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晃晃的陽光下,上官渝習慣性地眯起眼,冷寒懷疑的目光再次掃過面前站着的三個年輕男子,卻沒有開口。他一直在思量着什麼。
按皇祖母的說法,父皇中毒便是最有力的一次機會。他本就是當朝皇子,如今皇帝病危,宮中其他皇子無一人可以撐起大局,唯他一人,而且是名正言順地登上帝位。這綺羅香的毒藥皇祖母是如何得來的,他尚且不知,但他知道這是最好的一次機會。若是錯失了,以後的機會便會很難得。面前這個男子一臉自信地告訴他,他可以解毒。自己再不信,心裡也是要有一分緊張的。
若是他真的解了毒,那麼自己想要翻身的機會便微乎其微。皇祖母對自己的失望可想而知。可若是不帶他們三人進宮解毒,怕是也會落下話柄。
上官渝心裡盤算着,良久,才沉沉開口:“解得了便罷,解不了,我要你們三個爲我父皇陪葬!”
這話就像是一顆巨大的石子,砰然落入原本平靜的湖水中,泛起的漣漪無數。上官渝無論怎麼想都可以想到這三人的驚詫。
可是他沒料到,這三人什麼也沒說,只是微微頷首,宛如聽罷一曲迷離樂曲,並無什麼吃驚之態,甚至在紫衣男子的眼底,自己還可以看到若有若無的諷刺!
一瞬間的恍惚,他覺着自己好像被人用腳狠狠地踩下,踩得低入塵埃,也像是一尾將死的魚,被人擱在砧板上,刀霍霍地磨着,銳利的刀鋒足夠讓自己心驚膽寒。
再也不敢去想什麼,上官渝趕忙回過神,回頭淡淡地朝自己身邊的人吩咐道:“給他們準備一輛馬車,帶他們進宮。”說完,一揚馬鞭,急急地離去,馬蹄揚起沙塵無數,很快便迷離了衆人的視線。
司馬逸塵,慕容闌和莫青楚也不含糊,不顯山不露水地坐上馬車,是平常人的姿態,武功半點也沒有顯現出來。這當口,若是有什麼不測,怕是也不好。雖然他們的武功足夠絕世無二。
皇宮,棲鳳宮。
一臉淡定的皇后靜靜地在雲榻上臥着,看一本稍厚些的書,似乎是聽了慕容闌那日的建議,衣着淡雅清新,整個人都透出了不一般的氣質。而她的夫君,當朝的帝王,就在後面的一間房裡安靜地沉睡着,嘴角噙一絲邪魅的笑光,身邊僕從如雲,卻唯獨沒有她。
她並不是個絕情的人,若是絕情當年就不會那般深情地愛上他,嫁給他,爲他生兒育女。那個當初信誓旦旦地要愛她一輩子的男人,卻納下後宮佳麗三千,對她只有一份禮儀上的尊重。只是如今,愛也好,恨也罷,一切都隨風散了。過了十幾年的孤苦日子,她也不介意再多過些。綺羅香的毒,誰下的,她尚且不知,不過不知道也好,明白太多,也會失去太多。
她也不是個愚笨的女人。昨晚皇帝在她這裡休息,到早上卻沒有起來。那天晚上來棲鳳宮的人就只有太后身邊的小李子和其他妃子派來送些東西的宮女。那些宮女也沒那麼大的膽子去毒害皇上,即使是聽從主子的吩咐。那麼……皇后的眉凝了凝,繼而心裡就只有一種情緒,那便是悲哀。
一個威風八面的皇太后,
竟然會親自派人給自己的兒子下毒,而且是至毒的綺羅香,那需要怎麼樣玲瓏的心思,纔敢付諸於行動。
她和他,究竟是怎樣的一對母子?
皇后微合了眼,手中的書已由宮女放到桌上去,輕風拂過,刺了青竹的衣袖隨風飄搖,她的眉頭一直皺着,卻不像是想什麼事情,眉間隱約的倦怠。
“娘娘,渝王爺來了。還帶來了三個男子,挺平常的。好像是要給皇上解毒。”皇后的貼身侍女走進來,附在皇后耳邊輕輕地說,卻面無表情。
皇后啓脣笑了笑,沒說話,起身整理了衣裳,才慢慢地說:“請他們進來吧。”
一顰一笑,盡顯儀態萬千。
上官渝帶着三人進了棲鳳宮,與皇后簡單地聊了幾句,便直接帶他們去後庭。
“記住,若是你們解不了我父皇的毒,我會要你們一同下地獄!”站在皇帝的牀榻前,上官渝冷冷地看着三人,心裡忽然涌起一股恨意,分不清來由,眼底一簇冷光閃過,沉聲說道。
是恨什麼?恨他們半路殺出個程咬金,誤了自己奪位的時機?還是恨他們對於自己的蔑視?上官渝搖了搖頭,努力使自己鎮靜下來。
司馬逸塵從懷裡掏出一個透明的瓷瓶,微微一晃,瓶裡有液體在晃動,如水的顏色,正中卻有一道紅線映襯。“渝王爺,您可會武功?若不會,請找一個內力深厚些的人來,我要爲皇上解毒。”
上官渝愣了愣,上前握住那個瓷瓶,冷冷地問:“這是什麼?”
