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的宮門似乎很久都沒有打開過了,儘管從昨天起就一直使用薰香除味,但是宮中還是有一種冷清的味道。
不過今天所有的大臣又再次聚集到這裡,他們的神色各異,大多數人都看着恭親王的臉色,因爲朝鮮的使者要來面見皇上和皇太后。
大院君的和皇太后的關係交好所有人都知道,這麼緊張的局勢裡這個老傢伙突然派人來看望皇太后,恐怕不是那麼簡單,他的目的很可能是採用軍隊支持,利用朝鮮的兵力來增強皇太后的力量,
“查清楚了嗎,那個使者隨行的東西都要仔細看,千萬不能讓不能進來的東西混進來。”恭親王小心吩咐着自己的親信,這個大院君的使者在這個時間進宮,很難不惹人懷疑,說不定皇太后正是想借着他們的隊伍混進來。
“放心吧,王爺,所有的東西爲臣都會仔細檢查,不會有不乾淨的東西。”親信很有信心的回答着,剛纔朝鮮使者進宮的時候,他已經安排宮中最漂亮的宮婢爲他們沐浴更衣。
這幾個官員很享受這一套,他們毫無顧忌的脫光了自己的衣服跳入水池之中,隨行的物品早就被周圍的人查的仔仔細細,不要說是人就算是一張小小的紙條都不可能存在。
“那就好。”恭親王放心的點點頭,他又在親信的耳邊耳語了幾句,帶着笑滿意的走了。
“皇上上朝!”李蓮英在一個小太監的攙扶下用力喊了一聲,他顫抖着雙腿走到大殿上,傷的怎麼總還要上朝,這讓恭親王覺得今天的事更是有問題。
他死死的盯着珠簾的後面,“皇太后”在玉格格的攙扶下緩緩的走了進來,她坐在後面的椅子上,神色非常僵硬。而玉格格也有些不對勁,她的髮飾怎麼看都覺得便扭,身子一直側向一邊,擋着恭親王的目光。
最近恭親王三番五次的去慈寧宮請安,但是每次太后不是睡着就是身體不舒服不想說話,而太醫也對此事一概不知,這麼久以來皇上只讓西洋老師給她看病,做出如此不合規矩的事情恐怕只有一個原因,這個太后根本就是易容的。
之所以他現在纔想到這件事,是因爲他府中一位小格格的提醒,這個孩子喜歡稀奇古怪的東西,那天她從西洋雜貨店買到一個小蠟人,這種蠟人像中國的麪人一樣精巧,不同的是他的質地很硬,可以不用依靠其他的東西就可以立在地面上。
聯想起他在慈寧宮聞到了奇怪味道,他做了一個大膽的假設,如果他在慈寧宮看到的根本不是皇太后,而是一個巨大的蠟像,是不是可以以假亂真。
他的身體往前走了幾步,從不同的角度觀察起這個太后,果然看到的是這兩個人躲避的神情。他立刻猜到了這個易容的人選,皇帝身邊可以信任的女人不多,從來沒有這個假太后一起出現的人就只有秀寧格格。
“宣朝鮮使者前來晉見。”皇上下了旨意,袁世凱和他提過這個使者到朝廷中的目的,他已經將皇太后的親筆書信交給了皇上,希望能借此打消大院君的疑慮,所以皇上更希望能在慈寧宮單獨接見這位使者,現在這個會面的時間越短越好。
不過本應該等在殿外的使者並沒有進來,整個大殿的氣氛十分尷尬,皇上注意到殿上還少了一個人,就是秀寧格格的父親。
他本來以爲他去和朝鮮使者先行商談所以並沒有在意,但是現在他們遲遲沒有在大殿之上出現,會不會是出了什麼問題。
他不安的朝簾子後面看了一眼,秀寧格格和玉格格的神色同樣充滿了不解,這件事應該不是預先安排。
“醇親王,你負責朝鮮使者的驛館安全,可知是出了何事?”皇上故作鎮定,昨天朝鮮使者進京是由他的生父親自接待,並且負責他們的整體安全,應該是萬無一失不應該出現現在的這種狀況。
“回皇上,朝鮮使者一早就在偏殿等候並無不妥,只不過……”
醇親王看了看恭親王,他是親眼看着朝鮮使者進宮,之後恭親王雖然安排他們沐浴更衣,但是卻沒發現這些人離開的痕跡,殺人這件事恭親王是萬萬不敢的,難道他竟然在短短的時間之內和朝鮮使者達成了某種協議。
“恭親王,朝鮮使者爲何不在殿外等候!”皇上聽到這件事又是這個老頭子攙和的時候,連嗓音都向上提了幾分,這段日子他的人都出不去,雖然每天傳進來的消息都是安好,但是也難以保證這些消息的真實性,他害怕這件事又是恭親王的埋伏。
“老臣實在是不知,剛剛老臣明明吩咐讓使者沐浴更衣之後在殿外等候,不知爲何……”他做出了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但是恭親王的侍衛此時卻硬闖宮殿,他慌慌張張的跪在恭親王身前低語,而那個老頭子的神色也越來越緊張,驚愕的連下巴都差點掉下來。
“恭親王!”皇上徹底的發火了,這些大臣平日在恭親王府議事也就算了,現在竟然連一個侍衛都敢在他的面前密語,難道真的要讓鑲黃旗和正黃旗的人與恭親王的軍隊打上一場惡戰嗎。
“皇上!大事不好了!”恭親王突然驚慌的跪倒在地,“秀寧格格的父親被殺了!”
