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楚飛揚肯定的眼神,雲千夢便知玉乾帝是趁着楚家人不備的時候,直接對楚培進行審判了。而讓曲長卿親自送楚培前去皇宮,則是看準了曲長卿公事公辦沒有商量的性子,也是抓住了曲長卿的軟肋。若是楚培在途中逃走或者被人劫走,只怕連同輔國公府也會被牽連其中。
而最讓雲千夢擔心的是,楚培打算如何在玉乾帝面前認下自己的罪狀?
之前楚飛揚幾乎等於是替楚培鋪好了所有的路,也從逆境中找出各種有利於楚培的條件,若是楚培在玉乾帝行差踏錯的說錯了話,那這一切可就白費了。
“怎麼了?臉色突然變得這般嚴肅?”曲妃卿見自己方纔的話結束後,雲千夢的神色便變得有些古怪,心中不禁擔心雲千夢的身子,立即關心地問着。
“沒事。可能是吃得太撐了,倒是有些堵得慌。各位先慢用,本妃去前面的荷塘消消食。”說着,雲千夢淺笑着站起身,由慕春陪着出了涼亭,往不遠處的開滿荷花的荷塘走去。
江沐辰見雲千夢獨自離開涼亭,心中頓時一喜,正要起身,卻見楚飛揚已經向端王寒澈等人點了點頭,隨即領着習凜順着花園的鵝卵石路,往荷塘的方向走去。
在荷塘便看到一身藍裝的雲千夢,見她領着丫頭沿着荷塘邊的碎石路慢慢地走着。楚飛揚三並兩步地追上去,低頭見雲千夢黛眉微蹙,不由得關心道:“夢兒,怎麼了?”
雲千夢有些吃驚地看着立於自己身旁的楚飛揚,轉眼卻是淺淺地笑了起來,淡雅的笑容如何一副潑墨山水畫在宣紙上暈染開,一時間美不勝收又蘊滿韻味讓人愛不釋手。
“你怎麼離席了?”花園內暢聊之聲依舊,倒是顯得這荷塘邊格外的寂靜,也能夠讓人靜下心來細細琢磨事情。
“吃飽了自然也該退席了。”楚飛揚朝雲千夢眨眨眼,極其自然地牽起她的手,帶着她沿着荷塘邊慢慢散步,“寒相倒是極有品味,將寒相府打理地這般雅緻,倒不失爲一大美景全文閱讀。”
雲千夢轉目往面前的景色望去,只見偌大的荷塘內粉色荷花盛放、碧綠的荷葉鋪滿整個荷塘、晶瑩剔透的水珠自荷葉上緩緩滑落滴落荷塘內,發出一聲極小的聲響,此時一陣微風拂來,帶着荷葉的清新,讓人心頭舒暢不已。
雲千夢左手轉着團扇,緩緩收回自己的視線轉向楚飛揚,低聲問道:“父親的事情,皇上是如何論斷的?”
聽到雲千夢的詢問,楚飛揚牽着她的手微微一緊,雖是極小的力道,雲千夢卻極其敏感地感受到,眼中的神色漸漸轉化爲嚴肅,靜心等待楚飛揚開口。
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氣聲在耳旁響起,雲千夢心知這是楚飛揚情緒的表露,心中的預感越發的不好。
“皇上方纔下旨,楚培欺君罔上,利用職務之便爲謝家牟取私利,本應判斬首。可念及楚家功在社稷,老楚王勞苦功高,楚培在幽州政績卓著,則降一級,改爲流放三千里。其妻謝氏、其子女以及謝媛媛、謝婉婉均爲流放二千五百里,其中其子楚輕揚此生不得入仕。”楚飛揚目光平視前方,面色比那無波的湖面還要平靜,一如似在向雲千夢陳述着旁人的事情。
聞言,雲千夢滿目震驚地擡起頭看向楚飛揚,而楚飛揚亦是慢慢停下腳步,視線自前方收回放在雲千夢的身上,黑玉般的眸子中隱隱冒着一絲寒氣,全然不似以往的儒雅俊朗。
“想不到他竟這樣打壓楚家。”雲千夢蹙眉輕呼,心中明白玉乾帝是藉着此事警告楚飛揚也是在打壓楚家。一旦告示張貼出去,楚家的聲望,楚南山、楚飛揚的威信在百姓的心中定會大打折扣。
楚家功高蓋主,而玉乾帝首先便是在這威望上動手,一旦楚家人的德行與爲臣之心受到世人的質疑,則更加有利於玉乾帝對楚家下手,也更能讓他坐穩龍椅。
