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子遇出院的那天,搜救隊長來給他做彙報。
幾天過去了,搜救無果,隊長一臉挫敗,“我覺得找到屍體的可能性也不大了,有可能已經漂遠了。”
傅子遇面色沉沉,“繼續找。”
隊長有些猶豫,“有可能繼續找下去也沒用啊!”
現在的情況一目瞭然,他覺得繼續找就是白費力氣,本來他一個拿錢辦事的,有傅子遇這樣人傻錢多的主兒,自然是再好不過,但是幾天的搜救已經耗費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自然,傅子遇這邊也花了不少錢,他這昧心錢拿着拿着也就坐不穩了。
“現在屍體很有可能已經順着下游到大洋裡面去了,那是深海海域,根本無法打撈,傅先生,現在不是我們不給你找,你這是在白花錢啊!”
傅子遇堅持,“沒有關係,我給你錢,你們繼續。”
隊長已經受不了了,覺得根本無法溝通,“不行,現在你給我錢我也找不了了,繼續下去就是白費功夫,傅先生,你節哀吧。”
說完,轉身逃難一般地走。
傅子遇坐在病牀上,眼眸裡面一片黑,紋絲未動。
在窗口的徐媛早就聽到,心裡也不好受,開口勸說:“子遇,你想開一點……”
“念笙沒死,”傅子遇攥緊了拳頭,“我有感覺……我不相信她死了,找不到那就一定是回到路家了,我去路家找人。”
徐媛嘆了口氣沒再說話。
傅子遇對於路念笙的執念她是清楚的,如今真相浮出水面,路念笙更顯得無辜,這種情況下樑佳茗害的路念笙慘死在大海里,傅子遇怕是以後也很難走出這個陰影。
幾天了,傅子遇的變化她看得見,他的話越來越少,很多時候一個人安靜下來,周身都散發着那種陰冷的,生人勿進的氣場。
以前他住院,就連護士都看他模樣好看,每次都情不自禁想要多接觸,和他說幾句話也高興,可現在,那些護士看着他都害怕。
而徐媛請來的心理醫生,則徹底宣告因爲傅子遇的不配合,根本無法進行心理干預治療。
徐媛和傅老爺子這幾天都在發愁,卻無計可施,傅子遇畢竟不是小孩子,他們還能管制住,現在他自己的想法太多,全都是他們琢磨不來的。
辦理完出院手續,傅子遇離開醫院之前,去了一趟樑佳茗的病房。
這一次人倒是全,樑傑,張茵,樑佳茗一個不落,都在病房裡,傅子遇也沒敲門,直接推門進去,掃了一眼,最後視線落在樑佳茗臉上。
樑佳茗本來在病牀上坐着,看到傅子遇,臉色驟變。
現在的傅子遇對她而言幾乎是陌生的,他盯着她的視線像是要在她臉上鑿出兩個孔,那冷冽陰寒的目光刺的她的心口一陣一陣發緊。
張茵怯生生的,但保護女兒的本能還在,擋在樑佳茗前面,看着傅子遇,“傅少,佳茗現在已經很慘了,一個女孩子現在變成這樣子,以後的日子都不知道要怎麼過,您就看在過去情面上,網開一面吧!”
樑傑在旁邊侷促地站着,少了幾根手指的手侷促地往後以一種奇怪的姿勢撇着,似乎是想要說話,卻又不敢說。
傅子遇默了幾秒,看着張茵,微微笑了,話音散漫:“你說……過去的情面?”
張茵一愣。
“你來告訴我,我和你女兒什麼情面。”
他語氣不溫不火,而臉上那種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令人不寒而慄。
張茵腦袋縮了縮,“不管怎麼說,你有天大的仇恨,佳茗現在這麼慘,也該算是已經還了,你還想怎麼樣?”
傅子遇脣角微微勾着,視線在面前三個人之間打個來回,那語氣淡的像是在說什麼無關痛癢的事情,“我看……你們家破人亡,差不多吧。”
聞言,張茵面色慘白。
樑佳茗也坐不住了,“傅子遇,你非要趕盡殺絕不成?”
傅子遇恍若未聞,視線投向樑傑,旋即又笑了,“你們真不愧是一家人,一副嘴臉,樑傑,如果不是因爲你負債,念笙也不會出事,你以爲你躲在那裡,就可以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樑傑低着頭,面色晦暗的像是死人,“傅少……我麼已經付出代價了,你也看到了。”
他猶豫幾秒,最後將手拿出來,斷掉的手指上產過着白紗布,然而那樣突兀的斷指,整整三根,依然令人心驚。
“我現在變成這樣子,佳茗……佳茗一個女孩經歷那種事情,已經很可憐了,你放過我們,我帶着她們去外地,我們以後就不在l市了,絕不會礙着你的眼,還不行嗎?”
