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嚕嚕”
地面積蓄成池的血液像被燒開了一樣沸騰起來,氣泡破裂的聲音不絕於耳。除此之外,地上的屍體也一個接着一個站了起來,卻並沒有其餘的動作,只是各自擺着奇異的姿勢立在原地。
被血液觸手抓着的豔京看到眼前這詭異的一幕,心頭一陣發毛。
一旁的萬鈞暗中蓄力已久,此刻見血梟弄出這般陣仗,終於忍不住出手。
“幻影刀式,森羅萬象。”
十數道影子從萬鈞身上分離而出,將血梟團團圍住。每道影子都與真人模樣相同,讓人真假難辨。
被幻影困住的血梟沒有絲毫的慌張,反而拍掌讚歎道:“有趣。”
“影像斬!”萬鈞一聲大喝,數十道幻影分身便跟隨自己一同舉刀劈砍向血梟。
面對中級銀輝除業師的全力一擊,第四道罪紋都快凝聚好的血梟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身上紅光一閃,腳下血池中的血液便平地拔起,形成四面血液屏障將其保護在內。
銀月彎刀劈砍在屏障上,迸發出金屬間碰撞產生的鏗鏘聲,火花四濺,但是卻無法對其造成實質性的損傷。這時,淌滿地面的血液中又生出無數尖刺,速度極快,如一把把鐵騎衝鋒的長槍,轉瞬就將十幾個“萬鈞”貫穿。
萬鈞的本體一個扭身躲掉地面突然襲來的血刺,然後一腳蹬在豎立在血梟背後的屏障上,借力一躍。誰知此時血池之中又是一根尖銳的長刺拔地而起,以極快的速度刺向半空中的萬鈞。
身在半空中的萬鈞揮出一刀,大力斬斷血刺。這一擊雖然消除了危機,但是他由於身形受阻,迫不得已之下只好放棄從頭頂突破屏障防禦的想法了。
萬鈞落到地面之後便飛速向後退去,一邊拉開距離一邊仔細觀察着那四面屏障,尋找突破口。
血液屏障看上去如鏡面一般脆弱易碎,實際又硬如金屬,想要正面突破的機率不大。最好的方法就是從上方進行斬殺,四面屏障只能保護他的前後左右,無法抵禦來自空中的攻擊。
於是萬鈞猛吸一口氣,再次提刀衝出。
然而血池中尖刺的生長比剛纔還要快速迅猛,他剛一跨入便有三四道血刺同時向他激射而來。一刀劈斬掉面前的血刺,身後立馬又出現一根尖刺,萬鈞措手不及之下被長矛般的血刺狠狠刺入腰間。他悶哼一聲,反手砍斷那根血刺。斷裂的血刺化成液態,混着萬鈞傷口中的血液重新流回血池。
且戰且退,等萬鈞終於退出了血池攻擊範圍的時候,他身上已經傷痕累累,三四個被血刺扎透的窟窿沽沽冒着鮮血。
血池上的尖刺和屏障嘩啦一下恢復成血液落回地面,露出裡面的血梟。
“好無聊啊。”梟頭惡業輕輕打了個哈欠,細狹的眼中閃着微弱的紅光。
“就只有一開始的招式還有點意思,其餘的攻擊連我的毫毛都摸不到。”他譏諷道:“可是那種分出幻影的招式對氣的消耗一定很巨大吧?說不定你想要再用一次都十分困難吧?你這種程度的銀輝,我兩道罪紋的時候都可以輕鬆解決掉。”
血梟擡頭望了眼天邊,月亮已經西落,用不了多久太陽就會東出。等到那個時候,他就不得不找個陰暗的地方蟄伏起來,待到夜晚重新來臨才能繼續活動了。
惡業是世間所有的業障所生,是再純粹不過的邪物,而神聖的日光又是一切邪物的剋星,故而最能剋制惡業。
大日出,惡業避。這是流傳了萬年的諺語,連三歲孩童都知道。
“大人那邊似乎出了點狀況,看來今晚是不成了。”血梟輕聲自語,隨後他看向血流不止卻仍舊不要命般衝進血池,被血刺擊退後不顧傷勢又繼續衝進來的中年除業師,接着望了望一直被血液觸手抓在空中的瘦黑少年。
“也罷,大人應該也不急這一時,我就等明晚再來一次了。”
心中打定主意,梟頭惡業輕輕拍了拍手,地表上的血液便彷彿收到什麼指令,如退潮般全部涌回他的身體。
當最後一滴血液融入體內之後,他竟意猶未盡的舔了舔喙嘴。
不知道被血刺扎中多少次的萬鈞,揮刀之後忽然砍了個空,雙腿虛弱,站立不穩之下直接摔倒在地。他擡頭望去,空地上已經失去了惡業的蹤影,血池消失,一切都恢復了正常。地上橫七豎八的躺着隨行的宗門同伴,雖然身上傷口可怖,但大多都胸膛起伏,還有微弱的呼吸。
“這次算你命大,下次可就不會這麼好運了。”血梟的聲音迴盪在四周。
萬鈞有意起身去查探夥伴們的傷勢,卻根本無法動彈,意識也越來越模糊。最後在陷入昏迷之前,他看到天邊魚肚泛白,一輪煌煌大日升起,照破了這漫長的黑夜。
……
“惡業!”
