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蟄怒火中燒,心中亦泛起微微的涼意。
那是一隻蠍子模樣的惡業,半人半獸。下半身是兩條細長的黑色雙腿,上半身則爲沙蠍外形,好似琵琶,分節明顯,由頭胸部及腹部組成,體黃褐色,腹面及雙肢顏色較淡,頭胸部,由六節組成,是梯形,背面覆有頭晌甲,表面爲高度幾丁質的硬皮,其上密佈顆粒狀突起。還有一隻三尺長尾,彎鉤般高翹在身後,似一條蓄勢待發的毒蛇,輕輕擺動,在不經意間,就會對你發出致命一擊。
業障,其實就是人的罪孽、罪業,平時積鬱在人內心最深的陰暗處,人死後它便化爲一股氣融入這天地之間,永世不散。
由業障孕育而生的惡業不可避免的繼承了人所有的罪。可以說,這種新的生物,其本源與人類是相同的,最好的證明便是所有惡業的進化方向,無一例外,全是成爲完整的人形。
業障催生了它們,亦是它們力量的來源。說到這,就不得不提一下罪紋。
罪紋是罪業的象徵印記,同時也是衡量一隻惡業的實力強弱的標準。罪紋總共有六道,分別對應人的貪嗔癡,恨愛慾六種罪業。每凝聚一道罪紋,即可獲取一種罪業的力量,惡業的身軀也會朝着人類的形體進化一步。
豔京遇到過的三隻惡業就分別是三種不同的情況。例如,在樹林中遇見的尖刺惡業,一道罪紋也沒有凝聚,就是最常見的低等惡業。雖然直立行走,也可口吐人言,但卻全身長滿尖刺,整體還保留着怪物的特徵;又比如凝聚了四道罪紋的梟頭惡業血梟,已經完成了四肢的進化,只剩下最關鍵的頭部和軀幹還無法轉化成人類形,秒殺起萬鈞、齊鳳羽兩名銀輝除業師根本不費吹灰之力。
最後就是萬年前的大惡業,那名爲阿修劫的可怕存在,則是完完全全的人類形態,第一次見面便哄騙豔京自己是聖器之靈,黑臉少年愣是半點沒有看出端倪。他早就凝聚了六道罪紋,實力也達到了無須顯化罪紋的地步。當其顯露姿態時,頭頂會懸浮一頂罪業王冠,猶如魔神。
當日,豔京曾問驚蟄,阿修劫究竟凝聚了幾道罪紋,是不是那最多的六道罪紋惡業?驚蟄沒有回答他,後者也就默認了這個答案。實際上,驚蟄之所以沒有告訴他的原因,是因爲那個層次對豔京來說,還太高了。甚至對於那所謂的孤雲城除業師宗門,阿修劫,都是一個他們無法想象的存在。
不過好在,驚蟄復生之時,體內有一股龐大無匹的力量,而阿修劫又被封印萬年,力量孱弱,趁此機會成功將他祛除。不然若是讓阿修劫恢復巔峰,那現在的人類估計就全完了。
只有雙腿完成進化,其餘部位還是醜陋的怪物模樣,這隻沙蠍惡業,起碼凝聚了兩道罪紋,相當於銀輝除業師。
看到這隻搞偷襲的惡業之後,對他的等級,驚蟄的心中立刻有了判斷。
不好辦啊……自己手無寸鐵,也沒有了曾經可以對抗惡業的力量;豔京亦是生死未知。現在的情況讓他感到棘手。
“小子,那個小鬼頭已經必死無疑了。我的晚飯有了着落,現在心情不錯,可以放你一馬,如若即刻離去便不對你出手,如何?”沙蠍惡業對驚蟄說道,聲音粗糙,像箇中年漢子。
“驚蟄……大哥,你……走吧,不要……管我了。”豔京斷斷續續對驚蟄說道,大量的出血讓他虛弱不已。
“不要說話。”驚蟄命令道,又問向沙蠍惡業:“當真?”
