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洗北柵縣城!”
當鄭永用力說出這幾個字的時候,薛嶽和蔣百里都嚇了一跳。
黎叔殉國的消息已經傳來了,所有人都感到悲傷,又一個從東北就開始抗戰的英雄走了。當然要爲他報仇,但在這個時候出兵,是不是顯得有些意氣用事了?
“血洗北柵縣城!”
又重重的重複了這幾個字,鄭永面色鐵青地說道:
“黎叔的仇必須報,不能讓一個抗日英雄,一個鐵血鋤奸團的團長死在那些卑鄙小人的手裡,不這樣做黎叔在地下也不會原諒我們的!”
“總指揮,我知道黎叔的死大家都很難過,但這個時候攻打北柵縣城恐怕......”蔣百里善意地提醒了一句。
“是的,參謀長說的也正是我心裡想的。”薛嶽緊接着說道:“我知道黎叔是總指揮從瀋陽開始就帶着的老部下了,而且自從他指揮鐵血鋤奸團以來,戰功卓著,他的死的確讓人非常難過,但在這個時候攻打北柵縣城,還請總指揮三思。”
“方震先生,伯陵兄,你們以爲我是因爲黎叔的死而在那意氣用事嗎?”鄭永沉默了會:
“我之所以那麼急着要攻打北柵縣城,一來是因爲敵佔區漢奸活動猖獗,完全不把我們的警告放在眼裡,這次黎叔等人之死就是一個教訓,必須打擊一下他們的囂張氣焰,否則將來這股漢奸之風只會越來越盛,甚至,對我們的作戰行動也會產生不利影響。
還有一點最重要的原因。你們看,北柵縣城雖小,但連接着東西兩線,日軍的運輸大都要從這裡經過,根據傳回來的情報。不幾日就有一支運輸隊攜帶大量物資要經過此地。一旦攻佔了北柵縣城就等於掐住了日軍咽喉,或戰或守。主動權就在我們手裡了......”
薛嶽和蔣百里圍着地圖看了一會,目光中的疑惑漸漸釋然,蔣百里笑着說道:
“還以爲總指揮很的因爲傷心過渡才做出了這樣的決定......”
“傷心?邢亞創殉國地時候我很傷心,程宏殉國地時候我也一樣傷心,但現在我已經沒有時間去傷心了。”
鄭永的眼神有些黯淡:
“我們唯一要做地。就是爲他們報仇,殺光每一個鬼子。對了,說到這,今晚我會親手處決谷壽夫那個王八蛋,兩位要是有空的話就來參觀參觀吧。”
薛嶽和蔣百里對看了一眼,笑了笑。
天知道那個谷壽夫什麼地方得罪了總指揮,居然要勞煩總指揮親手爲他動刑,也不知道谷壽夫聽到這個消息之後。是覺得幸運還是想哭。
“好了,說正事吧。”鄭永的思路重新拉了回來:
“在北柵縣城裡,一支隊、八路軍、新四軍、游擊隊都活躍在那裡。在我們攻打北柵縣城的時候可以充當我們內應,這對我們來說是非常有利的條件。
剛剛接到地消息,尤國楨正在那策反警察,一旦對北柵縣城發起攻擊,被策反過來的警察或許會爲我們打開城門,這可以在最大程度上,減少我攻擊部隊的傷亡。
我計劃用師陸昱彰之團發起進攻,先秘密拉至北柵縣城一帶進行潛伏,而後在城內人員的配合下發動攻擊。”
“陸昱彰團可以用。”薛嶽抱着雙臂說道:
“這個團在戰鬥中損失較少,隊伍建制比較完整。武器裝備精良。尤其是陸昱彰本人也素以勇猛著稱,同時爲了確保戰鬥順利。可以調動屈濤之偵察連,陳龍之特種團一部協同攻擊,務必不擊則已,一擊必中!”
蔣百里接口說道:
“可以,同時在攻擊下北柵縣城後,日軍必然全力將此處奪回,可以命令陸昱彰以北柵縣城爲中心抵抗,再調集兵力由兩翼包抄日軍,雖然無法取得以前那麼輝煌的戰果,但也必然能給予日寇以重創,打亂日軍運輸要道,打亂日軍在此地的部署!”
“報告,作戰處中尉參謀方雨晰求見!”
隨着這一聲聲音,一個二十六、七歲的少校參謀走了進來。
看到這個人薛嶽和蔣百里同時皺了皺眉頭。
方雨晰,揚州人,父親爲揚州鄉下有名的大地主,其本人曾在德國、日本留學,軍官訓練團早期學員。
按理說以他地資歷來說,不應該到現在還只抗着一個小小的中尉軍銜。
但從抗日戰爭爆發之前,方雨晰一直倡導的理論,或者說是對待日本地態度就是“學習它,瞭解它......”
