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暗的牢房,唯有伸手也觸之不及處有一扇小鐵窗,窗外當是懸了一隻燈籠,暖黃的光順着鐵窗偷偷爬進來,恰好將端坐在石牀上的應無臣半邊身子照亮。
半隱半現間,他神色莫辨,久久不語。
鍾離垠以爲應無臣在絞盡腦汁強辯,猝不及防聽他鏗鏘有力回了一個字:「是。」
錯愕、驚詫、不可置信!
鍾離垠面上表情變幻,怔怔看着應無臣,不確定地問:「你方纔說了什麼?」
「我說是。」應無臣擡起下顎,對上鍾離垠的視線,「你說得沒錯,我是不敢再留於她身側,唯恐越陷越深,日後泥足深陷,無法自拔,再無理智可言!」
不知從何時起,君辭日漸佔據他的心神。
最初察覺對她有意,應無臣只覺着他到了適婚之齡,遇到了能令他動情之人,他理應遵循內心。哪怕他還揹負着許多許多恩怨,他亦沒有以此爲由逃避。
萬萬沒有想到,這番縱容,會令他逐漸失了對自己的掌控。
「她似明珠,皎皎生輝;她似驕陽,灼灼燦目。」應無臣眸色溫柔,語氣輕軟,「我自以爲不過是尋常男女之間的兩心相吸,日益相處,方覺這是情不自禁的無法自拔。我不能再留於她身側,至少……現下不能。」
他還有大仇未報,阿耶的公道,燕氏的血債,都還等着他去討回來!
應無臣的坦誠,令鍾離垠諸多言語無法再宣之於口,他輕嘆一口氣:「你想好了?如今抽身,時機不佳,你與我歸去,又是一番艱難險阻。」
若是能再蟄伏一些時日,這一條復仇之路,會走得更加順暢。
「師兄,凡事皆有利弊。」應無臣搖了搖頭,正色道,「我隨有逃避她之意,未嘗沒有審時度勢。此時抽身,我與應氏恰好不虧不欠,可彼此兩清。若再借應氏一些時日,便是我虧欠了應氏,日後這番恩情償還起來,未嘗不是割肉放血。」
鍾離垠默了默後試探道:「應氏既有心,你爲何拒人於千里之外……」
「爲回報應郎主當年援手之情。」應無臣笑了,「百年士族,不應被皇權腐朽。」
應氏的心思他明白,盼他以應氏郎君的身份,他日問鼎天下,令應氏成爲士族之首。
這會打亂士族之間的平衡,應氏會被其他士族聯合踢出士族的圈子,必將會有一場傾軋,要麼是應氏圖破重圍,以滅盡其他士族爲代價屹立於天下之巔;要麼是應氏被圍剿而滅族,消失與歷史的長河之中。
如今天下局勢已經夠亂,應無臣並不想日後還要留下一場文人之間波濤洶涌的巨浪。
待到天下大安,合該給飽受戰亂的百姓好好休養生息。Z.br>
「士族與皇權,終會你死我活。」鍾離垠皺眉,試圖說服應無臣,「以你你之能,何不借力打力,令天下真正一統?」
無論是明面上的天下逐鹿,還是背地裡掌握着局勢的世家,一舉拔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