“阿瑪他怎麼了!”父女連心,簾子後面的皇太后突然叫了起來,這聲叫喊讓所有人都小聲議論。
還好旁邊的玉格格冷靜,她大聲將“皇太后”的話“重複”了一遍,“皇太后問,秀寧格格的阿瑪怎麼了,你們還不盡快回稟,愣着幹什麼!”
玉格格並無官職,以一個格格的身份對着殿下這麼多叔伯長輩訓斥實在是不合規矩,不過皇上卻知道現在的狀況越亂越好,所以他大聲的斥責着玉格格,並要求恭親王親自去查辦此事。
他想先讓他離開大殿,再慢慢做打算,不過恭親王卻冷靜的很,敵人露出了馬腳他一定會緊盯不放。但是他又不想抗旨,所以他向皇上拱了拱手,很“客氣”的請他一起去查看情況。
“皇上,宮中大員慘死,朝鮮使者受到驚嚇,現在正在偏殿休息,如果皇上和皇太后不親自去安撫,恐怕會影響朝鮮與大清的關係。”
“也好,哀家這就和皇上一同前往。”秀寧格格差點要從簾子後竄出來,她只是一個女兒家,根本就沒有那麼強悍的力量去撐起大清朝,她只是想見到自己的父親,希望一切都只是一個誤會。
皇上和玉格格的神色一下子變得很緊張,恭親王擺明了是設了一個局,想引這個假太后入甕,但是秀寧格格竟然完全沒有看出,還要自己往火坑中跳,她這樣說出來的話,連皇上都不知道該怎麼挽回。
“請皇上和皇太后移駕。”恭親王強忍住內心中的歡喜,這個假太后終於被他從簾子後請了出來,想要揭穿她的假面目不過是須臾之間的事,他已經暗示身邊的親信準備,只要證實太后是假扮的,他便會立刻以“清君側”爲名起兵,將皇上“誤殺”在皇宮之中。
“太后,小心着涼。”玉格格讓人拿了件披風過來,這件披風上有一個很大的帽子,遮住了“皇太后”頭上的大拉翅,也遮擋了她不太好看的臉色。
秀寧格格的步伐很緊迫,連旁邊的玉格格都覺得有些跟不上,她感覺到自己的頭飾已經開始往下掉了,爲了做蠟像的頭髮,她齊腰長的頭髮現在只到肩膀,即使用了伶人的假髮做掩飾,也很難將大拉翅固定在頭上。
她握着秀寧格格的胳膊希望她能慢一些,如果有人發現她斷髮,那麼到偏殿之前他們這些人就已經有麻煩了。
皇上也發現了這一點,所以他讓“皇太后”和自己一起做龍念,這種東西的速度不快,可是排場卻不小,一行人的速度比蝸牛快不了多少。
在滿清的禮儀中他們認爲一個君王絕對不能有慌張之色,所以即使是大火燒到皇宮也一定要冷靜,奔跑這件事更是不能在君王和皇妃之中發生。所以打前站的人就變成了太監和侍衛,他們率先去偏殿打探情況。
“皇上,偏殿之中只看到一些血跡,不過沒有看到任何人的屍體。”
“皇上,偏殿的院子均被血跡染紅,草木雜亂,恐怕是發生了一場惡鬥。”
每個人都將他們說看到的那部分說出來,更讓這個事件都撲朔迷離,可以肯定的是朝鮮的使者還活着,但是偏殿中也的確是死了人,但是這個人的面容盡毀,只能從衣着上判斷是秀寧格格的父親。
這種一會有希望,一會又讓人絕望的消息讓秀寧格格出了一身的冷汗,她不停催促着太監加快速度,甚至忽略了皇上對她的阻止和暗示。
恭親王就走在龍唸的右邊,“皇太后”的慌張讓他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偏殿近在眼前,這個“假太后”也活不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