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飛揚見車門口山風極大,摟着雲千夢坐進馬車內,細細地檢查着雲千夢的周身,見她的確是安然無恙,這纔有心思與她討論其他的事情,“的確。辰王與元德太妃雖然在辰王的婚姻大事上意見相悖,可若是沒有元德太妃護着,辰王亦不會有今天。他自然要顧及自己母妃的性命,免得被天下百姓所唾棄。”
正說着,馬車突然劇烈晃動了幾下,山路變得更加崎嶇難走,馬車經過的地方依稀能夠聽到山石滑落山體,落入無底深淵的回聲。
楚飛揚將雲千夢緊緊地護在懷中,不讓她受到半點傷害,臉上表情嚴峻,帶着少有的殺氣。若非江沐辰逼人太甚,夢兒豈會受這樣的苦楚?儘管她方纔言簡意賅地說明前來的經過,可楚飛揚豈會不瞭解元德太妃的個性?對於夢兒,元德太妃始終是欲處置而後快,只怕這次帶人闖進了楚相府,便是想要在辰王之前先下手爲強吧。
好一個元德太妃,好一個端莊得體的元德太妃,卻是一名蛇蠍心腸的婦人。
車內顛簸越發劇烈,雲千夢雙手護着自己的腹部,緊緊依偎在楚飛揚的懷中,面色嚴肅地問着,“不是說江沐辰封鎖了京城所有的出入口嗎?怎麼還有這樣一條山路?”
聞言,楚飛揚臉上閃過一絲冷笑,“辰王畢竟也只是普通人。天無絕人之路,只要用心找,自然能夠找到出路。這條山路雖然崎嶇難走,卻是如今唯一讓京城與外界接觸的道路。這世上,知道此路的,除了爺爺,只剩太后一人。這也是當年爺爺與祖母逃出生天的道路。”
聽着楚飛揚細細說着,雲千夢細緻的眉頭微微一皺。
從認識楚南山開始,她便覺得這位鶴法老者的身上藏着無數的秘密。而最爲讓她費解的,便是楚南山與當初的故事。
雲千夢無法想象,聰明絕頂的爲何會紅顏早逝,爲何楚南山這般心甘情願地放棄唾手可得的皇位?
更何況,爲何爺爺知道的道路,太后也知道,只怕這裡面,藏着無人可知的秘密吧。
似是察覺到雲千夢情緒的波動,楚飛揚將她的頭壓入自己的懷中,用自己的身體護着懷中的她,柔聲寬慰,“我想這一次,爺爺是想把你送去最安全的地方。爺爺,是最不能忍受舊事重演的人。夢兒,待到了那裡,你就會知曉所有的事情。”
雲千夢靜靜地聽着楚飛揚的話,隨後慢慢地點了點頭,隨即閉上雙眼養神。整整一晝夜沒有好好的休息,她的身子當真是有些疲倦了。
馬車繼續奔馳了兩個時辰,直到顛簸感漸漸消散,馬車也隨之緩緩停了下來。
“飛揚,扶着夢兒下車吧。”車外響起楚南山提醒的聲音。
聽到楚南山的聲音,雲千夢睜開雙眼,從楚飛揚的懷中坐直身子,對他燦然一笑,兩人隨即步出馬車。
印入眼簾的是一片山青水綠,鳥兒在輕煙繚繞中自由飛翔,四處散發着山花的清幽暗香,山風緩緩拂過臉龐,帶來溫潤之感,讓人身心舒暢。
在這一片青山綠水中,幾間木屋坐落在令人傾羨的山谷中,看着雖然簡陋,卻與自然景色渾然融爲一體。
見雲千夢面色微微發白,楚南山關心地開口,“夢兒累了,咱們先進去歇息會吧。”
語畢,便見他率先轉身朝着不遠處的木屋走去。
雲千夢與楚飛揚相視一眼,也紛紛擡腿跟上。
只是,越是走近木屋,楚南山腳下的步子卻越發沉重緩慢,臉色也隨之凝重了起來,只那炯炯有神的眼底轉瞬即逝地劃過一抹傷痛與懷戀。