全面抗戰爆發之後,方雨晰依舊是這個理念,並且不斷宣傳。在全國上下同仇敵愾,一致對外的情況下,一個堂堂的國軍軍官竟然提出要學習日本的理念,未免讓人看不起了。
尤其是他曾經留學日本的身份,甚至一度被人以爲是個漢奸。
因此這也造成了他始終鬱郁不得志,被壓制在了作戰處充當一個小小的中尉參謀。
原先他在薛嶽的指揮部裡,一直到最近才被調到了總指揮部任命,其實也是薛嶽非常不喜歡這個參謀,巴不得讓他趁早滾蛋的原因。
“總指揮,那麼我們就去安排作戰事宜了。”薛嶽和蔣百里一齊說道。
等兩人走了之後,鄭永坐下來,捧起茶杯喝了一口:
“聽說你來了這裡之後,一直在那宣揚日本的長處,揭咱們的短處,昨天還因爲這,被自己地同事給揍了一頓,有沒有這回事啊?”
摸了摸昨天被揍,到現在還在發疼地地方,方雨晰大聲說道:
“有!”
“我還聽人罵你是漢奸,說你這樣的人趁早滾出部隊。省得給國軍將士丟臉。”鄭永冷笑了下:
“我手下都是些不怕死地官兵。你這樣的可是頭一個。現在副總指揮把你扔給了我,纔來多少時候就個同僚鬧矛盾。你大才,我怕我這容不下你啊!”
“總指揮,容不下我也沒有辦法,但我們的確和日本有着巨大差距。”方雨晰倒是一點也不害怕地樣子:
“這份差距不是十年八年可以彌補上地,只有正視到這份差距。纔有可能取得抗戰的勝利,但是我地同僚、上司,每次都不肯認真聽我把話說完!”
“學習它,瞭解它。”鄭永念着他的那兩句話,臉上居然露出了笑容:
“我就給你把話說完的機會,說吧,學習它,瞭解它。恩,後面是不是應該還有三個字啊?”
喜色從方雨晰的臉上浮現,他毫不猶豫地大聲說道:
“幹掉它!”
學習它。瞭解它,幹掉它!
這纔是方雨晰真正想要說的。“學習它,瞭解它,幹掉它!”
鄭永重複了一遍這幾句話,放下了手裡地茶杯,笑了下:
“我需要的就是你這樣的人,直面自己的差距,幹掉它!不過光有這還不行,想當我的參謀,光會喊幾句屁用都沒有。”
“總指揮。我有話說。”
這是個膽子挺大的人。上前一步自說自話指着地圖上說道:
“北柵縣城,不知道總指揮注意到了這裡沒有。此處連接日軍交通命脈。一旦攻擊此處,必然引起日軍驚恐,我認爲應當派出一支精幹部隊,突襲北柵縣城......”
鄭永怔了一下,攻擊北柵縣城的計劃是剛纔才形成的,這人難道已經提前知道了?
並沒有注意到總指揮面上表情地變化,方雨晰繼續說道:
“同時一旦對北柵縣城發起攻擊,靠得最近的靳城縣、祈莊縣等地的日軍必然全力增援,我們可以派出部隊埋伏在這些地方,利用當地水網地帶,日軍無法發揮機械化優勢地前提,對增援之倭寇狠狠打擊。”
鄭永摸着下巴耐心地聽他說完。
本來攻打這些縣城並不是自己這個第三戰區總指揮應該直接過問的事,只不過是因爲黎叔的殉國才讓他產生了這個作戰計劃,現在面前的這個和自己歲數差不多的參謀倒和自己的想法不謀而合。
“繼續說下去。”鄭永不動聲色地說道。
“是!”大聲應了一聲,方雨晰居然拿起總指揮的杯子喝了一口水,自己倒還沒有發現什麼不妥的地方:
“總指揮請看,以北柵縣爲中心,一旦展開作戰,勢必牽動鄰近十幾個縣的日軍。這些縣城都是敵佔區,大多處在交通要道上,日軍必然要展開全面爭奪。
日軍目前正在大量調集兵力,以圖對之前失敗進行報復,我認爲第三戰區即將會爆發大規模會戰,在此之前,如果能夠通過一連串的軍事行動,則可以打亂日軍部署。
我軍目前也正在集結,一旦日軍先亂,則我軍可以從容調度,從時間上我軍已經搶佔了先手,所以,卑職認爲有必要對以北柵縣爲中心地縣城展開中等規模地攻擊作戰!”
等他侃侃而談結束,鄭永不慌不忙地問道:
“那麼你認爲進行這場中等規模的作戰,需要調動多少兵力?”
“八到十萬!”方雨晰大聲說道。
“八到十萬?”鄭永冷笑了一下。
他站起身走了幾步,忽然停下來說道:
“你有沒有想過,在我們襲擊倭寇地同時,也等於是打亂了自己的部署?十萬?如果調動十萬軍隊與倭寇作戰,很有可能反而讓我們陷入到北柵縣的泥坑裡!”
方雨晰怔在了那裡,他倒沒有想到這個問題。
“書生,紙上談兵。”鄭永的面色看起來有些陰沉,他冷冰冰地說道:
“先去參謀部做起來吧,好好學着怎麼打仗,不要以爲自己讀過幾天兵書,就覺得自己已經很了不起了,戰爭,永遠不像你想得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