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手中的筷子,南奕君盯着萬宰相的身影消失在眼前,隨即招手讓一旁的侍衛走近,面色陰沉的低聲吩咐道“派人去把方纔與萬宰相說話的侍衛帶過來!”
“是,王爺!”那侍衛立即微點頭,朝南奕君行完禮便轉身出了偏房!
南奕君則也是隨即自席間站起身,冷目一掃面前桌上的菜餚,雙目再次轉向萬宰相消失的方向,心頭卻是泛上一陣失望與冷意!
國家興亡之際,萬宰相居然只爲了兒女情長個人生死而置之不理!
如今楚飛揚步步緊逼,他竟然還只想着爲南鴻燁保住皇位!
殊不知,一旦南尋成爲西楚的附屬國,這皇位也就形同虛設!若是呂鑫的軍隊再駐守在南尋,莫說百姓,即便是南尋的皇室,亦不是任由旁人隨意宰殺?
體內漸漸燃起怒意,但渾然天成的尊貴卻讓此時的南奕君看上去僅止於面如寒霜,隨即夾帶着一身寒氣步出偏房……
陰寒潮溼的大獄內,一名侍衛被雙手綁在‘大’字型的刑具上嚴刑拷打,皮鞭接觸肌膚的清脆聲響隨着鞭子的落下響徹原本死寂的大牢之內!
“說還是不說?”那手持長鞭的侍衛則是面色陰狠的瞪着眼前遍體鱗傷的侍衛,揮鞭的力道則是隨着時間的推移而漸漸加重,皮開肉綻的血腥讓狹小的牢房內頓時瀰漫起一股令人作惡的氣味,只是那被拷問的侍衛卻是死死的咬住牙關,並未因爲皮肉之苦而鬆口出賣自己的主子!
‘轟’!大獄的大門在此時被人推開,一股熱氣頓時撲了進來,與裡面的陰冷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刺眼的光線則是見縫插針的射了進來,讓牢房內的人看清了來人,亦是讓來人看清了裡面的情景!
“參見王爺!”隨着南奕君一步步的走下臺階,牢房內的人均是暫停手上的事情,恭敬的朝着南奕君行禮!
“都起來吧!”大門在南奕君踏入大獄時便被關上,此時牢房內光線昏暗,溼氣深重,陣陣陰冷之風自牆角傳來,但南奕君的目光卻始終放在那被拷打的渾身血跡的侍衛身上!
在獄卒殷勤的打開牢房木門後踏進這流淌着鮮血的溼地上,南奕君看着那垂首閉目的侍衛,寒聲道“他還沒有招認嗎?”
“回王爺!不曾!卑職已經連續拷問了兩個時辰,他的嘴巴卻十分的緊,什麼也不肯說!”見南奕君進來,牢房內的人均是屏息靜氣,不敢多發一言,唯有方纔進行拷問的侍衛大着膽子開口!
“倒是個硬骨頭,這樣嚴刑拷打都不肯說,看來對自己的主子十分的忠心嘛!”南奕君卻並未惱火,只是冷笑的眼眸中卻透着刺骨的寒意!
只見他一手奪過那侍衛手中的長鞭,猛地朝面前受刑之人抽去……
‘啪’!森森白骨頓時露出皮肉,四濺的血花另那原本緊閉着雙目的侍衛猛地冷抽一口氣,卻依舊是咬緊了雙脣,沒有開口求饒含痛!
南奕君則是丟開手中的長鞭,立於那侍衛的面前,面色冷峻、口氣陰沉的開口“不要妄想有人回來救你!你家主子如今呆在宰相府中自身難保,你若想活命,便把知道的一切都說出來!”
奈何那侍衛卻只是搖了搖頭,忍着身上的劇痛,微喘的開口“要殺要刮悉聽尊便!我知道,即便我在王爺這裡逃過一劫,但在相爺的面前絕對還是以死謝罪!既然左右不過是個死字,那不如做個忠心之人,還請王爺,莫要在我身上浪費精力!”
說着,那侍衛表情瞬間一變,原本沒有神色的雙目猛地睜圓,脣角處緩緩流下一條血痕,待南奕君察覺到他的異樣想出手阻止時,已是爲時已晚,那侍衛早已是咬舌自盡!
