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路相逢。
陸昊文覺察到路念笙的僵硬，擡眼看過去，視線對上傅子遇的，微微愣了一下。
旋即很快斂了情緒，對着傅子遇笑着點了一下頭，算是打招呼。
傅子遇脣角動了動，艱難擠出的笑容顯得十分別扭，路念笙已經不再看他，別過了臉。
陸昊文猶豫一下，另一隻手按了按她挽着她的那隻手，“你還好吧？”
“我沒事。”
她話說的有些着急，挽緊了他手臂，“我們去別處好不好？”
陸昊文深深看了她一眼，剛想開口說話，人羣中一陣騷動，吵哄哄的聲音裡，重任目光都往宴會廳北側的樓梯那裡去。
二樓下來的樓梯上有一個小平臺，主角登場，萬衆矚目，很快便安靜下來。
岳家二老和那個剛從國外歸來的二千金嶽嵐站在那裡，按照慣例對賓客道謝，隨意說了幾句場面話，這中間路念笙心不在焉，起初時總覺得身後傅子遇的目光還不斷刺過來，可等上面的人話說完了，她側過臉，餘光掃過之前傅子遇所在的那個角落，才發現那裡已經空蕩蕩。
傅子遇不知道去了哪裡。
她的心口驀然有種空落落的感覺，收回視線沉了口氣，跟着陸昊文繼續去和那些人寒暄。
……
嶽嵐開始說話沒幾秒，傅子遇就轉身離開了宴會廳。
腿腳依然不方便，雖然不用柺杖了，可走路一瘸一拐的，這毛病也需要些時日才能完全好，他在花園樹影下尋到僻靜處坐下來，揉了一下腿，目光呆滯地落在地面上，腦子裡面還是方纔見到路念笙的情景。
在這裡見到她是個意外，可看到她挽着陸昊文的手臂，意外其實也算情理之中，她大抵是來做陸昊文女伴。
她今天很漂亮，和以往不太一樣，他沒有見過她這樣打扮。
他從衣兜裡摸出煙，回想着她回頭看他的那一眼。
很明顯，她不想看到他。
他自嘲地笑着抽出一根菸，剛放脣間，沒來得及點燃，有腳步聲由遠及近，是高跟鞋的聲響，他扭頭瞥了一眼，怔住了。
今天宴會的主角居然跑到這種地方來了。
若不是剛剛還在宴會廳見過她舉着酒杯道致謝詞，他這會兒還不一定能認得出來，上一次和岳家這個二千金嶽嵐見面還是很多年前的事情，對於她的記憶都是模糊的，可現在，這姑娘踩着高跟鞋過來就停在了他眼前。
“傅少，別來無恙。”
他手裡的打火機“咔噠”一聲合上了，將煙也拿了下來，擡頭看到嶽嵐居高臨下笑着，昏黃燈照下，她上挑的眉眼間有一點點琢磨不來的冷意。
他笑了下，“好久不見。”
嶽嵐眯眼從頭到腳打量他，“傅夫人前幾天來的時候，說你對我印象深刻，特別想再見到我。”
傅子遇不置可否，只是眉頭皺了一下。
徐媛這話已經不僅僅是誇張了。
“我那時候就想，你以前和樑佳茗那麼好，別的人根本不放眼裡，怎麼會記得我呢，”嶽嵐笑了一下，“後來聽說了樑佳茗的事情，還以爲你開竅了，結果剛纔在宴會廳，我人在上面話還沒說完，就見你急着往出走，傅少，這麼久不見了，你還是和過去一樣沒禮貌。”
他把煙又放嘴裡了。
他沒法告訴她，他離開宴會廳的原因，是不想看到路念笙和陸昊文卿卿我我的模樣。
嶽嵐擡手一把奪了他脣間的煙，“我也就不繞彎子了，傅少，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你可能也是被逼着來參加今天的生日宴會的，不過巧的很，我也不喜歡你。”
這話挺直白，傅子遇也忘了那支菸，不由得笑了，擡頭看她，“那你爲什麼出來專程找我？”
“就和你來參加生日宴會的原因一樣，父母之命。”她扯扯脣角，“你也知道生在我們這種家庭，婚姻這事兒上自己的主動權很有限，其實你別看我這樣，我並不打算和我父母對着幹，他們現在中意你，所以我就來了。”
傅子遇身子往後，背部抵住了椅背，“不是中意我，是中意傅氏。”
“一樣的，”嶽嵐聳聳肩，“畢竟傅家可挑選的餘地不大，除了你之外只有一個私生子而已，我爸媽又不想我找私生子，我個人來說是無所謂，反正對我來說都是形式。”