上了木屋前的臺階,楚南山伸手推開關閉已久的木門……
‘吱。’木門應聲而開,撲面而來的卻是漫天的灰塵。
嗆得楚南山眼淚連連,難受地低喃道:“真是許久不曾來了,這地方竟已積了這麼多的灰塵。”
語畢,楚南山率先一步步踏進木屋,積滿老繭的手輕輕拂過屋內的木桌,拂開上面的灰塵,手指輕觸當年自己修訂的木桌,心中一時間感觸無數txt下載。
“夢兒,讓你的幾個丫頭將這裡打掃乾淨。如今天下大亂,辰王海王的軍隊正快速地攻城掠地,百姓民不聊生,不管走到哪裡都可見這兩方人馬,若此時送你前去洛城,無疑就是給他們活捉你的機會。倒不如暫且住在這山谷中,倒還安全些。”收起心中的感慨,楚南山轉身淺笑着對雲千夢開口。
雲千夢當然明白楚飛揚與楚南山的苦心。辰王海王攻城速度之快讓人咋舌,顯然兩方人馬早已是做好了萬全的準備。楚飛揚以一敵二,的確是十分吃力。若自己再落入這兩方人馬的手中,只怕會讓楚飛揚更加被動難行。
果斷地點了點頭,雲千夢莞爾一笑,回道:“夢兒一切都聽從爺爺的安排。只是,如今辰王已在京城自行稱帝。不但僞造聖旨聲稱玉乾帝暴斃傳位於他,更在稱帝后下旨告知天下海王與夫君乃是叛賊,想要天下共同誅之。只怕不明真相的百姓當真會搗亂。”
簡短的談話間,慕春幾個丫頭手腳麻利地將這間木屋簡單地打掃了一遍,隨即衆人退下守在門外,不再打擾主子們的談話。
“坐下說吧。”楚飛揚扶着雲千夢小心地坐下,自己也跟着落座在雲千夢的身旁。
“如今外面的形勢如何?你這樣出來沒有關係嗎?”身爲主帥,楚飛揚擅自離開軍營,難道就不怕出現突發情況嗎?雲千夢眼底浮現明顯的擔憂,精緻的眉頭也隨之輕蹙了起來。
楚飛揚握住她的手,用自己手心的溫度溫暖着她微涼的小手,淺笑道:“明日一早便回去。若不能親眼見到你,我始終是放心不下。如今在這山谷內,我暫且能夠安心了。”
頓了頓,楚飛揚繼續開口,“海全的人已經攻克了近二十座城池,而就在方纔過去的三四個時辰內,辰王的人也開始攻城掠地。兩方人馬均是從西楚的東南西北四面同時發動戰爭,相信很快便會交戰。”
“只是,辰王這一動手,我們倒是能夠測算出他手中軍隊的大概人數。他與海全爭奪城池的攻勢之猛,幾乎是一個時辰內便能夠拿下一座城池,想必手中的人馬不會低於一百一十萬。至於海全手中的人馬,相較於江沐辰只多不少,應在一百五十萬左右。所以江沐辰首先奪取的是京城,先自行稱帝,想以此亂了海全的步伐。”楚南山接着開口,銀色的眉毛不禁緊皺起來,雙方人馬都不下百萬,這是一個極大的問題,也難怪這兩人能夠從西楚四角全面發動進攻,兵力之雄厚當真是讓人心驚。
“那我們呢?”聽完楚南山的話,雲千夢心頭詫異,想不到海全江沐辰手中竟都握有上百萬的軍隊,玉乾帝可真是給楚飛揚出了一個難題,即便楚飛揚手中也有上百萬的軍隊,可同時要應對兩三百萬人,其壓力可想而知。
“一百三十萬。”楚飛揚準確地報出這個數目,眼底含着淺笑,似乎並未把楚南山的話放在心中。
“我想,即便是玉乾帝,做夢也沒有想到那兩方人馬手中竟會有這麼多的軍隊。”若是早就知曉,玉乾帝又豈會棄宮而逃?
