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念笙啞然失聲。
陸昊文的眼眸深沉認真，那樣緊緊鎖定她，他的手攥着她手腕，她一時間也忘了掙扎，許是驚訝使然，好一陣，沒有言語也沒有任何動作，就連掙扎也沒了，一雙水靈靈的眼睛圓睜着。
腦袋有點亂了。
她當然知道陸昊文不是那種對女人很隨便的人，不然以他的條件，身邊怎麼會那麼久都沒女人？
也正因如此，他這個告白就顯得格外鄭重其事。
這種不動聲色持續很久，最後是陸昊文先宣告投降，原本抓着她手腕的手微微一鬆往上一點，攥住了她的手。
她愣了一下，聽見他說：“你給點反應。”
她抿脣，感覺到手被攥在男人寬大的掌心裡，有些緊張。
“你再這樣光看着我不說話，我就要吻你了。”
他說話間頭更低，呼吸交融，她縮了縮脖子，又掙扎起來，“我說……我說！你先放開我。”
他神色滿意了一點，也不勉強她，真就放開手，“你的決定沒必要現在告訴我，我知道要你一下子接受我不太容易，你滿腦子都是陸靖，我今天和你說這些，是給你提個醒，從現在開始，別光記得我是陸靖的父親，或者惠恆的行長，你們瑞通的合作對象，我是你的追求者，你得把我當個男人看。”
她微微發怔。
他要她說話，她以爲他想要個答案。
他身體回到駕駛座上去，微微籲出一口氣，剛纔那一瞬，她微微錯愕一動不動看着他，他真有吻她的衝動。
不過他忍了，他很清楚，急不得。
他說：“我和你以前感情經歷都不太順當，所以我不會逼着你，不會催你，我知道對於你來說接受另一個人很難，我也一樣，選你不是一時興起，我已經想了很久，希望你也能慎重一些……”
他頓了頓，“你也很喜歡陸靖，陸靖不排斥你，對我來說，你是完美的。”
路念笙默了幾秒，弱弱出聲：“所以……是因爲陸靖嗎？”
他蹙眉，轉過臉看她，在她臉頰上捏了一把，“找打？”
她別過臉躲開。
“陸靖喜歡你確實給我減了很多麻煩，不用花心思讓你們接受彼此，這小祖宗不好伺候，”他想起陸靖，搖搖頭，又說：“但我現在說的是我對你的感覺，與陸靖無關，我和你有很大年齡差，我不會像年輕男孩子那樣做什麼浪漫的事情，如果你非要我說一句‘我愛你’可能也很勉強，這三個字說起來容易，但是相守並不容易，多少愛情起初轟轟烈烈最後還是慘淡收場，所以念笙，我可能不會給你甜言蜜語，我只能盡力給你一個後盾一個依靠，我想我們給彼此一個家，給陸靖一個完整的家。”
他話說的很沉，也很慢。
每一句話，好像都是經過斟酌的，那樣沉穩的語調。
確實不是什麼甜言蜜語，她摸着臉被他捏過的地方，那裡隱隱發燙。
眼前的男人身上這種歷經歲月洗禮的成熟和穩重，是她年齡相仿的男人很難複製的，傅子遇身上就沒有這種特質。
她恍然，怎麼又想起傅子遇？
陸昊文看着她，“你討厭我嗎？”
她愣了愣，旋即搖搖頭。
“那我們就可以慢慢來。”
她說：“我還沒想過……”
“那現在開始想。”
他斬釘截鐵打斷。
“我……”
他再次打斷她，“除非你要接受我，不然暫時就別說話了，我也不大想聽你這短短几分鐘做的什麼決定，你回去休息，我說過了，我不催你，你需要的時間和空間，我都會給你。”
她抓着安全帶，咬咬脣，腦子還轉的有點兒慢。
不得不說，他真的嚇了她一跳。
他傾身過去爲她解開了安全帶，笑容變得溫和寵溺，手在她頭髮上輕輕揉了一把，“回去睡覺吧。”
她沒動，她覺得應該拒絕，她根本就沒想過這回事兒，才張嘴，他的手指已經落在她脣上，“還不走，等着我的kissgoodbye呢？”
被他觸碰到的地方發燙，她手一推車門就小兔子一樣竄下去了。
他不由莞爾，在車裡靜坐着看她倉皇而逃的背影，忍不住就想笑。
他也覺得自己可能嚇到她了，不過要是不說，她眼裡永遠沒有他。
他輕輕捻手指，回想她脣的觸感，沉了口氣，目送她進門，才徑自驅車離開，調頭與一輛不起眼的黑色商務車錯過，商務車車窗玻璃降下，單反鏡頭對着陸昊文的車後，閃光燈連閃幾下。
……
路念笙回到家裡，臉頰還有些發燙。
其實陸昊文說的不是什麼讓人耳根發燙的好聽情話，然而……
儘管樸實，因爲太突然，還是讓她有些沒法招架。
在客廳便被何歡攔住了，何歡睨着她，“你臉怎麼那麼紅？”
她擡手扇了扇，“天氣好熱呀……”
何歡忍不住就笑了一下，又說：“剛門口保安還說，你又被陸行長送回來的？”
她抿脣，不敢說話了。
“不是合約都簽了一段時間了嗎？剛開始說要給他幫忙解決他兒子的問題，現在那孩子去上學了沒有？”
路念笙摸摸頭，“是去上學了……”
何歡發覺她的異常，皺眉頭，“那你和陸行長就該保持一點距離。”
她心口微微發沉。
