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業
袁一諾和王躍海你盯着我我盯着你,四隻眼睛血紅血紅,兩人起起伏伏頻率都一樣。這一下大出大家意料之外,王躍海不用說,農村兵沒有城市兵那麼嬌生慣養,身體素質好也是普遍規律,他們沒想到袁一諾居然也能這樣。
其實袁一諾在家裡只能做二百個,但他心裡火燒火燎的,像有什麼就要爆炸開來。他連續幾天幾夜吃不好睡不好,就想着怎麼才能在部隊裡走下去走得更遠。他給向嘉丞打電話訴苦,向嘉丞旁觀者清:“當兵的靠什麼?就是體能和素質,你要是個好兵,還怕他們不待見你?老爺們訓練場上見!”
對,訓練場上見!袁一諾豪氣頓生,我就是要讓你們知道知道,沒有後門關係,我照樣是個好兵!
王躍海做到297個,真不行了,他憋着氣鼓着腮幫子,滴滴答答順着脖頸子往下淌汗,額頭上青筋暴露。最後一個搖搖晃晃撐起來,渾身直突突,旁邊戰友給他加油:“王躍海!王躍海!”他手臂勁力到了頂點,終於再撐不住直趴下來,引起一片遺憾的嘆息。
袁一諾也不行了,但他還在做,299,300,301……沒有人給他加油,周圍一片沉默。其實加不加油他也聽不見了,他耳邊嗡嗡作響,眼前發黑,口腔裡滿是鐵鏽的味道,好像隨時都能噴出一口血來。
310個,袁一諾一共做了310個,這在新兵中簡直是破天荒的記錄,連連長都有些驚訝,說實話他以前也沒把袁一諾當回事。
袁一諾最後整個人癱到地面上,緩了十來分鐘才喘上這口氣,班長派人把他扶回宿舍去。袁一諾這次累慘了,晚飯都不想吃,兩條胳膊不像自己的,擡起來都費勁。
今天是星期六,新兵可以休個週末,領導們一般睜一眼閉一眼,差不多就過去了。宿舍裡空空蕩蕩,連個人影也不見,袁一諾仰躺在牀上,忽然覺得空落落的,沒有底。這就是自己千方百計要進入的軍營?這就是向叔叔口中親如兄弟的戰友?在這一瞬間,袁一諾後悔了,他從來沒有這樣想念向嘉丞。早知如此,不如乖乖找份工作,都比在這裡受罪強,至少能陪在向嘉丞身邊。
他正胡思亂想,頭頂上傳來腳步聲。袁一諾沒去看,他現在誰都不想見,就想自己一個人待着,心裡琢磨不幹了回家去的念頭。
一個人在牀邊說:“喂。”挺不客氣的,是王躍海的聲音。
袁一諾抱着胳膊,沒理他。
“喂!”王躍海一邊叫一邊敲了敲牀欄杆。
袁一諾偏頭瞪他一眼,沒好氣地問:“幹什麼?”
王躍海臉上表情還挺複雜,有點尷尬,有點沮喪,有點難爲情,還透着幾分不情願,也不看袁一諾,嘟嘟囔囔地說:“我們弄了幾瓶酒,你去喝不?”
“啥?”袁一諾眼睛瞪圓了,新兵連喝大酒那是明令禁止的,多說週末領導心情好給一人兩瓶。剩下的都是偷偷摸摸,沒人捅上去就完事。當然這種事情僅限於關係特好的哥們,要不然被人打小報告,吃不了兜着走。
自從袁一諾來當兵,就沒有一個人請他喝過酒。他也影影綽綽聽說過那點破事,於是也就格外鬱悶。哪成想今天王躍海主動找上門來了。
王躍海不耐煩地一仰頭,彆彆扭扭皺着眉頭:“你去不?來個痛快話,別TM磨磨唧唧的。”
袁一諾一軲轆從牀上坐起來:“去,幹嗎不去?!”
那晚袁一諾喝了很多酒,自己搶酒喝,一肚皮的牢騷藉着酒勁全吐出來了。好像還跟王躍海打了一架,打得痛快淋漓……
“還說哪。”王躍海喝得滿臉通紅,醉醺醺地指着袁一諾,嘴皮子都不利索了,“你TM酒量好着呢,那天多說五瓶,裝什麼喝多啊你裝。”
“我不裝我還能混下去嗎?你瞧你們那一張張嘴臉,尤其是你,看見我跟看見狗屎似的,恨不能一腳踢門外頭去。”袁一諾也好不了多少,上身衣襟全扯開了,露出發達結實的腹肌。
“你小子,TM的真能。”王躍海又啓開一瓶,咕嘟咕嘟往嘴裡灌,末了用手背一抹嘴,“你還記得你第一回五公里跑了多長時間不?”
袁一諾呵呵笑了,臉上得意洋洋,拖長聲音:“那是——16分48秒,連長都連說不錯不錯。”也就是因爲這兩次出的風頭,袁一諾從戰友們眼中的“少爺兵”一躍成爲崇敬的對象。男人和男人,簡單得很,只要你強,只要你能,只要你有本事,不論出身。
“草!”王躍海笑罵,“看你那得瑟樣,當年我就不待見你這麼得瑟,你不就是身體素質好嗎?射擊你能比得了我?搏擊你能比得了老段?”
老段跟他們不是一個連,到特種部隊才認識的。袁一諾下意識地問道:“對了老段怎麼樣?大栗子和丁當他們呢?”
