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秋讓李世民不舒服,完全是因爲李世民先讓於秋不舒服了。
派個已婚婦人在自己身邊做跟屁蟲算怎麼回事?
最關鍵的是,這個跟屁蟲還總愛用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他卻不知道,李秀寧之所以這麼盯着他,是因爲她覺得,於秋自從出了洺州城開始,所有下達的軍令,都是帶兵的學問。
首先就是計算糧食軍餉配給,以及馬力和選擇行軍路線這個方面。
夏日天氣熱,上午於秋只讓大隊在天矇矇亮到太陽完全升起的這一個半時辰裡趕路,由於全軍配備的都是耐力極強的突厥馬,連續奔跑一個半時辰,不管是馱人的良種戰馬,還是馱糧食補給的普通戰馬,基本都能承受的起。
以這些馬大約三十公里的時速,一個半時辰就能直接在地勢平坦的河北官道上跑出去一百八十里左右。
然之後就是紮營休息,埋鍋造飯了。
鬼面騎士是不可以喝生水,吃任何軍糧以外的食物的,人畜都是如此,營帳也不是像傳統的軍營那般,需要砍伐木頭,慢慢搭建。
直接驅馬入樹林,用九千匹馬的蹄子將雜草踩兩遍,驅走了蚊蟲野獸之後,每人選兩棵相近的樹,把馬拴在樹上裡**料,點一圈由艾草活泥巴曬制而成的蚊香,系一張羊毛結成的大網子,就能躺在網子上開始睡覺。
這樣選擇在白天的樹蔭下睡覺,被蚊蟲叮咬的情況會少很多,此外,所有人都穿着清涼透氣的絲織內衣睡覺,睡眠質量通常也會很好。
等到了將近黃昏時分,大家再度起牀煮飯,吃用過後便收拾好東西,再度起行,同樣是一個半時辰的快速奔行,直到天完全黑下來,才停止行軍。
然之後,就是連夜收集草料,烹製馬糧了。
沒錯,即便是馬,於秋也不允許它們肆意的吃荒野上的草料,和人戴着的紗布口罩一樣,馬嘴上也有一個罩子,防止他們隨意進食,或者是吸入病菌受到感染。
而且,所有軍士們收割上來的草料,都須得用開水燙過,切碎了之後,攪拌在磨碎的豆醬豆渣裡發酵一夜,再餵給馬吃。
於秋專門分配了兩個時辰,也就是四個小時來給大家來做這些事情,基本每個人都能輕鬆的完成烹製馬料的工作。
而在夜裡入睡前最後一件事情,便是整理內務了,所有的人都必須用燒開了的水洗澡,並且將分別掛在三個馬脖子上的六個水囊灌好涼開水。
反正白天他們都睡足了四個時辰,夜裡基本沒有瞌睡,除了放哨的人員,大隊人馬在後半夜天氣最涼快的時候,纔會鑽進可以防蚊蟲叮咬的睡袋休息一個多時辰,天麻亮的時候再度起身上路便可。
這樣每天早晚用三個時辰快速趕路,用四個時辰吃飯烹製馬料和整理內務,五個時辰睡覺的趕路模式,不僅能讓大軍感覺很輕鬆,還達到了一日行軍三百六十里左右的效果,在李秀寧這個慣於帶兵作戰的女將經歷過一天這樣的趕路模式之後,頓時便知道了它的厲害之處,同時更感覺到了於秋的可怕。
因爲他會針對大軍的所需,提前準備好所有的物資器具,燒飯煮水的鍋多大合適,水囊裝多少水,能夠供人馬一天飲用,食物材料如何配給,能保證人和馬的體力補充,甚至一塊驅蚊的蚊香能燃燒多長時間,都在他的精準計算之內,跟着他,不管是人是馬,幾乎不受什麼累,就跑到了三百多裡之外。
要知道,保持士兵精氣神不虧,是能很大程度放大他們的戰力的,這些鬼面騎士團的騎士原本只是普通的馬賊,充其量只是騎術稍微比別人優勝一些,但一直保持在精神狀態良好的情況下於敵軍接戰,他們也能爆發出精銳騎兵的戰鬥力。
蘇定方是個十分有領悟力的將才,他從不覺得,士兵靠強悍的體力,就能在戰場上起到決定性的作用,一個正常人,你就算比別人強些,也不可能有多麼巨大的差距,但是,一羣令行禁止的人組成軍隊,卻能將這支軍隊的戰鬥力提升到一個比同人數軍紀不明的軍隊強很多的層次。
所以,他吸收了於秋訓練那些饑民時的一些方法,培養這些人的服從性,從草原上就開始在練,一路往洺州趕的時候也在練,現在,有了五天系統的駐地訓練之後,他們的服從性已經有了很大的提高,至少在作息上他們聽招呼,懂得了軍中配備的各種器具的使用方法。
“難怪蘇定方能帶着兩百多人,就在草原上搶回那麼多的牛羊馬匹。”感受到了於秋對自己的反感之後,將視線移開的李秀寧開口道。
“靠正確的管理方式,精準的計算,只能讓他帶領的軍隊少出現意外,爆發出更強的戰鬥力,卻並不能完成超出他們最大能力的目標。他之所以能帶回這麼多的牛羊和人手,主要還是因爲他這個人的思想品德好。一個致力爲民的人,必定會得到人民的擁護。”於秋擡頭看着遠方的星空,用拽拽的語氣道。
後半夜輪到於秋守夜,早早的他就讓蘇定方和羅成睡下了,他選擇放哨的地方在樹林不遠處的一個高坡上,倒是適合觀星看月亮。
“‘一個致力爲民的人,必定會得到人民的擁護’。你這句話說的好,蘇定方去草原上搶劫突厥人,是想養活洺州的漢民,得到大家的擁護不奇怪。
可是,你現在是要帶着他們去殺你自己的族人,我想請問一下,他們憑什麼擁護你?”李三娘複述了於秋的一句話後,用質問的語氣向他道。
“因爲,我的那些所謂的族人,就是讓北地的百姓沒有糧食可以吃的人,難道你不覺得,讓劉黑闥這樣的造反派,跟那些讓北方百姓變的悽慘無比的人拼命,纔是正確的打開方式嗎?”於秋繼續擡頭看天道。
聞言,李秀寧沉默了,於秋說的很有理,但是,她不相信於秋是一個那麼高尚的人,如果像於秋這樣的人在北方作亂,那麼他的威力,將會是劉黑闥的十倍百倍,她甚至都不覺得,領兵五萬的李世民能夠戰勝現在的於秋,更何況一個有可能吃下劉黑闥殘部或者范陽盧氏的於秋。
所以,這次是她主動要求跟着於秋的,在她身邊的青鸞和白鳳都帶着信鴿,如果發現於秋有自立的心思,她會第一時間傳信給李世民,讓他早做準備。
“你能不能看着我,老老實實的告訴我,滅了盧氏之後,你有什麼打算?”半響之後,李秀寧還是不死心的問道。
她知道,自己即便是問了,也可能得到於秋的一個謊言,但如果把他的謊言往相反的方向想,或許自己就能得到一個正確的答案呢!
“你真的要我看着你說話?”於秋似乎很不情願的樣子道。
李秀寧認真的答道,“是的。”
“那麼,有沒有人告訴你,這種士兵穿着睡覺的衣衫,胸口是開了衩的?”於秋皺着眉頭道。
聞言,李秀寧慌張的低下頭,果然看到了一幕些讓她羞愧難當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