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清風所念是道家度幽神咒,能接引亡靈,超度幽魂,與佛門往生神咒有異曲同工之妙。神木祖師元神殘破,幾無靈智可言,唯有施展此術尋找地府之中其餘元神碎片的蹤跡。
神咒之音低沉悠長,神木祖師殘神亦隨之不斷髮出漲縮之意,一圈圈無形意念自其身上發散開來,幽幽擴張,無遠弗屆。木清風特意將殘神靠近地府入口,大部分無形意念衝入地府之中,經過奈何橋、三生石,直抵枉死城。之後又自枉死城直入更深處的閻羅十殿,乃至於那一座小小的陰山。
咒音意念穿過奈何橋時,黑白無常二神並未現身,顯是漠不關心。咒音激盪之間,枉死城中亦有耳聞,驚醒了沉浸於修煉的凌衝陰神化身。陰神之身借枉死城中無盡歲月、無窮鬼神烙印於此處虛空的意念靈識,返照己身,以助修行。
烙印於枉死城中虛空之中的鬼神意念可謂無窮無盡,憤懣、不甘、詛咒、怒罵,乃至滅世之念,種種負面情緒應有盡有。這些負面情緒亦可算作魔念之流,其實能來到枉死城者,皆身負冤屈怨氣,正是天賜修煉噬魂劫法的上佳之地。
陰神之身展開心念世界,返照鬼念,汲取其中魔意魔念,短短時日之下,陰神正念已壯大了太多,連帶七情魔念也自強橫了近倍。先前他的噬魂劫法修爲已入元嬰之境,如今修爲暴漲,已能感到離法相境界只差一絲絲差距而已。
神木殘神所發意念之力驚醒了陰神之身,當下住了修煉,想了一想,伸手一撈,噬魂幡已現身掌上,這杆魔幡隨他修爲增長,威能也自提升,魔道法器以八道禁制爲一重境界,如今已是四十重境界圓滿,更將棄道人當年所留一點靈識完全煉化,連其中殘缺也修復完成,真真正正屬於凌衝一人的法器。
他將噬魂幡輕輕搖動,幡面上混沌之色流淌如渦,一尊忿怒化身升起,見了正念本體微微躬身,陰神正念再一指,那忿怒化身之中分化一絲魔念,無影無影,遁出枉死城,前往奈何橋上,查探動靜。
那魔念只是一縷元識,亦有所知所感,就算爲人發覺毀去,也無傷大雅,正是刺探局勢最佳之物。魔念來至奈何橋上,卻不過去,就見木清風駕馭了乙木靈根,專心作法。陰神之身在枉死城中自忖:“怎得木清風來了地府,那株碧木想來便是先天乙木靈根了,如此重寶孤軍深入就不怕被一干鬼祖搶了去?那團碧火是甚麼物事?難道……”凌衝曾去神木島見過木清風,陰神自也記得,一眼認了出來。
木清風頌咒之聲越發宏大,無形意念漸漸充斥地府,枉死城與十殿閻羅之處始終靜悄悄的全無動靜。那座陰山之上蘆蓬之中,忽有一點金光閃現,橫空一劃,一道豁口生出,內中清亮如水,隱隱有禪唱梵唄之聲傳來,一人跨將出來,披頭散髮正是一副頭陀打扮,但身上仍着一身道袍,顯得不倫不類。
那人微微擡頭,居然是九幽祖師,他與噬魂老人本已入大菩薩淨土,隨菩薩修行,不知爲何又迴轉了來。相比去時,九幽祖師面上已無好勇鬥狠之色,代之以十分平和之意,其攤開手掌,掌中一團碧光閃爍不定。
九幽祖師向那碧光笑道:“神木道友劫數已滿,今日便是解脫之時,當真可喜可賀,我奉菩薩之命,送你與你殘神相合,自此之後天高海闊,後福無量!”
那團碧光之中沉寂半晌,一個蒼老聲音答道:“我遭劫已久,原以爲就此沉淪,不想還有超拔之日,還要多謝菩薩慈悲之意,出手相救。也要多謝九幽道友不計前嫌。”
碧光之中竟是神木道人的元神,當年其被陰祖暗算,將其吞噬入體煉化,千年煎熬之下,雖仍牢牢守住一線清明,但本命元氣散失殆盡,元神也自渾渾噩噩,若無外力搭救,只怕再過數百年便要被陰祖得逞。
陰祖也不好受,煉化神木道人元神空耗千年光陰,累及自家修爲並無寸進,還退步不少,以至於被小輩赫連無敵趕上,纔有與赫連無敵聯手,暗算九幽祖師,將神木道人元神轉嫁之事。神木道人元神一去,陰祖沉珂頓消,好的不能再好,欣然與赫連無敵來瞧熱鬧。
神木道人大半元神被九幽祖師帶入菩薩淨土,菩薩秉持佛門慈悲之旨,出手將其自九幽祖師體內救出,得以返本歸源,這才記起前身之事,至於其爲何帶了乙木靈根落入此界,又爲何將靈根遺棄等事,菩薩心頭明瞭,卻未多言。九幽祖師絲毫不知,卻也不問。
九幽祖師笑道:“我如今雖受菩薩戒,覺今是而昨非,但尚未修行入門,菩薩許我以頭陀之身帶髮修行。你的殘餘元神一分爲二,一半已被陰祖徹底煉化,再也尋回不得,另一半就在地府之外,你得了那一點殘神之後,修爲要降至純陽之下,還要苦修多年方能復原,此事菩薩早已交代清楚。事不宜遲,這便動手招引你的殘神歸來!”
手掌一收,神木元神虛浮而起,九幽祖師往懷中取了一道金色法旨,祭起半空,那法旨徐徐展開,其上全無一物,唯有一個“收”字,九幽祖師按着菩薩吩咐,只躬身一拜,叫道:“請菩薩顯靈,收!”那金色法旨陡然一震,化爲一道金光,直衝霄漢!
地府之外,木清風面上焦急之色愈來愈濃,度幽神咒已反反覆覆唸誦了七八遍,神木殘神空自震盪不休,卻始終不見有甚麼動靜,畢竟此處乃是地府,耽擱越久,越是麻煩。
正當他有些不知所措時,一道刺目金光陡然自地府涌出,金光之中梵唱連連,就似有千百位高僧同時誦經一般,金光一出,如驕陽騰空,地府中億萬年積累的陰氣晦氣污氣霎時被一掃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