中年男人一聲驚叫,從地上猛地坐起,結果牽扯到了腰間的傷口,疼的倒吸了一口涼氣。
“萬師叔,你醒啦!”一直坐在旁邊的豔京見到男人甦醒,驚喜道。
緩過來的萬鈞立馬抓住豔京,急切道:“我昏睡了多久?大家都怎麼樣了?後來有沒有惡業再出現?”
一連串的問題,連珠炮似的打在豔京腦袋上,不等他開口說話,一個老人的聲音就搶先替他答道:“你睡了大概半天的時間;隊伍的狀況不太好,三死五傷,人人帶傷,嚴重的到現在還處於昏睡中;後來沒有再發現惡業的蹤跡,但是不保證天黑之後也是這樣。”
“孟老。”豔京對在他人攙扶之下,拄着一根木棍當作柺杖蹣跚而來的老人行了一禮。
萬鈞掙扎着想要起身,老人揮了揮手示意他躺着就行。
“這次着實是跌了個大跟頭啊。”老人走近,放下手中木棍,顫顫巍巍的盤腿坐下。“出發之前,宗門就派鄭老頭替我們掃清道路,不曾想還是遇上了惡業。”
攙扶老人而來的齊鳳羽怨聲道:“遇就遇到唄,怎麼還碰上這麼強的,都凝聚三道罪紋了吧。鄭長老再老眼昏花,業障這麼重的一隻惡業,離十萬八千里也不可能察覺不到吧。
宗門長老會裡那幾個老糊塗也是,既然這麼艱鉅的任務,有空閒讓一名金輝除業師提前清道,不知道讓他跟着一起護送嗎?現在好了,我們這些個銀輝除業師遇到惡業根本就不夠看的,人家揮揮手我們就全都中招了。”
萬鈞皺了皺眉,看了眼同樣一身傷痕、包着布條的齊鳳羽,呵斥的話語咽回肚子,改口安慰道:“宗門裡的金輝除業師就那麼幾位,而且都年事已高,不是需要鎮守宗門,就是有要事在身,有鄭長老提前爲我們清道已經不容易了。何況這次事出意外,就算鄭長老陪同也無濟於補。”
齊鳳羽柳眉一豎,剛要出言反駁,萬鈞一句“不是三道罪紋,是四道”就讓她一下像被掐住脖頸的鴨子一樣無法出聲。
“唉”孟老沉重的嘆了一口氣,道:“都是命。”
“我不信!”聽到老人的話,齊鳳羽的反應很激烈。“我纔不信,什麼狗屁四道罪紋的惡業。大聖戰人類勝利以來,都幾萬年沒有出現過高等惡業了,一定是你萬鈞沒用,差點被惡業打死,爲了面子才故意說它是四道罪紋的惡業。對不對,對不對!”
