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楚、海王府!
兩個月的時間悄然而逝,雖京城中百姓均是換上了較爲單薄的衣衫,但在四季均處於低溫的陽明山上,海王府的下人們卻還是身着冬日的衣着!
在那泛着淡淡寒煙之氣的人工湖邊,則是坐着僅只穿着春日長袍的海沉溪,只見他神情寧靜淡泊,端坐在湖邊的原石上,身旁則是架着一支魚竿,四處寂靜如夜、空氣清新透着絲絲涼意,卻不見海沉溪露出半點畏寒亦或是無聊的表情!
“郡王,還是回屋吧!小心寒氣侵體!”立於海沉溪身後的侍衛則是在自家主子坐在此地整整兩個時辰後,滿腹擔憂的開口!
在海王府中,誰不知海郡王是海王的心頭肉,若是讓郡王着了風寒,只怕自己這貼身侍衛也不必做了!
“釣魚時切記大聲喧譁!”而海沉溪卻是淡然開口,目光平視着湖面上嫋嫋升起的寒煙,一望無垠的湖面如一面平鏡般,折射着淡薄的陽光,卻能使人過於浮躁的心安定下來,更能夠靜心思考問題!
見自家主子話中已是隱有責備之意,那侍衛立即閉上了嘴,安靜的立於海沉溪的身後!
而這時,一陣急切卻又輕便的腳步聲則由遠而近的傳來,那侍衛雙手立即按住自己腰間的佩劍,與此同時快速的轉身,卻發現來人竟是王府的管家,不由得便稍稍放鬆了警惕,緩緩轉過身,繼續護在海沉溪的身後!
那管家滿臉焦急,神色之中盡是急色,此時看到海沉溪端坐在湖邊,提着的心終於落了地,腳步卻是不曾減緩的來到海沉溪的面前,一面擡起手臂擦了擦額頭上的熱汗,一面朝着海沉溪行禮“奴才見過郡王!郡王原來在這裡,讓奴才好找啊!”
海沉溪的目光卻始終落在那湖面上,鎮定的氣勢並未因爲管家匆匆趕來而被打亂,亦沒有管家的打擾而動怒,只是平淡的開口“怎麼過來尋本郡王了?”
說話的同時,只見那原本靜止的魚竿上傳來極其細微的顫動,讓海沉溪更是專注着那垂於湖水中的細繩!
而一旁的管家則是盡職的回答着海沉溪的問題“回郡王的話,王爺請您現在去書房!”
“是嗎?”卻不想,得到的卻只是海沉溪淡淡的反問,而他此事的注意力盡數的放在抖動的越發厲害的魚竿上!
管家心中自是知道郡王在王爺心中的地位與分量,雖說王爺方纔吩咐自己找到海郡王便讓他立即前往書房,可即便海郡王晚去許久,王爺只怕也是捨不得多加責備!
正因爲看清了這一點,管家這才聰明的沒有開口促崔海沉溪,而是悄聲退至他的身後,靜心等着這位集海王萬千寵愛於一身的郡王盡興而歸!
只是,海沉溪這一遲來沒有讓海王動氣,卻是惹怒了靜坐在書房中的海越!
只見海越一手端着茶盞,一手輕掀開碗蓋慢慢的颳着碗沿,陰沉的眸光卻始終注視着書房的門口!
距離方纔讓管家前去請人已經整整過去一個時辰,卻依舊不見海沉溪的前來,海越雙目神色越發的陰鷙,隱藏在眼底的戾氣也越發的濃重,緩緩的抿了一口熱茶,目光轉向靜坐在書桌後練習書法的海全,輕聲恭敬的開口“父王,這五弟可真是難請,竟讓父王這般等了一個時辰!”
只可惜,海全此時正全神貫注在面前的宣紙上,隨着上一個字的完成,只見他左手輕輕扯動宣紙,右手緊握的筆則是立即在空白的宣紙上落下第二個字!
