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你那另外半張臉,也想回味十幾年前的痛。
蘇乞年語氣平靜,鋒芒不顯,也沒有迫人的威壓,但就是這樣一種風淡雲輕的姿態,令得凰族女王一張絕麗的臉上,那凝結的寒霜簡直要溢出肌體,而鳳凰一族的其他幾位王者,臉色也變得很不好看,年輕的戰帝雖然語氣平和,但是字裡行間透出的霸道與不容置疑,令他們感到一種強烈的落差感,曾幾何時,有年輕一輩敢在他們面前如此放肆。
而今,彼此之間的位置調轉,即便對方是而今名震星空,被諸帝忌憚的人族巡天殿主,當世最年輕的帝境強者,幾位鳳凰族王者,還是感到了一種強烈的羞辱感。
這可真是……
龍鳳天淵前,敖峰心神劇震,年輕的戰帝甫一開口,他就明白,今日多半難以善了了,原來根本不是傳聞有誤,而是這一位隨着修爲的增長,變得愈發內斂了,但是那桀驁霸道的性情,卻是一以貫之,從未改變。
不遠處,敖垣大帝眸光微亮,嘴角泛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說起來,人龍世家更多交遊的是真龍一族,對於鳳凰族,雖然由真龍一族牽引,與人族化解舊怨,保持中立,但人龍世家漫長歲月以來,接觸也不是很多,彼此之間的關係遠不及與真龍族親近。
更重要的是,人龍世家一直都看得出,鳳凰一族對於他們人龍世家,總帶着幾分審視的目光,似乎覺得他們血脈有雜,並沒有資格真正與他們並立,即便浩瀚星空之初,四大人龍世家四位人皇威震浩瀚星空,鼎定第一紀元,也沒有半分改變。
“年輕的戰帝,你考慮清楚了,是要與我鳳凰一族爲敵嗎!”凰族女王語氣冷冽,她一身火紅的戰裙激盪,雖然看上去不爲所動,但是熟知這一位的鳳凰一族王者卻知道,這一位怕是已經將年輕的人族戰帝徹底放在了他們鳳凰一族的對立面,再無轉圜的餘地。
至於所謂十幾年前的痛,這位當年回稟時一直緘默不語,即便在族內也沒有傳聞,而今看來,當年怕是吃虧不小,今日年輕的人族戰帝不留情面地直指而出,等同於將那深藏的傷疤再次揭露出來,並狠狠撕開。
“是否爲敵,不是你有資格決定的,”蘇乞年淡淡道,並未動怒,語氣依舊舒緩,“連這點屈辱都經受不住,你不比那些普通的女子更有胸襟,生命進化讓你揹負了太多的包袱,修行不是爲了讓你自己被人供起來,而是去如何贏得他人的尊重,並做好你自己,年紀這麼大了,你應該比我更懂得這些道理。”
年紀這麼大了?
絕美而冷豔的凰族女王愣住了,整個人都有些失神,她聽到了什麼?而幾位鳳族王者也不禁心神狂跳,絕麗的凰族女王,早年就是星空聞名的天女,即便是在姿容近乎完美的鳳凰一族,也難有可及者,而今卻被人嫌棄年紀大了,關鍵他們還無法反駁,因爲對方的確很年輕,修行歲月連他們的零頭都沒有,這種無形的傷害,或許比掌摑於絕美的凰族女王而言,更加刻骨銘心。
龍鳳天淵前一片寂靜。
敖峰也不禁有些咋舌,打人不打臉,這不只是打了,還死死按在了地上,別說是那位凰族女王,就算是他這個旁觀者,也感到一陣心驚肉跳。
敖垣大帝眼中則浮現一抹異色,但嘴角的笑意卻更盛了,的確,相比於這世間的諸多無上強者而言,年輕的戰帝缺乏歲月的打熬,或許在一切層面還存在缺失,但同樣,在這樣的年歲達到這樣的高度,同樣在更多的層面形成傾軋之勢。
年歲,就是他無可比擬的重器,敖垣大帝似乎看到了年輕的戰帝不爲人知的一面,這比之諸多的傳說更加真實,他似乎得見了這位內心的景緻,不只是世人傳聞中的桀驁,更有那深藏於內的,不爲人知的孤傲。
“你在羞辱我!”
