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衝雙手接過,觸手微溫,全不灼人,仔細打量一番,小劍造形古拙,還未開鋒,也無劍柄,與他所見各式飛劍精光耀目的樣子絕不相同。賀百川望了狄謙一眼,先前只要他給凌衝演示一番如何操控火候,畢竟鑄煉飛劍與煉丹一般,如何看顧火候纔是重中之重,誰知狄謙二話不說,居然當即煉了一柄劍器。那小劍遠不能稱之爲飛劍,還要經過打磨、開鋒,再用種種靈藥洗練,最後還要有修士花費絕大力氣,以自身真氣溫養,打通劍中“脈絡”,方能算是入門。
賀百川指着凌衝手中小劍道:“這還只是粗胚,要想將之祭煉爲一柄飛劍,還要以真氣梳理其脈絡,以靈藥洗練其靈性。劍修施展飛劍,看似風光,一劍之出,劈擊穹蒼,內裡卻要耗費太多苦功,失之毫厘謬以千里。本門出產的飛劍,用料實在,鋒銳絕倫,無論玄魔兩道,向來搶手。你手中這柄,雖是練手之作,祭煉得當,也足可當得三階法器,算是十分難得。”伸手從凌衝手中將小劍取了回來,順手塞入袖中。
凌衝兀自回味方纔小劍在手時的種種觸感,還有狄謙操控地火的一系列手段,皆是十分高明的手法,與劍術之道似有相通之處。賀百川見他迷迷不悟,又道:“煉劍的手段,與煉製外丹一般,俱爲玄門嫡傳之道,沒有數十年的浸淫,難有成就。我聽你師父說,你要去坊市求取延壽丹藥,恰好我手邊有幾柄煉好的飛劍,你替我帶去東海坊市出手,所得財貨也夠你取得丹藥。若你非要煉一把飛劍,等你湊齊了所需寶材,我可出手一次……”
話音未落,凌衝霍得擡頭,五指凌空一抓,火井中一道黑煙地火飛來,如龍矯矢。他道心入微,洞虛真界中陽神全神貫注,帶動這一條火龍滴溜溜亂轉。地火之龍在他手中忽忽一轉,化爲一團火光,比狄謙的如豆火種大上兩三倍,凌衝屈指一彈,火光中黑煙雜質飛灰湮滅,只餘精純火力。
賀百川當即瞪大眼睛,叫道:“你以前學過控火之術?”凌衝所煉火焰精純程度還擠不上狄謙的手段,但現學現賣,已令人歎爲觀止。連狄謙目中都露出驚奇之色,師徒兩個常年醉心鑄劍修行,對門中之事不甚上心。只知凌衝拜師之後,常年不在山上,四處逛蕩,十餘年修成金丹,這個進境不說驚才絕豔,倒也頗爲客觀。
師徒兩個只知凌衝修煉了太玄派最爲難練的洞虛劍訣,賀百川私下還曾對狄謙言道,不知郭純陽怎麼打算的,居然讓關門弟子修煉一部殘缺法門,難不成幾代祖師都不曾完善的劍訣,在凌衝手中就能化爲圓滿?
凌衝心無雜念,他也只是見了狄謙的手段,有感而發,一團地火之力灼灼,但如何鑄煉劍胚,卻仍一竅不通。他雖未修煉過火行法訣,天下道術萬流歸宗,不外乎將元氣提煉精純,這卻是他早已做的精熟的。他赧然一笑,散去了手上真火之力,說道:“弟子見獵心喜,可惜不曾學過祭煉劍胚的手段,倒是貽笑大方了。”
賀百川圍着他看了又看,似是見了甚麼寶貝,試探道:“那這一手控火的手段,你從何處學來?”凌衝道:“左右不過是提煉元氣,弟子修煉洞虛劍訣時,算是駕輕就熟,並非從誰學得。”
賀百川更是開心,大笑道:“好,洞虛劍訣殘缺不全,雖然鬥劍犀利,難得正果,也不知你師父怎麼想的。我看你對煉劍頗感興趣,不若隨我修行,轉修器修之法,也不失爲一條通天大道。”
凌衝嚇了一跳,苦笑道:“弟子只想學一些祭煉飛劍的手段,洞虛劍訣精微奧妙,便是窮盡一生之力,也難鑽研通透,弟子還是專心至誠於此道,多謝師伯提點。”
賀百川也是動了愛才之念,凌衝御火的手法雖嫌稚嫩,卻大有可爲,只要好生傳授幾年,又是一位煉器的大師,任憑他如何勸說,凌衝只是堅辭不受,只說要以劍術入道,將這位紅臉老道氣的吹鬍子瞪眼睛,卻全無辦法。末了還是凌衝說道:“何處不修行?不若弟子隨師伯學習鑄劍之法幾日,等到日後修煉有成,再來聽師伯教誨。”
賀百川也知凌衝是郭純陽的關門弟子,定必寄予厚望,雖說洞虛劍訣不全,但那位掌教師弟有神鬼不測之手段,說不定就能將之彌補圓滿,也不好強令凌衝改學煉器鑄劍之道,但又着實捨不得凌衝一身天賦,太玄劍派這些年來發揚光大,門人衆多,但能開爐鑄劍,成就一代煉器大師者如鳳毛麟角,至今也未遇到一個,連狄謙也不過剛剛入門而已。
賀百川自家修行的非是太玄六大劍訣,而是一部秘傳的火行法訣,有些近似於少陽劍派的法門,靠了這部法訣中的御火之法,才能將地火操控自入。賀百川於劍術之道天賦不多,但於器修之道別有心傳,進境神速,如今也已是脫劫級數的修爲,只能脫去諸般天劫,便可待詔飛昇。也頗急迫尋覓能傳承自家器修之道的弟子,除了狄謙之外,收羅有資質天賦的弟子自是越多越好。
他想了想,說道:“也罷,你就在離火殿中呆上七日,我將畢生煉器之法盡數傳授,能領悟多少,要看你自家的造化了!”此話一出,連狄謙都忍不住面現驚詫之色,這位師尊畢生精研器修煉劍之道,亦是此界中宗師一流,縱使自家日夕得其親炙,所得也不過十之二三,這位小師弟一來,師尊居然就肯傾囊而授,足見對這位師弟是何等的重視。
狄謙爲人木訥,生性剛直,也瞧不慣自家後人借了他的名頭,四處飛揚跋扈的模樣,但因着太玄守山劍劍譜泄露凡間,被百鍊道人將狄家後人一通好殺,到底是血脈相連,總是不好受。自家師徒兩個也受了牽累,被掌教與二師伯一通好罵,可謂臉面丟盡。他自知是罪有應得,也不敢怨恨那二位,但對始作俑者凌衝,自然說不上有甚麼好觀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