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瘦骨嶙峋,兩鬢如霜。此刻,他佝僂着腰走來,渾濁的目光定格在小姨身上。就在我懷疑他是不是李自平的時候。嬸子忽然笑着說:“二叔,你怎麼來啦,快到屋裡坐。”
很明顯,這個衣着襤褸的糟老頭就是外公李自平。說實話。我沒想到李自平會是現在這身打扮,看上去落魄到了極點。當初張麻子的二十萬聘禮,就是被李自平吞了,就算放在現在。二十萬也不是小數目。再說外婆死得早,他是孤家寡人,難道八年時間就把二十萬揮霍得一乾二淨?
李自平眼中的厲色越來越明顯,忽然指着小姨問嬸子:“她是誰?”
嬸子複雜地看了眼小姨,小姨這時候吸了口氣,帶着些許心疼的說:“爸,我是李清月啊,您不認識我了嗎?”
“李清月?!”李自平的身體猛然顫了一下,隨即整個人都愣住了,但看着小姨的目光並沒有回暖,接着聲色俱厲道:“你一走就是八年,現在居然還好意思叫我爸?哼!我李自平沒有你這樣的女兒!”
小姨緊蹙着眉頭道:“爸,你可以不認我,可你終究是我父親,你的養育之恩,我一刻都沒有忘記過。八年了,難道你還不能原諒我嗎?”
當年李自平收養小姨,本意就是嫁女賺錢,逼着小姨嫁給張國強,本來就是他李自平的錯。但此刻,小姨的話語中沒有絲毫責怪他的意思,不僅如此,小姨還放低了自己的姿態,由此可見,小姨確實銘記李自平的養育之恩。
嬸子也急忙說道:“二叔,事情都過去這麼多年了,該忘就忘掉吧。難得清月現在能回來,你就別再說責怪她了。”
然而,讓大家都沒想到的是,李自平根本就不吃這套,猛地晃了下手,氣哼哼地說:“哪有那麼容易原諒她!當初都已經嫁到張家了,沒想到當天夜裡就跑了,她拍拍屁股走人,老子這張老臉往哪擱。後來張國強問我要人,搞得那些事情你們不是不知道,虧得我命硬,不然早就成了張麻子的刀下鬼。
你現在回來幹嘛?莫不是問我要那二十萬塊錢吧?李清月,我告訴你,要錢沒有,要命倒是有一條。”
小姨眉頭緊鎖:“爸,我回來是想看看你,什麼錢不錢的,我壓根兒也沒想到那些事情。”
“我好得很,用不着你看。”李自平說。
我實在看不下去了,說句不該我說的話,李自平簡直比茅坑裡的石頭還臭還硬。向前走了幾步,沒好氣的說道:“恐怕也就是小姨纔會低聲下氣地求你原諒,給你臺階下你還不知足?換做是我的話,我不給你甩臉色就算不錯了!”
小姨瞪了我一眼:“小陽,別跟你外公這樣說話。”
“外公?”李自平忽然將目光落在我臉上,“你就是李清芳的娃?”
聽到他是這種語氣,我頓時就火了,說道:“我就是陳陽,怎麼了?”
李自平眼中忽然閃過一絲複雜,佈滿褶子的臉瞬間變得更加蒼老,良久,他問道:“你媽的病治好了?”
終究還是血濃於水,即便外公口口聲聲說不認我媽這個女兒,但他的內心深處,或許也是極其複雜的。這時,我心中莫名出現了一股酸楚,語氣也平緩許多:“他們走了三年多,我也始終沒有消息。或許,我媽的病已經治好了吧。”
嬸子看到外公的情緒平靜下來,便又招呼他進屋裡說話。但外公理都沒理嬸子,看着我和小姨說:“我不想再看到你們,以後也別再來我們村了。”說完拂袖離去,背影蕭瑟。
小姨本來還給外公買了些營養品,但見識到外公的態度後,她就託付嬸子把營養品給外公送家裡。嬸子倒沒推辭,提着營養品就去了外公家。天色擦黑時,嬸子纔回來,不過她手上依然提着營養品。
嬸子說外公的態度還是很堅決,她好說歹說都無濟於事,對於小姨買的東西,他更是堅決不要。對此,我和小姨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農村人睡覺都比較早,大概晚上十點左右,嬸子就安排我們睡覺,但問題也就來了。李佳家裡只有三張牀,平時的話,嬸子和李叔睡一間屋,但最近李叔的病情加重始終臥牀不起,嬸子擔心影響李叔的病情,於是這些天都睡在李吉的牀上。
今天家裡忽然多了我和小姨,三張牀明顯不夠睡,最後嬸子只能讓我和李佳睡一張牀,她和小姨睡李吉的牀。李佳雖然只有十七歲,但在村裡來說已經是大姑娘了,讓我跟她睡一張牀,確實有點難爲情。
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李叔重病不起,自然不敢去影響他,睡就睡吧,反正是兄妹睡一起也沒什麼。
李佳家裡的條件的確夠艱苦的,只有兩間睡房,李吉和李佳的牀在一間屋裡,這就意味着今晚我不僅要和李佳睡一起,而且還和嬸子小姨同處一室。
緊張的同時,心裡也出現了酸楚,照這樣發展下去,甭管李佳和李吉學習多用功,成績多麼好,都不可能上大學,對他倆來說,確實很不公平。
來到臥室,嬸子面帶尷尬地說:“清月,小陽,我們家條件就這樣,真的委屈你們了。”
“嫂子說這些話不是見外嘛,都是窮人家庭,別說什麼委屈不委屈的。”小姨笑着說,而後看了眼我,“快睡吧,明天早點起來,我帶你去你外婆的墳地。”
我慌張的應了一聲,沒想到我越來越緊張起來。小姨說完就脫掉鞋子,穿着衣服躺在了牀上,勻稱的身體,讓我不禁想入非非,真想躺在小姨身邊的人不是嬸子,而是我。
看到她倆都躺下睡了,我也只能硬着頭皮睡覺,轉過身,昏暗的燈光下李佳的臉蛋紅得不行,看來這小丫頭比我還緊張呢。李佳瞟了我一眼,然後立即躺在了牀上,我關掉房間的燈,緩緩走向李佳的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