海越深知海全練習書法時向來少語,對於此時海全對自己的疏忽,倒也並未在意,只是目光卻又轉向門外,見門外兩側僅只站着兩名侍衛,原本平展的眉不由得緊皺了下,手中端着的茶盞隨之也擱在了茶几上!
“若是等的無聊,便出去走走!”雖看海全此時聚精會神的練字,可對於海越的反應,卻依舊是瞭然於心!更何況,這麼多年來,王府中子嗣間的爭鬥向來沒有停止過,即便海越今日表面上沒有表現出不滿,他依舊能夠感受到海越對沉溪的怒意!
“兒臣不敢!兒臣能夠陪着父王練字,則是兒臣莫大的榮幸!”聞言,海越立即藏起臉上所有的表情,只端着恭敬的淺笑開口,聲音極其的恭順,孝順之意讓人感動!
只是海全聽完,卻只是淡然的點了點頭,目光始終放在手中的筆墨紙硯上,讓海越心頭不免有些挫敗,卻又不敢再表現在臉上!
重新端正坐姿,暗暗的深吸口氣,海越目不斜視的靜坐書房中,靜候那海沉溪的到來!
‘咚咚咚’!就在海全又練習完五張宣紙後,書房的門框被人小心的敲響!
“進來!”把毛筆擱在硯臺上,海全沉聲開口!
“王爺,郡王來了!”管家的身影立即走進書房,在向海全行完禮後低聲稟報着!
而與此同時,海沉溪的身影早已是越過門檻走了進來!
“兒臣見過父王、世子!”臉上帶着一絲淺笑,海沉溪禮數還算周全的向書房內的人行禮!
海越見海沉溪不等通傳便闖了進來,心頭大怒,可海全卻並未因此怪罪海沉溪,他心中即便生氣亦是沒有冒然開口,只是在海沉溪冷笑着與他打招呼時,淡漠的點了下頭!
只是海全卻在聽到海沉溪的聲音時,臉上平淡的表情終於有了變化,眼底情不自禁的浮現一抹淺笑,就連聲音也變得和藹了許多“瞧瞧管家這一頭一臉的汗,你這又是躲到哪裡去了?”
招手讓海沉溪走進自己,就近的坐在距離自己最近的位置,海全則在看到海沉溪身上單薄的衣袍後皺了下眉頭,略帶不滿的開口“怎麼不多加件外袍?這山上陰寒之氣向來極重,小心被寒氣侵體,傷了身子最新章節!”
“兒臣本就是習武之人,到也沒有那麼沒用!”海沉溪接過管家奉上來的茶,目光冷睨對面的海越一眼,隨即笑着開口!
這句話讓海全越發滿意海沉溪,不由得淺笑着點了點頭,只是卻惹怒了海越,只見他在看到海全對海沉溪的關心與愛護之後,那平放在雙膝上的手則是慢慢的握成了拳,只是礙於此事海全在場,只能壓抑着體內的怒意!
見海越始終不服氣,海沉溪卻是心情大好的喝了口手中的茶,這才朗聲問道“不知父王今日叫兒臣過來有何要事?”
聞言,海全的目光則是立即掃向管家,只見管家心領神會的朝書房內三位主子行完禮,隨即快步的退出書房,順手關好了書房的門,不讓其他人靠近!
而海全卻並未立即開口,只見他把面前的宣紙疊好放在一旁,品了一口茶後,這纔開口“恬兒前幾日發的信號,想必你們都知道了吧!”
語畢,海全溫和的雙目中立即折射出凌厲之光,看向兩個兒子的眼中也沒有了方纔的閒散,肅穆嚴謹的氣勢立即自他的體內源源不斷的散發出,讓海越瞬間拋開心中的雜念,全神貫注的思索着自己父王方纔一問的深意!
相較之下,海沉溪卻依舊是一副散漫的模樣,仿若並未發現海全氣勢的變化,依舊是喝茶淺笑,只是眼皮卻是輕翻了下,在看到海越那躍躍欲試的模樣後,嘴角的笑意越發的濃重,亦是給予對方機會的率先開口“不知世子有何高見?”