就在這須臾間,凰族女王回過神來,她幾乎是咬着雪白的牙齒,那冷冽的聲音,是從齒縫間擠壓出來的,身爲無上王者,多少年的心境,在這一刻都無法維繫,這比之十幾年前那一鞭還要更加惡劣,那一鞭抽打的是顏面,這一位的言語鋒芒,卻在伐戮精神。
“這不是在羞辱你,只是在闡述事實,無論你接受與否,”蘇乞年語氣平靜,“遑論以你這樣的修爲與心境,還不值得我去羞辱。”
凰族女王幾乎要吐血了,冷若冰霜的氣質再也難以維繫,她心境失守,五臟六腑都在震顫,實在是氣壞了,鳳凰族內,她風采絕世,哪怕已經活過了幾千歲,也依然被衆星拱月,她沒有道侶,但此行前來的幾名鳳脈王者,都稱得上是她的追隨者,如非是眼前是兩位帝境人物,怕是早就出手了。
即便如此,幾名鳳脈王者看向蘇乞年的目光也變得十分不善,但終究沒敢顯露出明顯的敵意,畢竟他們此行的目的只是勸返,並非是爲了動手,也輪不到他們動手。
雖然年輕的人族戰帝說話很不中聽,但他們的確沒有資格與身份來決斷一切,尤其是這種涉及種族之間的大事,凰族女王有些僭越了,哪怕已經得到了默許,但這種時候,說得多反而更容易被詬病,與年輕的人族戰帝相比,他們無論是從地位還是實力上,都有着巨大的落差。
所幸,這種令凰族女王幾乎要心境崩潰的境遇,並沒有持續多久,龍鳳天淵深處,有略顯清冷的聲音響起:“巡天殿主何必爲難一位王者,恐怕有失身份。”
而隨着這道清冷的聲音響起,龍鳳天淵深處,像是升起了一團赤紅的火焰,映照得整片星空都紅彤彤的,覆壓不知道多少光年,冰冷的宇宙彷彿染上了一層神霞,隨即,一道龐大的凰影,比星河還要偉岸,自龍鳳天淵中扶搖而起,有隆重的帝威瀰漫,彷彿可以聽到諸道哀鳴的聲響。
敖垣大帝挑眉,這聲勢再大有什麼用,都是些虛頭巴腦的東西,在真正的偉力面前一觸即破。
“族長!見過凰月大帝!”
龍鳳天淵前,無論是真龍一族的諸王,還是鳳凰族的兩脈王者,都恭恭敬敬行禮,唯一沒有開口,只是微微欠身的,是那位凰族女王,但鳳凰兩脈的王者卻並不在意,因爲其正是族長凰月大帝的嫡孫,且是唯一的嫡孫。
“凰月大帝。”敖垣大帝開口道。
但見那擠滿了無垠星空的凰焰剎那間坍塌,彷彿一下凝聚了方圓不知道多少光年內的光芒,令得羣星暗淡,整個星空的光輝在這一刻,似乎都匯聚一處,顯露出一道婀娜雍容,且威嚴如獄的身影,落在龍鳳天淵前。
凰月大帝,一身赤金長裙,金色雲靴,一頭同樣如赤金般絢爛的長髮以未知材質的緞帶束起,她肌體晶瑩,比玉石還要純淨,絕麗的容顏看不出半分歲月的痕跡,絕代風華似乎令這世間一切瑰麗都黯然失色,她立在那裡,即便是凰族女王與之相比,也少了幾分沉靜與雍容,那種彷彿從骨子裡散發出來的尊貴,竟令蘇乞年脊椎大龍輕顫,那一絲融入髓海的遠古天龍血脈,似乎都有所感應,這與過往任何時候,都截然不同。
要知道,遠古天龍是怎樣的存在,那是神獸之王,可以獵殺諸神的強大生靈,哪怕只是一絲淺薄的血脈,也擁有他傳承自遠古的威儀與不可褻瀆。
而今,這縷天龍血脈對於眼前這位凰族女帝生出感應,不由得令蘇乞年側目,倒是有些不同尋常。
而凰月大帝,他曾聽第五刑天提起過,雖然不是其所言的那六位,卻也是諸族最有可能在這個紀元躋身皇道領域的二十餘位絕巔大帝之一。
鳳凰一族分爲鳳脈與凰脈,這位凰月大帝,正是凰脈的族長,雖爲大帝,但年歲真的不大,纔剛剛逾萬歲,可以說,正處於一生中最鼎盛的歲月,還可以以絕巔戰力存世漫長歲月,而蘇乞年二人也能夠感到其體內若有若無的純陽清氣,很顯然,其也曾橫渡天界禁途冤魂海,登臨彼岸天界,進入黃昏禁地,生命本質完成了蛻變。
這樣一位完成了生命本質蛻變的絕巔大帝,在蘇乞年看來,應該都達到了當初葬龍谷大帝的層次,碰觸到了那通往至高領域的天壁。
“敖垣大帝,巡天殿主。”
凰月大帝同樣如赤金般絢爛的眸子瑩潤,卻也像是容納了這世間一切鋒芒,她是鳳凰一族上一代的天女,經歷歲月的打熬,與純陽清氣的滋養,足以稱得上當世星空下最美的女子之一,她語氣清冷,帶着幾分漠然,淡淡道:“兩位請回吧。”
敖垣大帝輕笑道:“凰月族長何必拒人於外,難道不想聽聽我們想說什麼。”
“說什麼都不重要,我族的神凰草也不會重現。”凰月大帝語氣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