來,將太祖皇帝元嬰捆成了糉子,狠命一拖,太祖皇帝不由自主,被一股邪力拖向旱魃!
眼見旱魃張開一張大嘴,獠牙外露,內中隱約可見熊熊魔火焚燒,饒是太祖皇帝戎馬一生,雙手沾滿血腥,自家死到臨頭,卻依舊恐懼非常,尖聲大叫:“賊道誤朕!”方纔攔阻他的金光來歷,他心頭一清二楚。原來當年其駕崩之前,有感壽數無多,特意多方打探,尋到了一位正一道弟子,以其俗世九族性命爲要挾,迫使其以正一道秘傳煉屍之法,在帝陵之中佈置煉屍法陣。
因此帝陵中法陣符陣,皆由正一道秘傳佈置。那位弟子已是金丹修爲,得了正一道真傳,但一己之力畢竟有限,難能保得九族周全,秘密回山請教當時正一道掌教真人。卻得知此是其命中魔劫,非過不可,絕無解脫,不得已答允太祖,就在帝陵中一呆三年,借地氣龍脈,佈下一座煉屍大陣。太祖皇帝臨死之前,留有遺詔,凡大明皇帝,駕崩之後,必當合葬一處。爲的便是使子孫亦能借煉屍大陣之力,修成殭屍。
那位正一道弟子佈下煉屍大陣之後,自知身犯教規,將本門秘傳泄露於世,便即自絕而死。太祖皇帝駕崩之後,屍身葬入帝陵,果然千年火候,成就殭屍。卻不知那位弟子臨死之前,在石壁之上留下禁制符文,爲的便是關鍵之時,絕殺一擊,果然阻得太祖元嬰一瞬,一線之隔,便是生死天塹。千年之前,太祖皇帝威逼利誘,得其正一煉屍之道,逼得那弟子自絕以謝世門,千年之後,太祖皇帝元嬰卻又因那弟子所留後手,被旱魃所侵,死在頃刻,正是因果報應,絲毫不爽。
凌衝自然不知其中來龍去脈,就算知曉,也只能更添殺意,太祖皇帝發出陣陣悲鳴,其聲慘烈,凌衝充耳不聞,旱魃將手一揮,兩朵魔火黑蓮顯化,一朵貼在其頂門,一朵附於其丹田。魔焰滾滾滔天,灼燒之下,太祖皇帝劇痛難忍,口中發出惡毒詛咒,淒厲非常。數息之後,便告趁機,元嬰也自化爲了虛無。可憐大明開國皇帝,文治武功,打下無量江山,本欲死後得長生之果,卻被凌衝殺上門來,一舉斷了根去,連帶十二位後人殭屍一窩端了,實是可嘆。
自此大明皇室屍身再無遺漏,皆被旱魃或燒、或吞,慘死殆盡。凡是焚天魔火焚盡,一身元氣神魂盡數成了魔火養料,更添魔火魔威,可謂爲虎作倀。旱魃分身接連吞噬十三具帝屍法力,其中一具還是元嬰修爲,雖是待詔之境,倒也不無小補。凌衝陰神心念一動,將全部法力灌輸至兩朵魔焰黑蓮之中,兩朵黑蓮猝然合一,化爲一朵三尺高下,九層蓮瓣次第綻放,內中花蕊繽紛,熱量無有一絲外泄的黑蓮,就在旱魃面前徐徐轉動。
黑蓮靜謐,魔火魔威內斂,遍體通透,望去竟似黑色水晶雕琢一般,瑰麗到了極處。但方纔五具金屍加上一具元嬰殭屍,盡數死在這朵黑蓮之下,便知此寶當是如何兇殘了。有了一大股法力注入,這朵黑蓮算是徹底覺醒,也算凌衝一個新的殺手鐗,只是他對焚天破獄魔火乃是旱魃之身不太精熟,瞧了一眼,旱魃分身鼻頭抽動幾下,驀地伸手一指,黑蓮悄然綻放,往一處石壁上燒去!
焚天破獄魔火,連地獄都能燒穿,何況區區土石,黑蓮到處,石壁悄然化爲虛無,現出一座長長甬道。旱魃分身六識敏銳之極,將太祖皇帝一干殭屍斬殺,不留後患,便要去收拾逃走的惡屍道人。先後殺死封寒、煉化十三尊帝屍,耗費了半柱香的功夫,以惡屍道人法力,想來早已逃得遠了。但旱魃乃是待詔境界,法力通天,自有辦法上天入地,將惡屍道人揪了出來。
以鼻識嗅出惡屍道人氣味,以魔焰黑蓮開道,旱魃將三丈高下法身一縮,化爲栲栳大小一團黑光,追攝而去,陽神主持肉身輕輕一躍,也自躍入黑光之中。臨行之前,屈指一彈,一朵小小火星飛出,正中棺槨殘骸,轟的一聲,魔焰發動,將整座石室燒的岩漿滾滾,一切帝屍存在的痕跡悉數抹去。自此之後,帝陵之中再無帝屍!
石室被焚燬的同時,京師之中秦鈞驀地擡起頭來,若有所感,望向帝陵方向,似乎有甚麼壓在心頭之物被一下挪去,心間一片清亮,連法力運轉也自加快了許多。“掌教恩師曾言我宿孽深重,非得將宿世恩怨瞭解,不得進窺金丹之境。我求了門中長老推算,說是這一段恩怨早在千年之前結下,正在大明京師左近,還說不必我出手,自有高人爲我化解這一段因果。如今看來,當是有人助我將恩怨了斷了!如此道心澄澈,便有望衝擊金丹境界!只是助我之人究竟是誰,總要當面好生道謝一番纔是!”
不提秦鈞胡思亂想,旱魃烏光飛掠如電,一路向下而去。魔焰灼燒土石,兩旁濃煙滾滾,全然不顧。惡屍道人元嬰遠遁,居然非是向上穿出帝陵,而是直直向下。凌衝心頭狐疑,但既下決心斬殺惡屍道人,便義無反顧。
晦明童子在紫府之中,洋洋自得,笑道;“小子,方纔我以太清符術,殺得惡屍道人雞飛狗跳,毫無招架之功,你該知道我太清符籙之術,多麼玄妙了罷!”凌衝陽神笑道:“晦明你倒是手段無窮,但我只用旱魃一道魔焰神通,便將帝屍生生燒死,省力非常,若是惡屍道人遇上了我,一招之內,便令其灰灰了去。”晦明童子瞪眼道:“你這廝好沒道理,旱魃乃是待詔境界,我自然比不了,待本大爺恢復真仙級數法力,哼哼!”二人一路鬥嘴下行,不覺之間已入地下數萬丈之遠,魔焰焚燒土石不覺,凌衝陽神狐疑道:“不對,惡屍道人法力不可能支持這麼久,我有旱魃分身還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