他當然不可能拋下豔京自己逃生,更何況,他怎麼會相信一隻惡業的話。這麼說,只是爲了拖延時間。
“自然是真,我若想殺你,你就算插翅也難逃。”沙蠍惡業不屑的說道。
驚蟄點頭表示認同,同時大腦飛快轉動,想要找出有什麼應付之法。
“快點作出你的決定吧,不然我就要用我心愛的尾刺結果掉你的性命了。”沙蠍惡業催促道。
“呵。”驚蟄發出一聲冷笑,起身站在豔京身前,意思顯而易見。
兩道罪紋的惡業,若是放在萬年前的大聖戰時期,連炮灰都不如。那時祛除過大惡業,封印了阿修劫的驚蟄更是隨手就能拍死。可惜那把劍已經消逝,剛復生時擁有的那股力量來的古怪,去的也莫名,在祛除掉阿修劫之後便從體內不見了。
現在的驚蟄,完全就是個普通人。但這並不是他貪生怕死,爲了活命丟下同伴 不管的理由。哪怕死,也不能向惡業低頭!這是驚蟄的底線。
沙蠍惡業見到驚蟄的態度,一言不發,口中發出“咯咯”的怪異笑聲。
見狀,驚蟄如臨大敵,立馬警惕起來。
下一秒,他臉色大變,急忙往旁邊一躍。下一瞬,他剛剛站立的地方,沙土涌動,一根黝黑的尖刺破土而出。
驚蟄在地上翻滾了幾圈,看了眼那根尾鉤泛着寒光的蠍尾,神情嚴峻,要不是他早有防備,躲閃的夠快,自己現在就被一穿到底了。這隻惡業,表面不動聲色,暗地裡卻用自己的長尾從地底發起突襲,比起一般的人類還要陰險狡詐。
“可惜。”沙蠍惡業豆粒大小的眼珠中寒光凜冽,這一擊,他很自信,沒想到居然會落空。這個年紀不大的小子警惕性倒是不低。
“躲掉了我的攻擊,是不是在沾沾自喜?不管是不是,你都要做好準備,因爲接下來我會告訴你,什麼叫恐懼。”
話音剛落,沙蠍惡業尖嘯一聲,全身冒出濃濃黑煙,那是業力的顯化。他身影一閃,便快速衝向遠處的驚蟄。
沙蠍惡業襲過岩石,一旁的火堆焰火撲騰了兩下就被其挾起的惡風吹滅。
夜晚光線昏暗,月光不明,星辰黯淡。火光一滅,周圍頓時一片漆黑,能見度大幅降低,驚蟄什麼也看不見,只能憑雙耳聽聲辯位。
惡業本就喜愛於黑暗中活動,況且這隻惡業還是一隻沙蠍的形體,在這荒漠中更是如魚得水。
驚蟄只聽得一陣沙沙的巨大響聲,但無法看見具體的情況,所以他神經緊繃,背部微躬,時刻防備不知會從何個方向冒出的突襲。
“驚蟄大哥……”
黑夜中,傳來豔京虛弱的呼喚聲。“啊!”,接着是一聲痛苦的喊叫。
“豔京!你怎麼樣!”驚蟄急忙出聲詢問,可那似乎是豔京發出的最後一點聲響。之後 ,無論他呼喊多少遍豔京的名字,都沒有得到迴應。
該死!他咒罵一聲,向着記憶中火堆所在的地方摸索前進。
手指觸碰到火熱的炭木,驚蟄觸電般縮回手。從懷中取出打火石,點燃火堆,火光驅散黑暗,重新照亮了附近一片區域。
“豔京!”驚蟄怒吼。
原來沙蠍惡業並沒有打算偷襲驚蟄,他居然去到了身受重傷,躺在地上無法行動的豔京跟前,對着少年本就虛弱的身體再次刺下含有劇毒的蠍尾。這也是驚蟄剛剛會聽到那聲痛叫,並且豔京不回答他的原因。
不是豔京不迴應,而是根本無法迴應!被沙蠍惡業的尾刺刺入兩次,毒素擴散至全身,可憐的豔京太過虛弱,此刻已經陷入了昏迷中。
沙蠍惡業鉗狀的上肢錮住不省人事的豔京,將其舉在手中。
“咯咯咯”,沙蠍惡業發出怪異的笑聲,“如何?既然你這麼在乎這個小鬼頭,爲了他連命都可以不要,那我就當着你的面 ,先把他給吃掉。”
“想必這比簡單的折磨你,還要讓你感到痛苦吧?”這隻惡業,凝聚的兩道罪紋分別爲貪罪和愛罪,說明他吸食了足夠多的貪罪與愛罪,所以對這兩類的業障特別熟悉。前者代表自私自利,只爲自己着想的罪業,後者意爲過渡的寵溺和寵愛。
讓驚蟄拋下豔京獨自逃走,是想誘導他產生貪罪,利用他對豔京的關心,激起他的怒火,則對應六種業障中的愛罪。
相較於吸食飄散在天地間的業障,吞食人類身上的業障更爲簡單快捷。所以折磨人類,玩弄人心,成了惡業凝聚罪紋,增加業障的通用手段。
感受到驚蟄心底加重了一縷的業障,沙蠍惡業再次擺動長尾,在豔京胸膛上刺了個回來,同時發出快意的笑聲。
驚蟄雙拳緊捏,手上青筋暴起,二話不說就向沙蠍惡業衝了過去,但還沒等靠近就被甩了一尾鞭,身子倒摔出去。
“還沒輪到你,一邊乖乖看着去!”彷彿拍飛一隻煩人的蒼蠅,沙蠍惡業隨意道:“好好看着,我是怎麼把你的夥伴一口一口吃的骨頭也不剩的。”
“可惜這小子暈過去了,不然真想看看他臉上的恐懼有多濃烈。”沙蠍惡業殘忍的笑道,臉上的口器如一扇門窗向兩邊打開,露出裡面密密麻麻的鋒利尖牙。他對着豔京的腦袋,口器大張,就要咬下。
一口斃命,簡單粗暴!
“不要!”驚蟄倒在地上,被抽中的腹部處,劇烈的絞痛讓他無法重新站起。
難道我什麼都做不了嗎?一萬年之後,我還是那麼沒用。此刻,驚蟄的心中除了悲痛,還有深深的無力感。
眼看沙蠍惡業就要一口咬掉豔京的腦袋,異象突起。被他鉗在手中的豔京忽然猛地睜開一眼,沙蠍惡業的鉗子瞬間猶如被火燙了一般,立馬鬆手把他給扔了出去。
“咚!”
沙蠍惡業龐大的臂力將豔京重重砸進沙地,激起漫天的飛沙。
那是什麼東西!沙蠍惡業心悸不已,想到剛纔感受到的氣息,一陣後怕。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很明顯自己產生心悸的來源是那個小鬼頭,於是他毫不猶豫就將豔京丟了出去。
沙塵飛揚,從中隱約浮現出一道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