楚飛揚拍了拍雲千夢的手背,寬慰道:“不必擔憂,行軍打仗,人數並不是決定勝負的關鍵,只要用兵巧妙,咱們一樣可以以少勝多。”
“是啊,丫頭,你只消好好地養好身子,其他的事情就交給爺爺和飛揚。”楚南山亦是擔心雲千夢思慮過重而傷了身子,也開口寬解道。
說着,楚南山站起身,伸了伸懶腰,笑道:“好久沒有出城了,如今好不容易來了這一趟,老頭子就先去遊山玩水一番,明日再與你小子一同離開。”
話音還未落地,楚南山的身影已經消失在木屋內。
目送着楚南山離開,雲千夢將注意力放在楚飛揚的身上,素手輕撫上他略有鬍渣的俊顏,輕聲囑咐道:“在外行軍打仗,萬事小心。”
楚飛揚握住雲千夢的手,放在脣邊輕吻了片刻,念念不捨地放開,這纔開口,“放心,萬事我心中有數。江沐辰與海全這一開仗,沒有一年半載是停息不下來的。我現在最爲擔憂的便是你。那二人均是狡猾如狐之人,遲早有一天會發現你的藏身之處。”
雲千夢微微張開十指,與楚飛揚的相纏想繞,淡笑說着,“無礙。我身邊這麼多暗衛,況且此處太過隱秘,想必他們一時半會是找不到我的藏身之處的。你只需將精力放在戰事上便可,我自有主張。縱然被找到,我也已想好了退路。”
“夢兒……”楚飛揚輕呼出聲,他心中最是憂心於她,豈會說不擔心就不擔心?
今日若不是爺爺前去,夢兒即便制服了元德太妃,卻還是無法與辰王的軍隊相抗衡。楚飛揚無法想象後果,也不敢想象後果,只覺自己當時在營帳內如坐鍼氈,便立即騎上馬朝着京城奔來。
雲千夢扣着他的十指突然用力,看向他的眼眸中盡是一片堅毅之色,“你我夫妻同心,十指相纏,我若受苦你必感同身受,反之亦然。所以,我們不在各自的身邊,便更要好好的保護自己。若這山谷被人發現,南方不是我的目的地。畢竟辰王海王均知洛城屬於夏侯族,我若是走這條路線,只怕會被他們沿路埋伏的人所抓獲。東西兩個方向我們並沒有熟悉的人相助,也是不能走的。唯一一條路,則是北方。只要過了西楚與北齊的國界,相信就會暫時的安全了。”
經雲千夢提醒,楚飛揚頓時醍醐灌頂,真是關心則亂,他竟將容蓉身在北齊的事情給忘記了。
楚飛揚的腦中瞬間浮現出西楚地圖,心算出從此處到北齊的車程,楚飛揚眉頭微皺,雙目緊盯着面前的雲千夢,生怕她一不小心便消失不見,出口的聲音中含着極大的擔憂與叮囑,“這個暫且不急,如今局勢變化太大,西楚各地除去海王辰王的人,又冒出不少趁火打劫的山賊盜匪,從京城到北齊路途遙遠,你又身懷有孕,沒有萬全的準備,切不可冒此大險。”
見楚飛揚眼底焦躁漸起,雲千夢未免他在戰事之外還要操心自己的事情,難得乖巧地點了點頭,應道:“放心,你合適見我做過莽撞之事?如今,我倒是有些擔心消失在皇宮的玉乾帝等人。連同皇后太后以及大臣們,這麼多的人怎麼突然消失無蹤?”而最讓雲千夢擔憂的是,玉乾帝本就對楚飛揚不滿,會不會趁機隱藏起自己,讓三王拼死相鬥,而他自己卻是坐收漁翁之利。
楚飛揚清楚雲千夢心中的擔心,長臂伸過攬她入懷,讓她坐在自己的腿上,雙臂輕摟住她腰身,雙手覆在她的腹部,輕柔開口,“玉乾帝不會躲起來的。”
聽出楚飛揚語氣中的肯定,雲千夢不解的轉目看向他,等待他解惑的同時亦是說出自己心中的不解,“此話怎講?玉乾帝做了這麼多年的皇帝,暗中勢力定是不容小覷。就拿此次辰王逼宮一事看來,雖是辰王大獲全勝佔領了皇宮。可辰王大軍卻並未捉到玉乾帝、太后、皇后以及若干大臣。在我出城之前,京城中仍舊沒有任何關於找到玉乾帝等人的消息傳出。由此看來,玉乾帝手中的勢力定是出乎咱們的意料。且辰王現在最是需要一個合理的理由讓他順理成章地登上皇位,若是活捉到玉乾帝再施以密刑,最後擡出玉乾帝的屍首,相信天下百姓均會信服。更何況,外面有你和海全的人盯着,他自然是最心急想要找到玉乾帝的人,這於辰王軍而言也是一個最好振奮軍心的消息,相信江沐辰定會奮力找出玉乾帝。饒是在這樣的情況下,玉乾帝依舊能夠消失無蹤,讓所有人找不到他,足可見此人是有意躲開。爲何夫君會說他不會躲起來呢?”
