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軍的表情嚴肅且凝重,說完他就忙着穿衣服。穿好後,我看到他把殺豬刀連刀帶鞘別在皮帶裡面。
看到這幕,我的心情忽然間變成沉重起來。而且還有點害怕。
衆所周知,我以前是個乖學生,從來不打架鬥毆。要不是最近遇到的事情,讓我實在無法忍受。我也不會走到現在這種地步。
我的膽子確實在慢慢變大,有時候我都快不認識自己了。但我和秦軍這種敢玩刀的人相比,充其量就是菜鳥,肉搏戰還行。一旦動了鐵傢伙,我可能就慫了。
心裡捉摸不定,感覺很沒底,於是我小心翼翼的問道:“秦哥,這件事情是不是很棘手?”
秦軍應該理解我此刻的心情,點了點頭,笑着說:“你別擔心,到時候你就站我們後面,一旦看到我們動手,你就想辦法開溜。幹我們這行,你得學會自己保護自己才行。”
秦軍的話,讓我感受到了濃濃的兄弟情義。在如今這個金錢至上利益至上的社會,能遇到一個甘願對你好卻不圖回報的人,確實是老天對你的眷顧。
從租房出來,秦軍帶着我來到一個十字路口。他說我們就在這裡等着,等會有車來接我們。然後,他就蹲在地上,點了支菸連續抽着。
秦軍越是表情凝重,我就越提心吊膽。利用這點空閒時間,我又問他到底是什麼事情,如果是討賬的話,那麼對方是什麼人,以至於他如此的忌憚。
秦軍擡頭看了看我,然後揉着鼻子道:“等會我們確實是去討要賭場放出去的高利貸,不過那傢伙是個老油條,軟硬都不吃。今天是我們第三次去找他,上次去找他要賬就幹起來了。我膀子上那條刀疤,就是那天留下的。”
果然不出我所料,秦軍左膀上的刀疤就是在賭場做事之後留下的,這讓我對這份差事愈加警惕起來。不過,我納悶的是,龐文龍混得那麼好,居然還有人敢和他賴賬甚至是動武,那麼對方到底什麼來頭。
秦軍說,雖然我們縣城不大,但其中的勢力網卻錯綜複雜。明面上,各方大aa佬親如兄弟,背地裡卻陰險狡詐,恨不得置對方於死地。這也就直接導致我們縣城的治安很亂,經常半夜裡出現火拼事件。
今天去找的這個欠債者叫胡德武,背後就有一股子勢力在給他仗膽。
年前他在金沙灣賭場一夜之間輸了八十萬,當時向賭場借了五十萬高利貸,欠條上註明還款期限是三個月,但胡德武卻拖到現在都沒還一毛錢。當初的五十萬欠款,現在已經滾到了七十萬。
聽秦軍說,我們縣城的賭場放貸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如果還款的期限到了,欠債者還未還清債款,那麼賭場就會安排專門負責討賬的人去討要。前兩次去討債,一般不會動手,但第三次去討債,還不了錢那就得見血了。
所以,幾乎每個欠債者,都害怕債主去討賬。
但這個胡德武卻恰好相反,秦軍他們第二次去收賬時,他居然主動跟秦軍他們衝撞起來,以至於最後動了砍刀。他這麼囂張跋扈的原因有二,其一是他背後有黑勢力撐腰,再者就是他有兩個同樣不怕事的親兄弟。
三兄弟今年都過了四十歲,人到中年卻沒有家室,屬於張麻子那種一人吃飽全家不餓類型的人。但是,他們之間又存在極大的差異。
張麻子常年生活在農村,爲人好色但不爛賭,他所生活的圈子裡都是比較本分的農民。而胡德武常年混跡各大賭場,嗜賭成性,甚至還加入了黑勢力。身處這麼複雜的環境,久而久之,想不變成毒辣之人都難。
所以,雖然張麻子跟胡德武屬於同類型的人,但他根本就沒法跟胡德武相比,他們不是一個檔次。
有句話說得好,有錢的怕有權的,有權的怕泥腿子,泥腿子怕瘋子,瘋子怕不要命的。如果胡德武三兄弟擰成一股繩,那他仨的能量還真不可低估。
想到這裡,我愈加擔憂起來,既然上次都動了砍刀,那麼今天註定不會一帆風順。如果到時候兩邊的人真大打出手,我該怎麼辦?