其實她也並沒有多喜歡陸昊文，她只是覺得何歡這樣強硬幹涉她的交際圈，讓她有些不舒服。
何歡解釋：“念笙，你以後還要找對象的，現在畢竟已經有些風言風語了，咱不能不管你名聲啊。”
她攥了攥拳，“媽，我不想活在別人口舌裡，我不在乎那些。”
何歡急了，“念笙，你不能這麼自私，我知道你有很多想法，可是你也要想想媽和爸啊，我們都老了，我們想你找個好歸宿，有錯？你一定要這樣？”
路念笙沉默下來，心情變得沉重。
突然覺得沒意思，她也並不喜歡陸昊文，爲什麼要爲了他讓父母不高興呢？
她語氣軟了一點，“可是媽，我什麼情況你也知道，我不好再找。”
“醫生的話都不一定的，”何歡眉心緊蹙，“你還年輕，好好調理身體就好，別的你別多想，我和你爸會給你相算個合適的對象。”
路念笙很勉強地笑了笑，“我累了，先上樓休息了。”
何歡目送她上樓，一臉的憂心忡忡。
回到臥室裡，和路老爺子一說，路老爺子嘆口氣，“念笙是成年人了，你只能給她建議和勸告，不能替她做決定的。”
何歡有點兒生氣，“當初就她想嫁給傅子遇，咱們就任由她去了，結果呢？我看咱們還是得強硬一點兒。”
路老爺子搖搖頭，“你這樣，她心裡會更不舒服。”
“難道要讓她和那個陸行長越走越近？”何歡憤憤，“我聽說陸行長四十了啊。”
路老爺子笑出來了，“我見過陸行長几次，沒你想的那麼老，最起碼外表是看不出的。”
何歡擰眉，“你怎麼向着陸行長說話了？你本來不也不樂意嗎？”
“我想了想，”路老爺子深深嘆息，“本來我是覺得年齡差距有些大，但是我最近打聽過，陸行長業內風評很好，而且潔身自好，也不是沒有可取之處，而且他有孩子了，如果真的和念笙投緣，說不定……”
何歡別過臉，覺得說不到一塊兒去，“我還想念笙找個好的。”
路老爺子提醒：“剛開始咱們也覺得承修不好。”
何歡愣了一下。
這倒是真的，一個人，單憑別人口中的傳聞其實很難決斷，最初他們對傅承修也有很多偏見。
她心裡有些亂了，“哎，承修要不是傅家人，念笙跟他在一起，多好。”
路老爺子沒再說話。
傅承修雖然人品獲得他們肯定，但是傅家這層關係始終是一道坎兒。
作爲父母，他們想路念笙找個好的歸宿，但是這個願望，現在看起來變得很難實現。
……
翌日。
路念笙纔到辦公室，lori就跑過來了，手裡拿了一份文件放她桌上。
“d.s.的總裁特助唐煜又來了，讓我把這個給你。”
路念笙皺眉打開文件掃了一眼。
lori也湊過來看，“這和上次送的一樣啊……”
路念笙問：“唐煜說什麼沒有？”
lori愣了一下，旋即搖搖頭，“什麼都沒說，大清早就來，放下就走了。”
lori走了之後，路念笙看着文件發了一會兒愣。
每一週，唐煜都會送來同樣的文件，還是那份軟件運營權利轉讓書。
如果不是定時出現在她眼前的這份文件，傅子遇在她的生活中沒有任何存在感。
他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安靜到堪稱詭異。
他沒有再試圖聯繫她，就這樣徹底消失了，只有唐煜經由他授意，每週過來送這份合同。
也不再找路家二老溝通，也不再試圖說服她簽字，她猶記得唐煜最後給她的話是：“傅總說了，你想籤就籤，不想籤就不簽約，你撕了扔了我們就再送過來，這樣如果你們哪天想通了，隨時可以簽約，之前已經達成協議的散戶還會繼續經營，但是不再做新的，只要瑞通想，隨時可以接手已經運營成熟的軟件終端。”
這種風格，其實並不像是傅子遇。
他想要達到什麼目的，從來都是目標明確，強勢而霸道。
她心煩意亂，將文件合上扔到了一邊去，扭頭看向窗外。
盛夏將至，她驀然想起，在唐煜最後出現在她眼前的時候，她其實曾想過，問一句，傅子遇怎麼樣了。
他傷的很重，她知道的。
傅承修曾經說過，d.s.董事會內部已經有人試圖彈劾他，她也知道的。
可是到最後，她什麼也沒有問。
現在，她的生活裡面，沒有傅子遇，連同徐媛也消失的乾乾淨淨，並未像之前威脅的那樣對瑞通施壓，這都是好事，這讓她的生活趨於平淡，她覺得就應該這樣，可是不知道爲什麼，偶爾一個人，這樣靜下來的時候，心裡還是會空到痛。
瑞通樓下，一輛黑色卡宴正駛離停車場。
唐煜在駕駛座上帶着藍牙耳機接了個電話，掛斷後看一眼車內後視鏡，“合約已經到路小姐手裡了。”
後座上，傅子遇輕輕“嗯”了一聲，低頭看着手裡一沓照片。
有路念笙一個人的，也有很多她和陸靖還有陸昊文在一起的，甚至也有……
昨天晚上，她在陸昊文的車裡面。
陸昊文的身影側過去，將她擋了個嚴實，他看到陸昊文的手，攥着她的手。
那姿勢，像在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