樑傑的語氣,是近乎哀求一般的低聲下氣,斬斷那幾根手指,似乎也已經斬掉了曾經他身上那種橫勁兒,整個人就像是一條鬥敗的狗,灰頭土臉,乞求傅子遇寬恕。
“你意思,你們現在害的無辜的念笙生死未卜,而你們就想拍拍屁股走人?”
樑傑面色發白,找不到反駁的話語。
傅子遇說:“這樣吧,看你態度好,我給你們選擇。”
幾個人均是一愣。
傅子遇繼續道:“檢察院考慮你們也算受害者,公訴的時候,會以你們是從犯這一條起訴,量刑也比較輕,我會以你們是主謀來進行私人的上訴。”
樑佳茗急了,“你這根本就是胡說,我們和那些人又不是一夥的!”
樑傑也傻了眼。
從犯頂多也就是拘留交罰款一類的,主謀可就不同了。
傅子遇根本不理會樑佳茗,繼續道:“要我不起訴,可以,你們自己翻供,去自首,說自己是主謀之一,自首的犯人一般會從輕處罰,這你們清楚吧?”
“再輕,主謀也得坐牢啊!”
樑傑快要哭出來了,路念笙那怎麼說也是一條人命,真要是以主謀身份去認罪,那牢獄之災是絕對避免不了的。
樑佳茗氣極,劇烈咳嗽起來,又咳出一大團血,張茵連忙手忙腳亂地找紙巾給她擦。
這些天她的身體狀況已經越來越糟糕,偶爾咳血,至今也沒找到出血源。
她擋開張茵的手,也不顧脣角還沾染一片血跡,叫嚷着:“傅子遇,還有沒有王法了,我們頂多就是給那幾個人出了個主意而已!憑什麼說我們是主犯?我要是主犯,我能被害成這樣嗎?!”
傅子遇看着這一幕,絲毫沒有表情,眸子微微眯了一下,“樑佳茗,別和我講王法,你們要是不去自首,我會讓你們見識一下什麼叫做真沒王法,傅家在法院那邊的人脈你不是不清楚,何況現在綁匪死光了,你們說自己是從犯,除了你們身上這點傷之外,一切都是一面之詞,我看你們拿什麼和我鬥。”
樑佳茗氣的已經說不出話來,“這點傷”三個字簡直誅心,天知道她現在有多痛,而樑傑沒出息地哭了出來,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傅少,傅少我求你了,你放我們一條活路吧,我以後做牛做馬!”
病房裡面就是一團混亂,樑佳茗還死死咬牙不肯低頭,樑傑見傅子遇無動於衷,一把將樑佳茗直接從病牀上拖了下來,張茵嚇了一跳,卻攔不住,樑佳茗就這麼重重摔在了地上。
她本來身上的傷就還沒好,這一下子沒提防住,摔的很重,她發出一聲痛吟,卻被樑傑硬生生按着跪下了,樑傑又按着她的腦袋一下子磕下去,差點撞到傅子遇的腳。
樑傑像是在做最後的掙扎,“你看,傅少你看,佳茗也給你認錯磕頭了,你就既往不咎放過我們這一次吧!”
樑佳茗反應過來,劇烈地掙扎起來,然而掙脫不開樑傑的桎梏,張茵在旁邊急紅了眼,“樑傑,你別……”
樑傑吼了張茵一聲,“你也一樣跪下,我可不想坐牢!難道你就想她坐牢?還不快給傅少認錯!”
“我沒錯!”
樑佳茗死活不肯低頭,眼淚在眼眶打轉。
她被壓抑了太久,再也不想忍氣吞聲了,她不甘心,“傅子遇,你有種的就弄死我,不然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傅子遇低頭,就見她明明被樑傑壓制,依然不死心地擡頭,雙目猩紅瞪着他。
樑傑不由分說,一記重重的耳光甩在樑佳茗臉上,“就知道嘴硬,真想坐牢?!”
張茵攔不住樑傑,也跪下去抱住傅子遇的腿,
“傅少,我們真的知錯了,你放過佳茗吧!”
傅子遇冷笑,這一家人,各自懷着各自的心思。
樑傑想自保,而樑佳茗就是不肯認輸,張茵又要保護樑佳茗。
再一聯想到曾經路念笙就在這個家裡成長,甚至將這種最後害了她的人當父母,他心口就更沉。
想到路念笙,他一陣恍惚,病房裡消毒水氣息瀰漫,他默了幾秒,看眼前這一場鬧劇,最後說:“選擇已經給你們了,一週之內不自首,別怪我不客氣。”
說完,嫌惡地踢開張茵的手,轉身就走,將樑傑的呼喊聲,樑佳茗的叫罵聲還有張茵的哭聲都甩在身後。
離開醫院,徐媛想要直接回家,然而傅子遇卻毅然決然,要去路家。
徐媛哪裡還攔得住?放心不下傅子遇,只能派司機送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