我只是到賭場掙錢的,算不上龐文龍的小弟,所以讓我現在就爲他玩命顯然有點不現實。但是,假如我臨陣脫逃,再被龐文龍知道,那麼他自然就不會再留我了。
腦中思緒萬千,心情也跟着沉到了谷底。
不久,我看到一輛麪包車駛來停到我們面前,然後後車門拉開,一個留着板寸男伸出頭道:“秦軍,上車。”
秦軍聞聲站起,拍了拍我,然後率先鑽進麪包車裡。我深呼口氣,隨即也彎腰鑽進去。麪包車是七座的,此刻加上我和秦軍剛好坐滿。
隨着關上車門,肅殺的氣氛瞬間籠罩了車廂,我壓抑得很,很快就流了汗水。我感覺這並不是車廂,更像是死囚牢房,每個人身上都殺氣騰騰的。
秦軍坐在我旁邊,他瞧見我臉上已經有了汗水,便悄無聲息的用膝蓋碰了碰我的腿,示意我別露出膽怯。
我抹汗之際,秦軍終於打破了車廂裡的沉寂:“楊哥,這是我兄弟陳陽,龐老闆讓他以後跟着我幹。”
秦軍是衝着給我們開門的板寸男說的,也就是說,板寸男在這幾人中,應該是最有地位的。那傢伙三十歲左右,個頭不高卻很結實,穿着黑色背心,兩條臂膀上肌肉虯結,充滿了爆發力。
板寸男回頭瞟了我一眼,點點頭道:“來前龐老闆就打過招呼了,”頓了下,他又道:“陳陽,身上有傢伙嗎,這一趟恐怕要動武。要是沒有,我這裡倒是還多了一把刀,先借給你防身。”說着,就從座位下面抽了把砍刀遞過來。
他哪是想讓我防身,明顯是想告訴我,如果真幹起來了好跟胡德武他們火拼。可是,縱使我千萬個不願意,此刻也只能把砍刀拿在手裡,“謝了,楊哥。”
板寸男擺擺手,“以後咱就是兄弟了,別客氣。”然後坐直身體,再也不說話。整個車廂又陷入了一片死寂。
這把砍刀要比秦軍的殺豬刀長很多,不過論鋒利程度,卻遠不及他的殺豬刀。有生以來,這是我第一次拿砍刀,很沉重,還很冰冷。
麪包車沿着主幹道飛馳,很快駛出縣城,來到郊區,停在一棟小洋樓前面。小洋樓有個院子,院子的四個角分別栽種一顆樟樹,樟樹中間放着兩張麻將桌。
此刻兩張麻將桌都沒閒着,分別坐着四個光着膀子的男人。腳下是一層厚厚的菸屁股,和橫七豎八的空啤酒瓶。
車子剛停穩,板寸男一馬當先走了下去,接着剩餘的人也都下了車,我看到他們都沒拿傢伙,於是就把砍刀放到車座下面,這才戰戰兢兢的跟着下去。
聽到動靜,院子裡的八個男人也都站了起來,目光兇狠的凝視着我們。打眼一看,我就注意到了胡德武三兄弟,畢竟那三個男人長得很像,而且年紀也都在四十多歲。只是,我還不能確定,他們三人中誰纔是胡德武。
楊哥看到我們都下了車,便招招手,然後帶着我們走向胡德武八人。這時,三兄弟其中一人站出來說道:“楊虎,你還有完沒完,不就是欠了你們賭場幾十萬賬嗎,老子過些天手頭上充裕就給你們還了,你特麼三番兩次來找我,難道上輩子是條瘋狗?”
原來,說話的這個人就是胡德武,我細細打量了他仨幾眼,這才發現胡德武眉間多了顆黑痣。從他的話中不難發現,這傢伙還真不是什麼善茬,我們是來收賬的,楊虎都還沒說話,他反倒罵罵咧咧的開口了。
這倒真應了那句話,這年頭債主就是孫子。
聞言,楊虎的臉色也變得凝重了,想了想,他說:“胡德武,你也是有名的老賭客了,難道還不知道賭場裡的規矩?凡事有個再一再二,沒再三再四。上次我們來找你,你非但沒還賬,反而還砍了我們兄弟,你真以爲背後有人撐腰,龐老闆就拿你沒招了?”
“哈哈。楊虎,這話我可沒說。龐老闆家大業大,實力雄厚,誰敢不把他放在眼裡。”胡德武笑了笑,“不過兔子急了還咬人,如果誰想讓我活不下去,我也不會讓他好過。楊虎,我胡德武也是通情達理的人,你們來找我也是爲了混口飯吃,我不跟你們計較,回去告訴龐老闆,讓他莫急,等我有錢了自然會還錢。”
楊虎皺眉道:“胡德武,聽你這口氣,今天又不打算還錢了?”
胡德武眉頭一擰,擺擺手說:“不是我不打算還錢,是我沒有錢,懂嗎?難道讓我去偷去搶?既然話都說到這份上,我就再說句你別慪氣的話,金沙灣的生意是不是不行了,怎麼讓十八、九歲的毛頭小子來收賬?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我勸你們還不如另找東家,以你楊虎這幾年打拼出來的名氣,在哪不混口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