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與君辭脫不了干係。
鍾離垠的面上是意料之中的篤定。
應無臣說他從未肖想過天下至尊,鍾離垠信。可他也篤定,若是沒有君辭的出現,應無臣亦不會排斥一步步順應局勢走向該走的位置。
或成君臨天下;或敗不負年華。
「你既心意已定,我便不再多費脣舌。」鍾離垠長舒一口氣,「師弟,你應當好生想一想你與她的日後,沒了應九郎的身份,你與她便再無名正言順的牽絆。」
長睫垂下,遮擋住清寂眼眸之中的暗色:「我當歸去爲父報仇,爲燕氏正名。日後……日後風雲變幻,長遠之事,不宜深思,且行且看。」
靜默地凝視着應無臣好一會兒,鍾離垠才收回目光,他正要開口,便有人來報:「公子,君女郎來了。」
本打算夜談牢房的君辭,聽聞鍾離垠走了藺雉桓的路子得以來探視,她思量着現下的傷勢,兼之周榮正愁抓不到她把柄的虎視眈眈,還是選擇親自去見了元猷,從元猷手裡得了手諭,光明正大來看應無臣。
周榮雖然在對甘陵應氏步步緊逼,也想不管不顧將應無臣弄死在牢房,以慰愛子亡靈,但他戎馬半生,籌謀至此,心智豈是輕易喪失?
現下並不是與應氏撕破臉的時候,只能逼着應氏給個交代,而應氏對他的所作所爲尚未做出反應,但要保應無臣的心卻態度明顯。
弄得他也不能對應無臣輕舉妄動。
元猷也自然能斡旋之間將君辭放進來。
鍾離垠得了消息早一步離開,並未與君辭碰面。
她站在牢房外,看到的便是雙手負在身後,立於空蕩蕩鐵牢之中,微揚下顎,兀自出神的應無臣。
牢門打開,她入了內,牢門復又鎖上,隨同她一道而來的宮中內侍,貼心爲她將看守之人遠遠帶離。
她立在陰暗裡,看着唯一一束月華下的他,依舊華衣平整,清韻矜貴。
好一會兒,她才邁出兩步,站在光源的邊界,令他能看清她的面龐:「應家阿兄,可否告知於我,你這是爲何?」
自打她出現,他的目光就落在她身上,一瞬不瞬就那樣看着,不壓迫也不容忽視,她不言他亦不語。
聽了她的話,應無臣短促笑出一聲:「君家阿妹,緣何以爲我非衝冠一怒爲紅顏?」
君辭的理性,令他欣慰又酸楚。
欣慰是她如他所料,玲瓏心思,冷靜自持。
酸楚亦是因此,他希望她永遠這般清醒,便不會輕易被人哄騙,但得知自己也是那個不能讓她因愛而迷失的人,難免有些悵然若失。
如此一句反問,令君辭沉默,幾息之後,她鳳眸坦然與應無臣對視:「應家阿兄,我信你對我有情,亦信此情爲真。可你我身在亂世,男女情愛可有,卻不能過重。」
否則,他們便是僥倖活到今日,將來亦不會活太長。
深以爲然地頷首之後,應無臣也默然片刻,才道:「我並非應氏九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