聽到海沉溪突然的開口,海越神色微微一怔,不明白海沉溪何時變得這般有禮貌,竟讓自己先行開口!
只不過,海越即刻恢復了鎮定的表情,只見他擡起沉穩的雙目,謹慎的回答着“看恬兒所發信號的顏色,顯然那齊靖元是同意與我們聯手!”
語畢,海越便停了口,在收回目光時適時的掃了海沉溪一眼,心頭微微不解他今日的舉動!心中卻也在懊惱,本想先聽聽海沉溪的意見,自己便可在父王的面前反駁海沉溪,卻不想今日此人竟先自己一步開口!
而海沉溪在聽完海全的回答竟只是在陳述一個大家都知道的事實,半斂的眸子中劃過一絲輕藐,隨即嘲諷道“只消不是瞎子,均能從那信號的顏色中知曉公主傳達的用意!父王時間向來寶貴,世子又何必浪費時間重複此事呢?”
見自己方纔的回答被海沉溪奚落,海越臉色頓時一沉,雙手更是一緊,卻並未厲聲反駁,而是淡笑着看向海沉溪,緩緩開口“五弟方纔可是讓父王與本世子整整等了一個時辰,到底是誰在浪費父王的時間,五弟心中有數吧!”
“本郡王心中自然有數,但就怕世子心中沒數!”卻不想,海沉溪一張利嘴瞬間便顛倒是非黑白,僅僅一句話便堵住了海越的口!
尤其此事海全在此,在海全的心明顯偏向海沉溪時,海越自是不會在海全的面前公然與海沉溪發生爭執,他只是引導着海沉溪越發的對自己不恭不敬,讓海全看清海沉溪目無尊長的嘴臉!
“沉溪!”而此事,海全果真是開口了!
只見海沉溪與海越同時看向海全,海沉溪眼中的笑意漸漸覆上一層薄冰,而海越的眼底卻是略顯的緊張,但兩人卻同時等着海全的審判!
“怎可這般與你大哥說話?他也是關心你而已!”殊不知,海全出口的卻是這麼一句不痛不癢的話!
看似是幫着海越,實則卻是偏袒海沉溪!
海全方纔的話中,提到的是‘大哥’,而並非‘世子’,因此,即便海沉溪頂撞了自己,亦不會被冠上以下犯上的罪名!而後面那句話更似是在安慰着海沉溪!
一時間,海越心頭涌上一股怒意,轉向海沉溪的眼中已是隱隱燃起怒火!
而海沉溪卻竟在聽到海全的責備後,朝着海越舉起手中的茶盞,笑道“本郡王失言,以茶代酒向世子謝罪!”
說着,便見他仰頭喝了一口熱茶,只是神色中卻隱隱浮現一抹寒氣!
面對兩個兒子暗地裡的爭鬥,海全心頭有數,面上卻又裝作不知,銳利的眸子把兩人的神色表情盡數收於眼底。
王府內的事情,他尚且可以壓制住,但王府外的事情,可就難說了,更何況,那齊靖元向來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更是讓人難以琢磨!
海全看着五個兒子中,最得他賞識的兩子,開口說出自己的疑惑“你們覺得,齊靖元是真心的嗎?”
“父王的意思是,懷疑齊靖元把我們當作踏腳石?”見海全說出心底的疑惑,海越收斂住身上的怒意,隨即陷入沉思之中!
“沉溪,你覺得呢?”沒有在海越的口中聽到建設性的回話,海全的目光盡數放在海沉溪的身上!
擱下手中的茶盞,海沉溪沉聲道“齊靖元此人心狠手辣!剛回北齊不久,便誅殺了和順公主陪嫁的所有隨從,可見此人十分的小心謹慎!而事隔這麼久,我們才收到和順公主發來的確切消息,說真的,我當真懷疑這是不是出自和順公主之手!”
比之海越方纔那蒼白的反問,海沉溪的分析則顯得有深度了許多,考慮事情亦是全方位的,這讓海全臉上頓時浮現一抹欣慰之色,卻是刺痛了海越的眼!