斜眸看了看上官渝,司馬逸塵笑得半真半假,卻如沐春風,言語醉人:“渝王爺,知道綺羅香的毒如何解嗎?您怕是不知道。這個瓶子裡是赤焰冰山兩重露,綺羅香天下間至毒的藥,藥性熾寒兩重,只有同樣藥性的解藥才能解。而赤焰冰山兩重露,是解綺羅香的最好的藥,同樣是天下間難得的奇藥。您知道嗎?”
一時語噎。上官渝也說不出什麼話來,繼而想起司馬逸塵之前的言語,反應過來,知道自己不會武功,只能派身邊的奴才出去,請了皇后身邊的一個侍衛來。
這邊,司馬逸塵已喂皇帝喝下了些許的赤焰冰山兩重露,只是幾滴罷了。繼而神色淡定地吩咐侍衛過來,爲皇帝運功調息。自己站在一旁,不時提上幾句建議。
“爲什麼不把這赤焰冰山兩重露全部讓我父皇喝下去?”上官渝依舊眉目冷酷地看着司馬逸塵,沉沉地問,是顯而易見的疑惑之色。
“您說呢?”司馬逸塵仍是一笑,步子卻退開,看着茫然的上官渝,心下譏嘲,嘴裡卻依舊恭敬地很,“赤焰冰山兩重露是天下間難得的奇藥,藥用得多,便極有可能誤了性命!您難道想讓您的父皇生命垂危?”
怕是你巴不得!
上官渝沒說話,伸手去探了探榻上皇帝的鼻息,已經順了許多,明顯均勻起來。心下一頓,自己,真的是沒機會了嗎?那麼皇祖母,又是否會埋怨自己呢?
一旁正爲皇帝運功調息的侍衛眉目平常,功力看起來不算太高太深,此時額上已稍稍地見了汗,想來是累的。過一盞茶的
時間,身形忽然一晃,似乎有些體力不支。一直靜站着的慕容闌一眼看到,卻不言語。心裡想想,明白知道上官渝看不出什麼,才走上前去,以右手遞去一張手帕,細心地爲他擦去額上的汗,左手卻做無意間地放在他的後背,以內力傳輸給他。
那侍衛心下頓了頓,回眸疑惑地看她一眼,暗自奇怪,這般的平常的少年,功力怎麼如此深厚?卻繼而看到慕容闌遞給他的眼神,硬生生地止住自己想要脫口而出的話,轉過頭,繼續爲皇帝調息。心裡卻怎麼也平靜不下來。
慕容闌只爲他稍作了休整,便靜靜地退回去,眉目安然地立着。
上官渝奇怪地看着站在兩個少年中身形稍顯瘦弱的那個紫衫少年,嘴脣蠕動幾下,卻沒說出什麼來。他只是覺着奇怪,只是覺着眼前這個紫衣少年自己有一股沒來由的熟悉,又能說什麼?他也確實說不出什麼來。
咳——
悠悠然吐出一口鮮血來,一直昏迷着的皇帝漸漸睜開眼。由着一旁的侍衛扶着自己在榻上坐下,虛弱地看一眼圍着自己的幾人,除了自己的六子上官渝,其他三個人自己並不認識,無力地問:“出什麼事了?”
睜開眼的皇帝雖然氣息不均,但已漸漸褪去了那絲病弱,面色有些許的紅潤,俊朗的面龐有着些許的滄桑意味。眼神微微冷冽起來,有種天生的傲然霸氣。只是這般的一個人,卻把西王朝治理成如此模樣,讓人心下爲之不堪!
慕容闌微微一嘆,眉頭輕皺,淡淡地說:“皇上,您中了綺羅香的毒,渝王爺特意請了我們幾個來爲您解毒。”
皇帝微微一愣,探尋的目光看着上官渝,見他點了點頭,沒說什麼,卻像是想起什麼來,問道:“朕因何中毒?渝兒,查出緣由了嗎?”
呃——上官渝愣了愣,忽然間就想暈過去。這算什麼呀,他現在只有一個動作,咬牙,恨的想要咬牙。該如何解釋?難道說是皇祖母下的藥?如果真說了,父皇怕是殺了皇祖母的心都有。可就算是要編,也找不出什麼理由來呀,堂堂西王朝的君主,身邊護衛不少,怎麼可能讓人有可趁之機呢?
一時間,上官渝無語。
“渝兒,怎麼啦?難道父皇中毒的原因讓你難以啓齒?”見上官渝許久沒有說話,皇帝有些不高興地問。沒有半點君臨天下的鎮定沉穩和從容。從他的身上,目前爲止,慕容闌只能看出些許的傲氣和霸道。這樣的人,怎麼就會做了西王朝的皇帝呢?
“呃……呃,”想了想,上官渝只能編出一個不是理由的理由來誆皇帝,“您昨夜不是在我母后這裡歇息嗎?傍晚時候有人送了一盒菊花酥過來,綺羅香的毒藥怕是就下在那裡面。母后當時因爲沒什麼胃口就沒吃,您吃了些,覺着味道不算好,就讓人丟了。但這毒藥,還是中了。”
這些話,上官渝想,自己怕是都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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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更了。
宸璃今天考試,真的很頭痛啊,不是不會,考試真的是太麻煩了。明日儘量更一章,自然是如同今日,不下三千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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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