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上一章的末尾一句我給刪了,之前寫汪直幫沈瓷找了兩個畫師的那幾句也刪了。主要是寫出來以後覺得有些拖沓,對話帶點學術性質。所以現在是沒別的畫師了。】
構想已趨於完整,沈瓷開始着手製作。
她親手調和土與水的比例,讓胎土幾乎不含任何雜質,再用青花在瓷胎上雙勾出紋飾的輪廓線,罩上透明釉用高溫燒製。這一步,同普通的淡描青花器相差無幾。之後,她又在釉面的青花雙勾線內,根據紋飾的需要填以多種色彩,再入窯用低溫燒製。
沈瓷盡力每一步都精益求精,只是最難的,便是色彩的描繪。
彩繪的技法有許多種,也並不是每一種顏色都能同青花搭配得相得益彰。彩色雖豔,卻必須是清雅柔和的豔,才能清晰體現釉上釉下爭奇鬥豔的效果。
正當沈瓷猶豫圖樣之時,汪直髮話了:“同你透露一下,你設計紋飾時,其中起碼要有一幅的圖案是雞,還有一幅是貓。”
沈瓷不解:“爲什麼啊?”
“因爲皇上尤爲喜歡雞這個意象,而萬貴妃喜歡貓。”
汪直從小跟在皇上和萬貴妃身邊,對這兩人的喜好可謂信手拈來。沈瓷覺得自己撿了個大便宜,樂得咯咯直笑,隨口又問:“萬貴妃喜歡貓我理解,不稀奇。但是皇上爲什麼會喜歡雞?我以爲老虎蒼鷹這些更威猛的物像更合適。”
汪直存心逗她:“因爲皇上覺得雞肉最好吃。”
沈瓷歪着頭想了須臾,笑道:“你騙我的吧。皇上什麼山珍海味沒吃過,難道會貪戀最常見的雞肉。”
“哈哈。”汪直細細的眉眼笑成了彎彎的一條縫,一面說話,一面伸出手,替沈瓷正了正頭上的帽:“真正的原因有兩個。一來,成化元年是雞年;二來,“雞”和“吉”諧音,皇上相信運道命數,便覺得雞是個好兆頭。”
他的手扶在她的帽檐,不算是親密的動作,可在他扶正的過程中,手指有意無意滑過她腦後的發,帶着幾絲微癢,蹭得她惶惶不安。
沈瓷退後一步,狀似思考,輕嘆一句:“這樣啊……”汪直被迫離她遠了些,手也順勢從帽子上落下,兩人再無任何接觸。她自以爲做得不動聲色,卻不知汪直的毫不覺察只不過是表面。
“你呢,你最喜歡何種禽物?”汪直問她。
沈瓷愣了一瞬,緩緩道:“紫貂。”
“這可是金貴的禽物,難道你養過?”
沈瓷點頭:“小王爺……就是淮王世子,他曾經送過我一隻,養過兩年多,如今已是病逝了。”
“……”
“汪大人,您臉色怎麼看起來不太好?”
汪直只覺胸口像是被毒藥腐蝕出一個洞,颼颼的涼風吹來,彷彿直接從他身體裡穿了過去。所謂心痛,大抵便是這般感受。他正了正神色,少見地起了隱瞞之意,只說道:“無事,只是最近妖狐夜出一案剛有了新的線索便再次斷掉,有些苦惱。”
沈瓷亦覺妖狐夜出的案子頗爲蹊蹺,問道:“什麼線索?”
汪直理順氣息,長長的羽睫垂下,又睜眼揚起,慢慢道:“找到了一種可能的殺人手法。”
“所以,絕非什麼狐妖鬼怪?”
汪直將方纔的鬱結拋開,點頭道:“近日我的人得到消息,西域有人制出了一種奇毒,名爲無影紅。無影紅毒性極強,但使用後只需一個時辰便自行揮散,驗毒也驗不出。因此,死者身上纔沒有任何傷痕,也查不出中毒痕跡。”
沈瓷詫異:“世上竟有如此奇毒?”
“更麻煩的是,這種藥無色無味,只有淡淡的異香,融在湯中,尋常人根本聞不出來。”汪直蹙眉道:“可縱然如此,也不至於所有人都中了毒。所以我猜想,除了不知不覺飲下毒藥的人之外,其餘人應當是被強行灌入毒藥,因而纔有一部分人臉上出現可怖神情。沒有傷痕,可見兇手手法相當利落,是武功高手。甚至有可能……兇手不止一人。”
沈瓷聽得愈發心驚:“做出這樣的事,兇手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復仇,亦或只是想攪亂民心”
“不知道,目前西廠正在整理遇害人之間的關係,看起來毫無關聯,還需要調查。”
汪直噼裡啪啦一堆說完了,才意識到自己同沈瓷講的都是機密之事。她一問,自己便迫不及待地答,真是守不住嘴巴。但他並不介意,甚至還有一點舒心,只隨口附加了一句叮囑:“方纔的話,你自己知道就行了。”
沈瓷笑道:“此等大案,沈瓷自然會保密。還願汪大人早日破案。”
汪直一哂:“你還是把你自己的事兒料理清楚吧,別等做好了新瓷,貴妃娘娘都把你忘了。”
沈瓷頷首應下,頭上帽子本就寬鬆,因着她這一低頭,又有些歪了。汪直頓時肌肉緊繃,忍住伸手幫她再次扶正的念頭,裝作沒看見般擰了擰自己的袖口,只隨意再說了幾語,便匆匆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