老段在他們特種小隊裡歲數最大,在袁一諾之後退伍。大栗子是河南人,偏長得人高馬大,頗有東北漢子的氣勢,從小在山上拜師練過,一身硬氣功刀槍不入。丁當長得秀秀氣氣的天生娃娃臉,偏偏跑起來速度飛快,彷彿練過輕功,一笑臉上一個酒窩……熟悉的名字一個一個從袁一諾嘴裡說出來,好像在心底已經念過千遍萬遍。
袁一諾剛回家的時候,天天做夢都是綠色軍營,出生入死過的戰友們在眼前晃來晃去。他睡不着,他舍不下,早上朦朧時分總能聽到起牀號,清脆響亮,直落到心坎裡。
“大栗子還好,聽說回去進公安局了。丁當……”王躍海聲音低沉下來,“丁當犧牲了……出任務,踩中雷區,屍首都沒留下……”
袁一諾抹了一把臉,沒說話,KTV包廂裡大屏幕閃着五顏六色的光,映得兩個人的表情幽黯難辨。王躍海突然“嗤”地笑一下:“你和我能活着坐在這裡,真TM幸運!”
袁一諾舉起酒,沉聲道:“敬兄弟!”
王躍海舉起酒:“敬兄弟!”
敬那些天各一方,甚至生死永隔的,兄弟!
鏗鏘的旋律陡然響起,激昂的節奏一下一下砸在鼓膜上。王躍海騰地站起來,一把抄起麥克風:“我的歌,不許跟我搶我告訴你!”然後哈哈笑着張開嘴巴唱起來:“我是一個兵,來自老百姓……”
袁一諾還能讓他?拿起另一個麥緊跟着唱起來:“嘿嘿槍桿握得緊,眼睛看得清……”唱着唱着王躍海就沒動靜了,他直勾勾盯着屏幕上閃過的一身一身綠軍裝,面無表情。
“躍海……”袁一諾輕輕喚他,明白他心裡難受,這種滋味袁一諾也嘗過,錐心刺骨,一輩子也忘不了。
王躍海傻愣愣地回過頭,注視着袁一諾,眼睛裡漸漸浮上淚意,他說:“一諾,我再也不是個兵了,再也不是了……”
袁一諾上前一步攬住王躍海的肩頭:“不,當過一天兵,一輩子都是個兵!”
王躍海悲從中來,抱住昔日的戰友,放聲痛哭。
兩個人先喝酒吃飯再去唱歌再喝再唱,哭哭笑笑一直鬧到凌晨三點鐘,王躍海醉得不行不行的,抱住袁一諾嘮嘮叨叨:“一諾……你是爺們……你能,我這輩子就服你……可你TM當年爲什麼要主動申請專業啊?你知不知道那時我老傷心了……老傷心了……”
袁一諾還清醒幾分,沒說話,摟住王躍海鑽到出租車裡,一溜煙回了家。
向嘉丞睡得迷迷糊糊的,就聽到客廳裡有動靜,動靜還不小,一個人撕破喉嚨似的嚷嚷:“我還要喝……你TM別,別攔着我……我喝多了嗎?袁一諾你說我喝多了嗎?”
“沒,你還能喝二斤!”袁一諾說得斬釘截鐵。
向嘉丞在屋裡哭笑不得,好麼,不但出去喝酒,還把人帶家來了。他倚在門邊,看着袁一諾把人往屋裡扛:“嘿,用幫忙不?”
袁一諾明顯也喝高了,眼睛裡泛着紅血絲,一擺手:“不……不用,我還弄不下他?”彎腰把王躍海扔沙發上,他也一PI股坐下來呼呼直喘。
向嘉丞翻個白眼,到浴室裡擰一條溼毛巾,遞給袁一諾:“擦把臉。以前戰友?”
袁一諾拿着毛巾矇住頭臉,感受那種溫熱和溼潤,真舒服。他吐出口長氣,隨意點點頭。向嘉丞瞧瞧袁一諾,估計這小子現在說話都費勁,手鍊的事還是以後再說,轉身進屋繼續睡覺。
不一會袁一諾也進來了,醉得迷迷瞪瞪的,也沒脫外衣,渾身酒氣,在向嘉丞身上拱啊拱啊,還沒拱明白呢,呼嚕聲響起,趴在牀上睡着了。一個人四仰八叉佔了大半張牀,差點把向嘉丞擠地上去。
向嘉丞又好氣又好笑,照着袁一諾TUN部打兩下。這兩下打得挺狠,可袁一諾皮糙肉厚就像撓癢癢,還挺舒服地哼哼兩聲,吧唧吧唧嘴。向嘉丞沒辦法,得,我還是走吧。抱着被子去客房睡了,剩下一頭大獅子,攤手攤腳睡得又香又沉,呼嚕打得震天響,時不時撓撓鼻子。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大家的霸王票,青色的梅子和趴胸親,你們扔了多少個啊,我都數不過來了,哈哈,砸得頭暈目眩的。還有謝謝Mie_YX和蘇合顏的地雷,還有其他扔地雷的我這邊沒顯示了看不到~~~攤手~~~,總之要感謝。還有各位的回覆我都一一看啦,有這麼多人鼓勵真幸福啊。知道大家真心喜歡,我會好好寫滴。這文沒有小三,也沒啥虐,大家放心看吧。王躍海只是戰友,馬雨冰只是路過,大家只要重視左天就好了,噗~~~老樣子,週末不更文,下星期一見,拜拜~~~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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