陰冷的雙目盯着面前沒有任何氣息的死人,南奕君不由得皺起眉頭,斷了這條線索,要想再從萬宰相那邊下手只怕是難上加難,而如今楚飛揚又開始緊逼着自己,難道南尋當真要成爲西楚的附屬國了?
與此同時,同樣頭疼的還有謝氏等人!
接到楚培傳回京城的消息,謝氏面色蒼白的獨自坐在屋內半天,直到楚輕揚下學回到楚王府向謝氏請安,這才發現母親的異樣!
“娘,您這是怎麼了?”最近一段時日,楚輕揚苦思冥想着讓文狄參與到朝堂之中,奈何對方卻是早已心止如水,對於外界的爭鬥看得極清,卻也是撇的極乾脆,讓楚輕揚十分的頭痛!
聽到楚輕揚的聲音,謝氏這纔回過神,微微收起臉上外泄的情緒,目光轉向立於面前的兒子,謝氏淡然一笑,輕聲問道“今日怎麼這麼早便回來了?”
看外面的天色,距離楚輕揚往日下學可是整整提前了一個時辰!
見自己母親問起,楚輕揚則是毫不隱瞞的說道“母親也知近日秦相的身子越發的不好,已是有好長一段時日沒有上朝!今日文少師提早回了府中,便命人把老師請去了書房,兒子這才能早點回來!不知母親可是遇到了什麼難事?方纔怎麼竟怔怔發呆呢?”
見楚輕揚絲毫不放鬆的緊緊問着自己失態的原因,謝氏心神一跳,卻還未做好向兒子坦白的準備,便極力壓下心頭的不安,淺笑着開口“咱們如今身在王府中,母親豈會遇到什麼難事!不過是在考慮你那幾位妹妹的婚事,她們三人也不小了,如今有你祖父的威名在,又有你兄長的勢力在,爲她們尋個好人家自不是難事!”
聞言,楚輕揚卻是眉頭一皺,看向謝氏的目光中多了一抹探究,帶着一絲不解的開口“母親糊塗了?小妹的婚事可是父親一早便已定下的,怎能隨意的更改?若是讓對方知曉咱們背信棄義,只怕父親難爲,潔兒的終生也會被耽誤!”
謝氏心頭一緊,方纔因爲心中想着楚培的事情,便不小心說錯了話,此時擡眼看向楚輕揚,卻發現兒子眼中早已是蓄滿了疑惑,只等着自己解惑,思緒頓時從得知的消息中離開,謝氏穩住心神的開口“我這坐了整整一日,精神都恍惚了!不過輕揚,你如今年歲也不小了,可有想過成親?雖說你爹爹爲你定下了一門親事,但孃親看這京都之中,亦有不少閨秀讓人稱讚,若是想要成就大業,你的婚事可是一門學問,萬不可只盯着一人看啊!”
楚輕揚本以爲謝氏的確是因爲坐久了而有些煩悶,只是從他母親的口中接二連三的聽到成親一事,縱然是楚輕揚,亦是覺得有些蹊蹺!
只見他不再旁敲側擊,而是直言直語的問着自己的母親“娘,是不是幽州又出了新狀況?自從楚飛揚與雲千夢前去南尋後,幽州與南尋便狀況不斷!如今玉乾帝已是下旨讓楚飛揚務必讓南尋成爲西楚的附屬國,他若是辦成此事,咱們則是前功盡棄了!也不知爹的狀況如何!當真是讓人擔憂不已,若非我們留在京都還有要事,否則我早就……”
“輕揚!”楚輕揚的抱怨還未說完,便被謝氏低聲喝止!
“你以爲這是幽州楚府嗎?別忘了,這可是楚王府!這裡的奴才可都是你祖父的親信,說話前,先好好過過腦子,否則透露了什麼消息給對方,你認爲你的祖父是會向着你我還是向着楚飛揚!”謝氏雙目含着警告,口氣帶着凌厲的訓斥着面前的楚輕揚,心頭卻微顫,只希望兒子在知道幽州發生的事情後不會做出莽撞的事情!