見雲千夢擡起頭,露出這般迷糊的眼神專注地凝視着自己,楚飛揚寵溺一笑,緩緩開口,“辰王宣稱玉乾帝暴斃,其用意便是想逼出玉乾帝。儘管玉乾帝向來老謀深算,但他先經歷海王的兵變,隨後又是辰王的逼宮,再冷靜鎮定的人只怕也會惱怒。更何況,辰王佔領皇宮後的第一件事情,便是詔告天下先帝暴斃,傳位於辰王。這是玉乾帝最不能容忍的。這朝政之事其實與兵法並無二致,兵行險招,江沐辰自然是不願意此事越耗越久,屆時極有可能找一個替身冒充玉乾帝發喪。到時候,即便玉乾帝再冒出來指責辰王是亂臣賊子,只怕也無人能信了。越是這種時候,拼得便是時間,誰掌握了先機,誰就領先一步。玉乾帝日防夜防,卻沒有料到辰王會懸在海全兵變的那晚上逼宮。於這一點上,玉乾帝已經是落後了數步,如今他不但丟失了皇宮,在天下百姓的眼底更成了先帝,他豈會安然看我們三王相鬥而無動於衷?我想,他此刻正領着所有人前去城郊的大營,與我們會合。”
細細地思索着楚飛揚的話,雲千夢的臉色有些難看,喃喃低語,“辰王可真是步步爲營、步步算計,藉口元德太妃受傷一事,讓天下百姓看到辰王母子是如何被玉乾帝太后母子迫害的,這樣打着孝道起兵,即便是刻板儒生也會深受感動。反之,玉乾帝的形象定會一落千丈,成爲不善待皇弟、殘害太妃的暴君。若是此次玉乾帝現身在天下百姓面前,不知這是辰王的計策再一次成功,還是玉乾帝的崛起?”
楚飛揚擡手輕柔地爲雲千夢理着微微凌亂的鬢髮,同時迴應着她的話,“是啊,江沐辰可真是用心良苦。一早便設計好雲相府入獄一事,趁機安插江城首富之女,從而引發之後一連串的事情。只是,他千算萬算還是漏算我會當日會及時趕回京城。否則若是讓他娶了你,江沐辰的計劃可就完美無缺了。至於玉乾帝現身,這也是形勢所逼。他若是不出現,便是承認了江沐辰的僞詔。再一個,他定是不願再讓自己手上的勢力受到損傷,即便再不滿於我,也定會先動用我的軍隊,且他的出現對於楚王軍而言也是一個極好的激勵作用,楚王軍在抵禦海全江沐辰的進攻時,也有了更好的藉口。”
“想不到玉乾帝竟還留了這麼一手。你可知他帶着那麼多的人藏身在何處?京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如今又被辰王盡數掌握在手中,玉乾帝真是好本事,幾萬人居然銷聲匿跡了,實在是匪夷所思。”
“雖不知他藏身在何處,但此時玉乾帝卻還未出京城。”楚飛揚雖不在京城,但卻留了不少的暗衛在京城四處,玉乾帝有沒有出城,他是最爲清楚的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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