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豔骨山莊
岑同去過很多地方,但從未見過在山谷深處有如此繁華富麗的所在。
更沒見過鑿空山體建成的迷宮一般的銷金窟,美輪美奐中透出的頹靡驕奢,令人目眩神移的同時不禁陣陣惡寒。
這裡的主人不知究竟是何許人也,有如此雄厚財力,更將朝廷律法置之度外。
柯望忱冷笑道:“這樣的地方,若是沒有藏污納垢的事,都撐不起這麼大的開銷。”
岑同也深以爲然,別的通通不提,單是燃着的成百上千的燈燭,用的都是魚油膏,裡頭還摻了檀香屑,說是在燒銀子也差不多。
裡頭妖童麗女,個個身披薄紗,或站或坐,或拈花微笑,或赤足戲水。
來這裡的客人都戴着金箔面具,進門起就會有侍兒送上青色的絲綢廣袖長袍,罩在身上,可以更好地掩飾身份。
“二位爺是觀人還是觀燈?”一個身材豐腴的女子巧笑着走進來,她全身上下的衣裳加起來怕也沒有四兩重,可簪環首飾卻多得很。
岑同不搭言,柯望忱道:“觀人也觀燈。”
“那就請先來觀燈吧,若無合意的,再觀人。”女子殷勤地帶着他們來到東側長廊,一水兒的烏木燈杆,懸着上百隻美人燈。
每個上頭都畫着一名女子的肖像,環肥燕瘦,各有千秋。
上頭還寫着女子的花名,若客人選中了,便取了花牌,交了銀子,自有人帶着去相應的房間。
選定了,這燈便撤下去,別的客人不能再選了。
“這燈剛剛掛上,兩位爺慢慢地選吧!這邊都是女子,若好男風,可去左邊選。”女子甜甜一笑,緩步退到了後面。
岑同和柯望忱一個一個地看過去,最終在一盞燈前停了下來。
上頭畫着的美人並不是正臉,而是微微側着身子,衣帶當風,飄飛欲仙。
岑同只覺得心膽俱裂,因爲同樣一幅畫就懸掛在岑雲初的屋子裡。
上頭畫的就是她自己,還是丹青高手仇萬年畫的。
這個應該是仿作,但也有八九分像。
上頭寫的花名是雲袖,與雲初只差了一字,卻連偏旁都一樣。
“雲袖是新來的,不知哪位爺看上了?”那女子又走上前問。
“我們兩個都去她屋裡,不成麼?”柯望忱道。
“怎麼不成呢?”女子笑道,“只要來了豔骨山莊,想怎麼玩兒都成。不過麼,價錢照舊。”
“這有什麼,能來這地方尋開心,誰還在乎錢,”柯望忱大方地丟過去一沓銀票,“多的也不必找了。”
那女子笑得更加舒展,收好了銀票就把燈取了下來。
岑同僵硬着身體跟着柯望忱往裡走,他一陣冷一陣熱,像是害了瘧疾。
大紅灑金軟簾遮門,女子伸手撩起簾子道:“二位爺請進,酒水點心早已備好了。”
岑同艱難地邁着腿走了進去,裡頭的女子身着白紗衣,扭頭向裡,似乎正在拭淚。
等她回過頭來,岑同腿軟得幾乎站立不住,只能扶住椅背。
這個女子不是岑雲初,他繃緊的絃斷了,只剩下了慶幸。
不過這個人和岑雲初真的有五六分像。
“二位爺請坐,”那女子起身招呼道,“不知喝茶還是喝酒?”
柯望忱摘掉了面具,遞過去一隻墜子,問她:“你是怎麼來的這裡?”
夜色由深至淺,天邊撕開了一線灰白。
竹林裡還很幽暗,岑同蹲在地上,他已經把膽汁都吐出來了。
柯望忱依着一竿翠竹,眼神幽暗,神色默然。
“孩子,你是怎麼查到這裡的?”岑同緩緩起身,用腳踢着落葉掩埋了嘔吐的穢物。
“雜耍那班人被滅了口,只有班主跑了,”柯望忱說,“我找到了他,他告訴我說,三月裡有個神秘人找到他,說讓他們在四月初六的時候到明月街上去,弄出混亂後遠走高飛。
他先是不敢,可是那人開的價錢太高,足足有一萬兩,他根本拒絕不了。他的雜耍班子已經維持不下去了,撈一筆錢離開京城,對他而言是個好機會。
街上最混亂的時候,他們換了衣裳,隨即就分開,從不同的城門離開了。
原本約好在京郊蘆葦蕩碰頭分銀子,他因有事到得晚,去了才發現其他人都被殺了。
他也不敢再要剩下的錢,一個人開始亡命天涯。”
“如此說來,他也不知雲初如今到底在哪裡?”岑同失望道。
“豔骨山莊的女子不是說,她是頂替別人被賣進來的麼?那些人原本要賣的是我姐姐,只是中間出了岔子,不得已才找了個替身,
豔骨山莊買人,都是先觀影再驗貨,觀影就是看畫像,滿意了交定金,人到了確認無誤付剩下的錢。”柯望忱冷聲道,“那班主說,當時他聽見有人說了一句‘多喂她些藥,送到東都就完事了’,他當時跟着這夥人走了一段路,他們把姐姐裝進車裡出了城。他不敢跟太久,出了城就沒再跟。
我知道有這麼回事,一路查過來,玉人坊那個憶梅原本也被選做了替身,山莊這個是她的表妹,只是她表妹更像些。”
“到底是誰這麼惡毒,”岑同氣得眼睛都紅了,“竟要如此害雲初!”
把一個玉潔冰清的公侯千金,賣到這骯髒污穢的地方,比殺了她還可怕。
岑同一想到豔骨山莊那些打扮做金甲力士的打手和絡繹不絕的客人,就無比後怕。
被賣到這裡的女子,真的是進了無間地獄,插翅難逃。
“賣主既要害我姐姐,又想拿她來換錢,那可是足足十萬兩銀子的高價。可惜中間出了岔子,”柯望忱道,“他們沒辦法交待,就只好找了替身。”
“那雲初……”岑同害怕得不敢說。
岑雲初沒被賣到這裡,那她如今又在哪裡呢?
如果她被人救走,爲什麼這多天也不把她送回來?
如果沒有被救走,是不是已經……,所以這些人才找了替身?
“再繼續查吧!”柯望忱抖了抖衣襬說,“這件事定要弄個水落石出!”
“你母親……”岑同猶豫再三還是問起了代明枝,“她如今……”
“我父親應該也進京了,”柯望忱頭也不回,“你不該問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