楞伽寺與太玄派不知怎麼勾搭一處,前次太玄重光之戰,便有普渡神僧率衆施援,因此普濟有此一問。
凌衝答道:“家師安好,只是要坐鎮太玄峰,不能輕離。”普濟神僧點頭:“等太象五元宮煉成,便是郭掌教脫困之日。”環顧大營,見兩軍兀自廝殺不停,時刻皆有人命隕落,不禁白眉大皺,嘆道:“罪過!真是罪過!”
秦鈞早已聚攏殘部,命人豎起將旗,又令麾下將士大喊大喝,只說叛軍首要皆已逃命,餘者降者不殺,果有奇效,叛軍將信將疑,之後越來越多之人扔下兵器,跪地認降。
這一戰自前夜殺起,直殺得日出東方,魚肚泛白,雙方死傷足有數萬人,死屍狼藉,怨氣沖天。好在秦鈞治軍有方,殷九風等中途逃走,倒有大半是叛軍死傷之人,秦鈞傳令打掃戰場,救治傷患。
普濟神僧面色慈悲,天亮之時已有大批僧侶趕來,盡是楞伽寺弟子,顯是此次這座佛門第一叢林要正式插手江山爭奪之事!要知楞伽寺爲佛門第一聖地,素來超然物外,不介入俗世紛爭,但今時傾巢而出,可謂驚天動地!
普濟神僧率弟子門徒收斂戰死兵士屍骨,拾柴火化,又佈下水陸道場,誦經唸咒,超度亡魂,送其入輪迴而去,免得化爲厲鬼,爲禍一方。
凌衝望着火化屍體的黑白煙氣升空,搖了搖頭。輪迴之路已斷,地府空置,這些亡魂當會被引渡至空桑仙府,由其轉入另行開闢的一條輪迴之路,只是不知會投生哪一道、哪一方世界。
他自家雖然修煉有成,但自脫劫之上,步步驚險,說不定哪一道劫數臨頭,數十年苦功就要淪爲畫餅,也不知屆時有無機緣能入輪迴,還是被打得魂飛魄散,形神俱滅?
普濟神僧等一干僧人忙忙碌碌大半日,天近黃昏,方竟全功,才顧得上飲一口水、吃一口乾糧。這些和尚戒律精嚴,縱在軍營,吃喝不愁,亦只吃自家攜來的乾糧粗餅,渴時飲一口清水。
普濟神僧用飯已畢,來至中軍大帳,張隨真、凌衝、秦鈞早已功侯。見禮已畢,普濟先開口道:“新帝登基,聽從陳太師之言,封佛教爲國教,又對敝寺多有封賞,是以方丈師兄命老僧率門人前來,相助諸位平定禍亂。”
三人大吃一驚,張隨真道:“怎得封了……”本欲破口大罵,礙於普濟面前,生生忍了回去。佛道之爭由來已久,最爲關鍵的便是俗世朝廷冊封哪一個爲國教,則立時大佔上風。歷史上無論哪一門成了國教,必會想方設法打壓另一派,已是常理。
陳紫宗把持朝政,又有沈朝陽輔佐,萬沒料到竟會如此進言,這般一來,玄門立時落入下風。尤其正一道對國教之名勢在必得,張隨真只覺頭頂生煙,一口悶氣在胸膛流轉。
普濟笑道:“雖封佛門爲國教,但也冊封沈朝陽、秦鈞兩位師侄同爲國師,執掌天下教派,亦可節制我佛門之事,張真人不要擔憂。”
張隨真眼中一亮,笑道:“竟有此事麼?若當真如此,倒也是兩全之策!”普濟神僧微微一笑,隨即皺眉望向雍州之地,但見千里沃土之上,兵戈之氣滔天,殺伐之意貫地,又有魔氣縱橫。
驀地有一道魔氣升起,演化六色六慾世界,內中有無數天女妙舞不休,魔語喃喃,誘人墮落。
又有一道魔氣升起,六大分身分列六合,生出無邊屍氣世界,無數行屍走肉來回爬走,屍吼之聲不絕。
又有一道魔氣升起,卻自化生無數細小之極的蟲豸,又有毒蛇、蠍子、守宮、蟾蜍、蜘蛛等五毒之屬,來去如風,欲擇人而噬!
三道魔氣皆是玄陰級數,毫不遮掩,赤裸裸彰顯神通,挑釁之意不言而喻!
張隨真也自皺眉觀望,冷笑道:“魔域賊子,也敢猖狂!請大師與我同現神通,免得被魔道小覷,墜了我方士氣!”普濟神僧神色悲苦,頷首道:“也罷!”
張隨真一拍頂門,一道精氣沖霄,其中有一方龍虎天印,只聽龍吟虎吼之聲不絕,一龍一虎兩大精魄之神顯化,往來衝突!
普濟神僧嘆息一聲,亦是一拍頂門,一片佛光雲霞涌出,透出大帳之外,簇擁一盞古蹟斑駁的佛門古燈檠,燈光幽幽如豆,照破三千大千迷障,指引無餘涅槃之途!
兩位老祖出手,一印一檠,精氣佛光輝映,排場氣勢竟不落絲毫下風!明軍中見了魔道老祖顯化神通,本已有些士氣不穩,及至兩位老祖動手,俱個大喜,交頭笑道:“魔道又如何,我們有正道高手坐鎮,也不怕靖王的叛軍!”
“噓!你傻了?靖王早死了,如今是左懷仁篡位,該是左懷仁的叛軍纔是!”
大帳中秦鈞對凌衝道:“有金榜簽押在先,普濟神僧倒還好說,我師叔卻不可輕易動手,真是自縛手腳!”
凌衝道:“未必!金榜簽押乃是清虛道宗主持,彼時其掌控天京,欲左右人道大勢,如今平帝已死,清虛道宗勢力無存,未必便肯擔着監督玄魔兩道老祖的重任,依我看,金榜簽押之事多半就要作廢了!”
秦鈞想了想,驚道:“確有此可能!”話音方落,只聽帳外空中有人說道:“清虛道宗秦拂宗,求見張隨真道友!”
張隨真頭頂精氣沖霄,冷笑道:“秦拂宗來了?且去瞧瞧!”率數人走出帳外,普濟神僧低首唸佛不曾跟出。
見半空中孤懸一人,正是秦拂宗,見了張隨真也不落地,只道:“奉敝派掌教法旨,前次金榜簽押乃敝派主持,如今敝派決意退出人道氣運之爭,因此金榜之事就此作廢,還望諸位道友海涵!”冷冷望了凌衝一眼,不等張隨真答應,轉身飛走。
張隨真冷笑一聲:“清虛道宗還沒擔當!不過如此正好,也可放手大殺一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