“他這樣打壓楚家,我們卻還要叩謝皇恩。”腳下的步子繼續前行,楚飛揚嘴角勾起一抹極冷的笑容,聲音極淡地吐出這句話。
雲千夢緊緊握住他略顯僵硬的手,身子漸漸靠近楚飛揚,依偎在他身旁,臉上的笑容顯得極其飄渺虛無,“看來皇上是等不及了……”
兩人相偎二行,朝着前方道路不明但腳下卻有路的前方相攜走去……
一抹身影在此時緩緩出現在兩人方纔走過的碎石路上,看着那兩道漸漸遠去的身影,冰冷似雪的眼眸中充斥着慢慢的嫉妒……
楚王府中。
謝氏領着楚潔、楚輕揚、謝媛媛與謝婉婉來到前廳聽旨。
當餘公公唸完聖旨,要求謝氏接旨時,謝氏的身子已經是癱軟在了地上,而跪了一地的人,竟沒有一人反應過來,均是被這一道突如其來的聖旨嚇傻了眼。
“不可能,怎麼會這樣?”楚輕揚雙眼通紅,絲毫不顧面色慘白身子虛軟的謝氏,徑自直起上半身,雙目狠狠地瞪着面前的餘公公,低吼道:“不可能,我父親這麼多年呆在幽州,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皇上爲何這般四六不分?竟將我們盡數流放?他難道不知道,這西楚天下是我楚家……”
“放肆!”
‘啪!’楚輕揚的話還未吼完,一道藏青色的身影突然衝到他的面前,狠狠地給了楚輕揚一個耳光,打得楚輕揚身子一歪,一張俊朗如玉的臉頰頓時紅腫了起來。
“皇上如此判罪,自有皇上的思量,你一個孩子懂得什麼?還不趕緊過來接旨?難道你想抗旨不遵,再累得你父親被砍頭嗎?”楚南山厲目射向眼中滿是不甘、盡是恨意的楚輕揚。
“老王爺不必如此,小公子定是一時接受不了,這才失言的。”餘公公見楚南山突然回來,臉上頓時鋪滿笑意,開口打破此時的尷尬。
楚南山此時滿面隱而不發的怒意,渾身籠罩在一片肅穆威嚴中,聽見餘公公的話,這才微微收斂住身上的怒意,轉而看向餘公公,面色嚴肅道:“公公此言差矣,即便是在最危急的時刻,不也能這般失禮。尤其如今面對的可是聖旨,這孩子竟然這般失禮失態,這豈不是丟了我楚家的臉面?我楚家的人,拿得起放得下,贏得起輸得起!就連是受了委屈,但公道自在人心,相信百姓的心中是明白的,又何必在此時非要爭個高下?就算是與公公你一爭高下,也不能改變這聖旨的內容,餘公公,你說是不是?”
楚南山極少露面朝堂,但卻不代表他兩耳閉塞、雙目全瞎,必要的時候,他出口的話字字誅心,犀利的詞句就連玉乾帝恐怕也招架不住,更何況只是負責傳達旨意的餘公公。
況且,楚南山直截了當的對餘公公表明了他對這聖旨的不滿,倒是讓擅長迂迴戰術的餘公公有些慌了手腳,不知該如何接話。
餘公公看眼立於自己身後的張嵐以及一衆禁衛軍,立即微微側身,對張嵐使了個眼色,示意張嵐先行退出前廳,免得火上澆油。
楚南山雖已不是楚王,可他的威望在朝野卻依舊無人能及。若是讓朝野衆人知曉爲江家打下西楚江山、又忠心輔佐歷代君主的楚南山受了這樣的委屈,只怕定會掀起不少的風浪,既然皇上已經先下手爲強的處置了楚培等人,也是時候適當地給楚南山一點面子,否則引得楚南山心懷恨意,只怕得益還是辰王海王等人。
張嵐自是明白餘公公的心思,暗自對餘公公點了點頭,悄聲領着自己的部下退出前廳。
可楚南山卻似乎完全沒有看到這一幕,臉上的神色依舊冷峻嚴肅,炯炯有神的眼眸中閃爍着前所未有的冷意,望之讓人心寒。
餘公公想了片刻,重新笑道:“老王爺,皇上此次已是看在老王爺與楚王的功勞、楚培的苦勞上網開一面,從死罪降爲流刑,還請老王爺能夠體諒皇上的苦心啊!畢竟,朝中這麼多雙眼睛盯着,皇上若是太過偏袒楚家,只怕其他人也不會答應,將來再遇到這樣的事情,皇上就很難秉公處理了。且此次皇上特命寒相協助曲尚書審理此案,也是擔心會冤枉了楚培啊。”
