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派人行刺淮王。”汪直看着朱見濂,斬釘截鐵,也沒什麼多餘的解釋。
皇上皺起眉頭,覺得汪直應該多解釋幾句,就這麼不鹹不淡的一句話,敷衍之意太過明顯,恐怕會對事情起反作用。
朱見濂似笑非笑地看着汪直,對他的態度早有預料,面色不變道:“我並未說那刺客是汪公公指派的,此事疑點諸多,淮王府自然不會妄斷。”
皇上鬆了一口氣:“淮王世子明曉事理,值得嘉獎。”他瞥了一眼汪直,對他在此時擺出的態度不甚滿意,轉頭吩咐:“賜淮王世子十箱珠貝綿緞,再賜南國刺蝟滋品、雪蓮仙補品。願淮王好生修養,早日康復。”
朱見濂揖手道:“謝皇上。”
皇上又說了幾句安撫之語,覺得聖恩已足,身體也有些乏了,便揮揮手道:“你們下去吧,朕累了。”
朱見濂和汪直行禮告退,一同步出宮殿。雖不分先後,但兩人之間拉開了兩三米的距離。
走下宮階,朱見濂突然頓住了腳,收斂起方纔在皇上面前的恭敬,聲音沉沉地開口:“汪公公。”
他不直呼其名,更不會像其他人那般叫“汪大人”。“汪公公”的叫法沒錯,身份也不需指摘,但他就是要揭汪直的短,於潛移默化處提醒他。
汪直瞥了他一眼,沒打算說話。
朱見濂咬着牙,面上卻帶着一絲莫測的笑意:“汪公公,您認識有個叫沈瓷的宦官嗎?”
汪直走了幾步,聽了他這句問語,改主意轉了身:“認識不認識,與淮王世子何干?”
“您說有何干系呢?”朱見濂盯準汪直的表情,要在他的一顰一簇間揣測他對沈瓷的心思。是無意之舉,還是有意促成?是君子之交,還是情愫暗生?
“你沒資格知道。”汪直下巴擡起,但終歸掩不住神色中一絲不甘。朱見濂看到了,捕捉無誤,終於確定沈瓷安然無恙,暫且鬆了一口氣。
但鬆氣的同時,亦是擔憂。
若是汪直並不知沈瓷是女子,說是斷袖還好辦。可他若是已經知道了……朱見濂陷入了沉思,他本以爲,宦者對男女情愛是無感的,但轉念一想,後宮中那樣多宮女太監對食的例子,不能不說是一種隱患。以汪直的身份,若是強行要沈瓷做他的對食,再拉上皇上或萬貴妃爲證,自己恐怕也無能爲力。
但他料想,若是汪直真對小瓷片兒有所企圖,此時,應當比他更無能爲力。
朱見濂笑了,慢慢地說:“我有沒有資格,是次要的。您別讓我的人受委屈,才最重要。”
汪直終於轉過頭,直視着他的眼,目似嘲笑:“你的人?她早知道你在京城,卻遲遲不願去找你,竟還有底氣說是你的人?”
朱見濂毫不迴避,清晰道:“素聞汪大人雖是高傲,卻向來有風度。爲何方纔在皇上面前,卻如此刻意敷衍,失了分寸。”他眸似幽洞,挑起嘴角道:“你怕了。”
汪直挺直脊背:“我沒有。”
“我不是在說一個疑問句,我只不過陳述了一個事實。我說,你怕了。就這樣。”
朱見濂說完,轉身就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