見自己的母親竟把他與楚飛揚相比較,楚輕揚眼底劃過一絲怨恨與陰鷙,原本平展的眉微微皺起,似是十分不願聽到這個話題,臉上的怒意半餉才緩緩的淡去,這才語帶冷傲的開口“我自是不能與他相比!他可是祖父一手調教出來的,如今又貴爲楚王,就連父親見了也要行禮,我又有何資本與他相比?如今,他也不過是仗着楚王的身份,便看不得我們母子,巴巴的趕去幽州想做出一番大事讓父親刮目相看!”
聽完楚輕揚這一番賭氣的話,謝氏不由得斂眉沉臉,心中卻是不贊同兒子的話,帶着一絲責備的開口“輕揚,你向來冷靜,即便是前去文家學習,你也能夠平心靜氣!怎麼今日卻這般的浮躁?僅僅是因爲我提到了楚飛揚?他就這麼讓你在意難受?你難道忘記往日你父親對你的教導了?越是想打敗對方,越是要冷靜鎮定,否則你是無法看穿對方!你今日這般沉不住氣,還想如何贏過楚飛揚!況且,他此次前去幽州,可不是爲了讓你父親刮目相看!若他讓南尋成爲西楚的附屬國,你父親這些年的心血,可就是白費了!屆時,你們兄妹二人,媛媛與婉婉二人又當怎麼辦?”
語畢,謝氏眉宇間頓時浮現一絲擔憂,眼底的憂心讓楚輕揚心頭一跳,不好的感覺頓時涌上心頭,再也顧不得方纔的怒氣,徑自坐在謝氏的身邊,誠懇的認錯道“母親教訓的是!是孩兒莽撞了,孩兒以後絕不會再這般失去理智!只是,母親這般擔憂幽州與南尋,可是那邊有消息傳來?父親的病情如何?可有好轉?”
楚輕揚的詢問,讓謝氏微嘆口氣,心知即便此時瞞住了他,過不了幾日,他也定會知曉,便只能實話實說的開口“你父親,已是清醒了過來,身上的毒素也盡數清除!”
聞言,楚輕揚臉上不由得浮現一抹淺笑與放鬆,只是下一刻眼中卻是露出一抹狐疑“是誰解開父親身上的毒素?”
謝氏卻只能無力的搖了搖頭“我也是才知你父親清醒過來!具體的經過卻是不甚清楚!且還有一件更爲重要的事情,就在前幾日發生了!”
說着,謝氏的右手則是情不自禁的撫上自己左手手腕,輕輕的撫摸着手腕上戴着的玉鐲,神情間帶着淡淡的心疼與焦急!
而楚輕揚則是在看到謝氏的動作後,心中似乎有些明瞭,頓時急切的開口問着“母親,難道是謝家出了事?”
母親所帶的玉手鐲均是謝家出產,如今母親露出這樣的神情,想必謝家定是出了大事,這讓楚輕揚一時間心急如焚,雙目緊緊的盯着謝氏,希望她能夠快速的說出事情的始末原委!
謝氏見楚輕揚已是猜出了幾分,眉心間的褶皺則是越發的深了幾分,拉下衣袖遮住手腕上的鐲子,這才沉聲道“韓少勉已經下命封了謝家,謝家的玉礦盡數被查封,謝家主宅、旁支盡數下獄!如今沒有被關進大牢的,只怕只有我和媛媛婉婉三人!”
想不到那新上任的韓少勉竟有這樣的雷霆之勢,竟在一日之內便把謝家從天上拽回了地上,百年謝家就在一瞬間化爲泡影,加上如今玉乾帝把幽州南尋的事情盡數交給楚飛揚,這件事情只怕是難辦了!
楚輕揚則是沒有想到失態竟是這般的嚴重,謝家盡數下獄,玉礦被封,這等於是要把謝家連根拔起!