餘公公的話說得極其漂亮,幾句話就將所有的錯誤推到了楚南山的頭上,讓人認爲是楚南山在無理取鬧。
“楚家自然明白皇上的苦心。只是,委屈了我這孫女和孫兒了……”楚南山並未順着餘公公的話承認楚培所犯的錯,只見他話鋒驟然一轉,扯到楚潔與楚輕揚的身上,聽着是可憐兩個孩子,話語間所透露的依舊是對此道聖旨的不滿。
餘公公自是知曉楚南山的難纏,可偏偏楚南山地位極高,他豈能公然反駁楚南山,只能陪着訕訕而笑,只覺手中的聖旨十分的燙手,不知何時能夠丟給楚家人。
“老王爺,您看,這聖旨是不是先接下?衙役已在外面等着押人上路,而且皇上還在宮中等着奴才回去稟報呢!”迫不得已,餘公公只能搬出玉乾帝,希望楚南山能夠看清眼前的狀況。
“是嗎?這般着急,你且擱桌上吧!”楚南山卻不再理會餘公公,目光已是轉向了跪在地上還未緩過神的一家人,眼底有着恨鐵不成鋼的懊惱與哀痛。
“這……”餘公公心頭焦急,什麼叫擱在桌上?這是聖旨,不是破布,這楚家是不是太不把皇家當回事了?
“怎麼?餘公公還等着本王親自接旨不成?本王一沒犯罪、二沒犯錯,想必這樣的聖旨還輪不到本王來接吧。”卻不想,楚飛揚竟從外面大步走了進來,身旁還跟着面色嚴肅的雲千夢。
“參見楚王!”聽到楚飛揚的聲音,餘公公立即行禮,心中更是鬱悶不已,這楚王什麼時候回楚王府不好,偏偏挑着此時。一個楚南山已經十分難纏了,楚王就更加棘手,否則皇上豈會大費周折?
“行了,聖旨放下吧,既然公公的事情繁多,那就先回宮吧!我們說幾句話自然會讓衙役押人上路,不會耽擱多少時間。”楚飛揚目不斜視地走進前廳來到楚南山的面前,第一次面無表情、也是第一次與皇權發生正面的衝突。
聞言,餘公公面色驟然變得極其難看,只是楚家無人接旨,楚王又是這樣的態度,饒是餘公公心頭暗惱,卻是無計可施,只能將聖旨卷好,恭敬地放在前廳的八仙桌上,隨即微微朝楚南山等人行了一禮,臉色鐵青地轉身離開了楚王府。
“將我們流放到不毛之地,你開心了?我不需要你的假仁假義,你以爲你假惺惺地前來做好人,我就會領情?做夢!”餘公公前腳剛走,楚輕揚便立即站了起來,雙目含恨地瞪着面前的楚南山楚飛揚。原本的清朗少年,此時已是滿面猙獰,讓人看之惋惜。
“你不要會錯意,本王前來並非爲了你。楚培的事情,你們心中明白,難道還需要本王明說?”楚飛揚冷笑一聲,看着死性不改的楚輕揚,絲毫沒有將對方當作對手。遇到挫折便惱羞成怒,將錯誤盡數推在旁人的頭上,楚輕揚若繼續這樣下去,只怕此生不會再有翻身的機會。
“我不要去流放……我不要……我是要坐皇后的人啊……我怎麼能被流放?”此時,楚潔失控地大叫起來,整個人猛地從地上跳起來想衝出前廳。
楚飛揚見楚潔竟是朝着雲千夢直直地衝過來,立即閃身擋在雲千夢的面前,同時快速出手用力打在楚潔的肩胛處,只見楚潔的身子瞬間軟倒在地。
“潔兒……”謝氏看到這樣的場景,一口氣差點提不上來,提起裙襬站起身衝到楚潔的身旁,將癱倒在地的楚潔抱在懷中,隨即擡起臉來,滿眼嫉恨地神色射向楚飛揚與雲千夢,“你們已經得到想要的一切,爲何還不放過我們?輕揚、潔兒與你雖不是一母同胞,但身上卻流着楚家的血,爲何你要這麼狠心?難道你爲了王位,連自己的手足自己的親生父親也要殘害至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