她瘋狂甩頭,大聲尖叫,披頭散髮的模樣毫無平日的清高。指着萬鈞的鼻子破口大罵,厲聲質問。到最後,終於是掩蓋不住心底的恐懼,音腔一變,嚎啕大哭起來。
在場的三人沒人說話,也沒人責怪女人。他們理解她的心情,就連萬鈞自己都希望真的是自己爲了面子而撒謊欺騙他們的。可是事實就擺在那,梟頭惡業胸口上刻劃的四道罪紋不會因爲他希望就少一道。
這一刻,親身與血梟戰鬥過的萬鈞一想到梟頭惡業那壓倒性的實力,胸口就被壓得難以喘氣,甚至心裡與她一樣,都想放聲大哭一場纔好。
“我還年輕啊,我好不容易纔銀輝了,我還有大好的前途,幾十年之後我肯定也是一名金輝……嗚嗚……可是沒時間了啊……嗚嗚……我不想死啊……”
齊鳳羽跪倒在地,雙手捧臉,嗚咽不斷,“都是這破任務,宗門長老找到我的時候,明明和我保證了沒有危險的,還許諾完成任務之後宗門會在一年內讓我達到中級銀輝的……嗚嗚,現在沒了,什麼都沒了……就爲了一個我連具體內容是什麼都不知道的破任務!”
一旁的豔京心中微微詫異,原來齊鳳羽也不知道宗門的任務具體是什麼啊。他又看向萬鈞,發現男人的眼中亦有鬱意。
連隊伍的領隊都不知道任務的內容?!那他們這些日子每天在深山裡勞累趕路是爲了什麼啊!豔京心頭涌上一股無名之火。
這時,孟老再次嘆了一口長氣。
他對豔京招了招手,道:“你去把麗澤小丫頭叫來。”
豔京點頭離去。
大家都受了傷,簡單處理過傷口之後,也沒有走遠,基本上都躺在原地休息。唯獨麗澤沒有,豔京找了一會再在不遠處的灌木叢後面發現她。
女孩蹲在地上,面朝灌木叢,肩膀不停聳動,有捂蓋不住的哭泣聲。
“咳”爲了避免嚇到女孩,豔京故意輕咳一聲,“孟老讓我來叫你,有事和你說。”
哭泣聲戛然而止,女孩背對着他抹了抹臉,站起來之後也不與他言語,低着頭快步從他身邊走過。
豔京在原地站了一會,這才朝着女孩遠去的身影追了上去。
回到萬鈞休息的地方,此時齊鳳羽已經恢復了理智,只是依舊錶情沮喪,眼神黯淡。
麗澤輕聲喊道:“萬師叔,齊師姐,孟老。”
孟老道:“來了,坐下吧,那小子你也是,坐下吧。畢竟說起來這次宗門的任務也和你有關。”
豔京微微一愣,和他有關?於是滿心疑惑的盤腿坐下。他的身旁就是麗澤,女孩似乎有些嫌棄他,特意離他遠了點。
幾人圍坐,宗門任務最關鍵的五個人都到齊了,孟老開口說道:“老朽的根腳,你們想必也知曉一二。”
豔京一臉懵逼,你啥根腳啊?我只知道雖然隊伍的領隊是萬師叔,但是他對你恭敬有加,很多事情都是請教了你之後纔可以下決定;連齊鳳羽在你面前也不敢造次。具體你是幹啥的,在宗門裡也沒聽人提起過你啊。
老頭注意到少年的表情,臉一下子就垮了下來。
“額,豔京無法練氣,後來一直在伙食房打雜,所以沒有聽說過孟老的名號。還請孟老見諒。”萬鈞連忙替豔京打圓場,這才讓老人的臉色好看一點。
“豔京,你不是除業師,很多宗門的信息都不會有人和你說。所以我接下來的話你就要聽清楚了,孟老可是我們宗門的三代老人。他是上上代掌門的書童,上上代掌門仙逝之後,便深居藏書閣,整日與宗門古籍爲伴,你不知道也很正常。”萬鈞又爲豔京解釋道。
少年恍然大悟的點點頭,然後又對老人行了一禮,“孟老前輩,小子短淺,還請恕罪。”
老頭沒有搭理他,繼續說道:“老朽每日研讀卷籍,本是打發時光,不曾想,竟然在一本殘破史籍中挖掘出一個驚天大秘密。”
聽到這,場上兩對男女都將目光匯聚到老人身上,想要知道那個驚天大秘密是什麼。
老頭也沒有賣關子,開門見山道:“老朽找到了一個大聖戰時期留下的遺址。”
“保護老朽,在老朽的指引下,前往那處遺址,就是宗門給你們的任務。”
“這麼說,孟老你還有其他的任務?”心思細膩的麗澤問道。
老人有些詫然的望了一眼女孩,皮笑肉不笑道:“不錯,老朽確實還有另外的任務。那就是……”
“把遺址裡萬年前的聖器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