“五弟方纔所言,的確不排除這種情況!只是這兩三月來,恬兒始終保持着與我們的聯繫,我想,齊靖元儘管膽大,但還不至於如此無視兩國之間的協議而立即殺了恬兒!況且,那信號也唯有恬兒一人會使用,父王,我認爲那信號定是恬兒發送來的!”說着,海越的目光瞬間射向海沉溪,一反方纔對他的忍讓,眼底盡是凌厲之色!
“世子可別忘了,那幾千的隨從可盡數被誅殺,如今北齊可就只剩和順公主一人,而齊靖元又不是憐香惜玉之人,若是公主受不住嚴刑拷打而叛變了咱們海王府,咱們若是錯信了她,那海王府可就要陷入萬劫不復之地,父王這些年的心血可就要因爲自己的女兒而功虧一簣!”海沉溪卻是直視着海越,照單全收的接下海越投注而來的明顯恨意,嘴角上揚的弧度則是漸漸的擴大!
“父王,您是最疼恬兒的!恬兒心中也明白您的好!她豈會背叛父王?更何況,她一個女兒家,孤苦伶仃背井離鄉遠嫁北齊,已是十分的可憐,身邊連個貼心伺候的人都沒有,可這時五弟卻還要強加罪名在恬兒的身上,父王,兒臣爲恬兒抱不平!”海沉溪的話剛一結束,海越便霍然起身,義憤填膺的指責着海沉溪“況且,恬兒與五弟雖不是同母所生,可畢竟是五弟的妹妹,父王的親女兒,五弟不但毫無憐惜之心,竟還往她的身上潑髒水,你這安的什麼心?”
語畢,海越雙目死死的盯着海沉溪,似要把他撕碎一般!好一個海沉溪,竟藉着此事暗指恬兒當了叛徒,好狠的心思,好毒的計謀,方纔若自己先行離開,只怕他的這個陰謀早已得逞,那恬兒的犧牲可就白費了!
看着海越的激動,海沉溪卻只是聳聳肩,輕描淡寫的開口“世子何故大動肝火?本郡王只是就事論事!既然父王心中有所疑惑,我們做兒臣的自然要爲父王分憂,我也不過是從不同的角度剖析這件事情!畢竟如今公主遠在北齊,我們所能獲知的均是通過那發來的信號,至於發信號的人的確是一無所知!本郡王能有那樣的猜測,也純屬正常!更何況,世子也知此時關係到父王一輩子的心血,我們怎能因爲親情而放過一絲疏漏?”
‘啪啪啪’!
一陣鼓掌之聲響起在滿是爭論的書房中,兩名原本沉浸在吵架中的兄弟同時看向海王,只見海全臉上帶笑,眼中含着讚賞的看着海沉溪,隨即對海越囑咐道“越兒,這一點的確是你的疏漏!沉溪明顯便比你想的深想的遠!恬兒雖是我的女兒,可如今她深陷北齊,我們的的確確不清楚她的狀況,也不能排除任何的可能!凡事小心爲上,莫要因爲骨肉親情而喪失了自己的冷靜與判斷!”
公然的偏幫,讓海越心情一沉,拱手彎腰朝着海全行了一禮“兒臣謹遵父王的教誨!”
而此時,海全的目光卻已是轉向了海沉溪,只見自己這個最疼愛的小兒子,在讓海越難看之後,竟是沒事人一般閒坐着喝茶,也並未繼續方纔那嚴肅的話題!
這讓海全心頭微嘆口氣,看樣子,在沉溪的心中,母仇遠遠是佔據第一位的,只要是能夠令正妃母子難堪的事情,海沉溪定會不留餘力的去做!
可對於其他的事情,海沉溪明明有這個能力與手段,卻不見他有那般的熱情,仿若除了替秦側妃報仇之外,便沒有任何事情能夠激起海沉溪的戰鬥欲!
隱下心頭的擔憂與焦急,海全擡起右手,示意海越坐下,復而又開口“恬兒的事情,待觀察一段時日再下定論!而近日朝中的變動,相信你們都看在眼中,不知你們二人有何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