“那韓少勉好大的膽子!難道只有他有端王這個後盾?他難道忘了,咱們楚家可是與先祖帝一同打下這西楚江山的!若非祖父當年相讓,這西楚只怕也未必是江家的!韓少勉竟狐假虎威的拿謝家開刀,他這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此時的謝氏也是愁眉不展,只是比之楚輕揚,她卻看得更加透徹一些,分析的也越加的深入一些“韓少勉有沒有這個膽子我不清楚!但想要謝家倒的,可不止他一人!”
“娘,您是說,楚飛揚也參與了此事?可是,如今他已是楚王,還有何不滿足的?”楚輕揚有些不解,楚飛揚若真是這麼做,對他又有何好處?謝家獲罪勢必連累楚家,難道楚飛揚願意爲了除去一個謝家,而搭上自己楚王的封號?天底下哪有這樣愚蠢之人?而楚飛揚向來精明,又豈會做這樣虧本的買賣?
謝氏卻不贊同楚輕揚的觀點“楚王又如何?你可別忘了,如今楚夫人可是我!而楚飛揚的孃親早已成了一縷孤魂,你認爲他能夠嚥下這口氣?只怕,他早已是等着這一天的到來!只是爲娘卻是被雲千夢那乳臭未乾的臭丫頭給偏了,想不到她竟是嘴蜜腹劍的!當初咱們前來京都,表面上對咱們禮遇有加,竟不想卻是個在背後給人使絆的主!若非她在你祖父面前討巧,楚飛揚的楚王之位又豈會到手?如今這局勢,只怕也是她從中挑撥而起!”
說着,謝氏臉上便浮現一抹狠色,眼底的光芒越發的陰沉!
“我們絕不能坐以待斃!”猛然站起身,楚輕揚極其陰寒的開口,雙目中卻盡是恨意!
“你……”注意到楚輕揚眼底的神色,謝氏臉色驟變,生怕他會做出衝動的事情,立即拉着楚輕揚重新坐下,壓下自己心頭的擔憂繼而開口“現在韓少勉還未給謝家定罪,你爹爹也已醒來,楚飛揚又遠在南尋,相信事情定還會有轉機!”
可楚輕揚心中的想法卻截然相反,雙手握拳的放在桌上,重新整理了思緒,這才緩緩開口“若以娘方纔的分析,那楚飛揚定是參與了此事!這足見韓少勉或許已是聽從了楚飛揚的差遣,否則韓少勉與謝家無怨無仇,楚飛揚又身在南尋,又如何能讓謝家入獄?而楚飛揚定已是在爹爹受傷這段時日內奪了爹爹手上的權力,只怕如今在幽州,爹爹的話亦是不管用了!若謝傢俬自採掘玉礦一事被呈報上了朝廷,娘,只怕謝家滿門都危險了!”
這番話,並非危言聳聽,楚輕揚也絕沒有誇大其詞的意思,而是從事實出發,分析了整件事情,加上他們本就與楚飛揚沒有任何的感情,對方自然不會爲謝家留有半絲的情面!
若是再加上自己孃親方纔說的理由,只怕楚飛揚對於謝家則是與處置而後快,又豈容爹爹出面解決了此事?
“況且,娘可別忘了!如今那呂鑫可是身在幽州!就算韓少勉被楚飛揚收買,可呂鑫卻是玉乾帝的人,他只怕是等着揪出楚家的錯處讓玉乾帝借題發揮,又豈會放過這樣好的機會?”直到此時,楚輕揚心中卻是有些後悔近日只顧着秦霍的事情,若是分些心思在幽州的事情上,他們又何至於這般的被動!
謝氏此時卻早已是面色慘白,柳眉緊緊的鎖住,眼中的驚懼更是毫無掩飾的呈現在兒子的面前,雙手死死的扭着手中的帕子,半餉才失了主見的看向楚輕揚,急切的問道“那該怎麼辦?楚飛揚如此絕情,只怕你爹爹亦會深受其害,屆時,咱們的……”
“娘,您讓我好好想想!但近日你與三位妹妹還是待在王府中,如今這天下,也唯有楚王府最是安全!”楚輕揚自然明白謝氏那沒有說完的話,只是爲今之計,對於他們而言,也只有先保住自己再爲他人想辦法!
面色鐵青的站起身,楚輕揚向謝氏行了一禮,隨即轉身出了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