傅子遇面色有猶疑，聽見她繼續道：“我想找的是形式婚姻對象。”
他愣了一下，“你……”
“你別誤會，我不是拉拉，”她趕緊解釋，“我的意思是，反正你的婚姻也沒法自己做主，我的也一樣，既然雙方父母有意，幹嘛不遂了父母的心呢？我們可以形式結婚，婚後給彼此打掩護，你想找什麼女人你隨意，只要不要鬧大了就好，我不會管，而我也一樣，有找別人的自由。”
傅子遇瞠目結舌。
不得不說，這個岳家二千金還真是給了他一個驚嚇。
“不是隻有同，性，戀纔可以形婚做掩護的，我認爲只要有協議，其他的形式婚姻一樣可以成立，”她手提了一下裙子，繞了一下坐在他旁邊，“這樣我和你的麻煩就都解決了，你覺得怎麼樣？”
“建議倒是不錯。”
嶽嵐露出得意神色，聽見他又道：“可是我不能接受。”
她一愣，“爲什麼？”
“我有想娶的人。”
傅子遇別過臉看向遠處，想也能想得到，徐媛這樣竭力撮合他和嶽嵐，必定沒有和嶽嵐說太多關於路念笙的事情。
“你還忘不了樑佳茗？”嶽嵐發問，“我聽說她都已經坐牢了，而且圈子裡有人說她坐牢這事兒和你有關係……”
傅子遇覺得好笑，回頭看着她，“和樑佳茗沒關係。”
嶽嵐安靜了幾秒，“那就是那個路念笙？”
他瞳仁微縮，沒應聲。
她很敏感，立刻道：“你們不是離婚了嗎？”
發生的事情太多，他纔沒心思對着一個多年沒見的人一一傾吐出來，只是嗓音沉了一點：“我們離婚是有不得已的原因。”
“你要知道，路家的底子沒有我們岳家好，這也是傅夫人現在這麼熱心的原因。”
傅子遇笑的有些冷，“別說的好像真聯姻了就是傅家要佔你們岳家便宜一樣，你也很清楚，你回國纔多久？第一個目標鎖定我，不對，鎖定傅家，也是看準了傅氏的實力。”
嶽嵐眼角抽抽，“行吧，明人不說暗話，我對你喜歡哪個女人沒興趣，我來是想和你談合作，你自己很清楚傅夫人有多強硬，你逆着她心思行事，不說讓她傷心了，她只要有力氣肯定還會和你對着幹的。”
傅子遇沉默下來。
這話倒是說對了，徐媛真要想做成什麼事情，排除萬難也要做到，而他就算再怎麼不樂意，終歸還是要顧忌徐媛是他母親的這個身份。
嶽嵐見狀瞭然，幽幽嘆口氣，“我提出的這個解決方案真的很不錯了，我們假裝在一起，以後你想找誰隨便你，別給我弄報紙網絡上就成。”
傅子遇擡手按了一下眉心，“不行，傅家少奶奶這個位置有人了。”
“你前妻路念笙啊？”嶽嵐口氣有些不屑，“我都說了，你還可以找別人，你喜歡可以繼續找她，不過我倒是聽圈子裡面一段傳聞，好像你們當初離婚可不怎麼愉快。”
傅子遇面色就有點躁了，索性不說話了。
外人就是這樣，斷章取義，靠着道聽途說的一知半解來揣測整件事兒，但是外人怎麼會清楚他對路念笙的感情？
和嶽嵐說，也是白費口舌。
嶽嵐是打定了主意來的，目標明確也不打算退縮，“你可以考慮幾天，我估計今天你回去了傅夫人還會對你狂轟亂炸，就和我爸媽一樣，不過現在你得幫我一個忙。”
傅子遇沒理她。
“我爸媽都看着呢，這會兒我要是不能把你帶回宴會廳做我的男伴，我就不用回去了。”
傅子遇擰眉，心生煩躁。
“傅夫人之前在我和我爸媽面前吹噓了你很多，結果今天得見，我在上面話沒說完，你就離開，你這是不給岳家面子，而且……”她視線掃過他的腿，“你腿傷都沒好，急着走，真可謂身殘志堅，那麼討厭這個宴會？”
傅子遇偏過頭，“嶽嵐，適可而止，合作是雙方面的，如果和岳家的合作非要我用婚姻來維持，那我不要也罷。”
“你明明很討厭，但是還是來了，爲什麼？”嶽嵐面色沉篤，“傅少，你要麼就是忌憚傅夫人，要麼就是你有軟肋在傅夫人手裡。”
軟肋，這個詞用的很微妙。
也用的很精準，他不能再讓徐媛視線又落在路念笙身上。
這段時間路念笙的生活已經趨於平靜，過得還好，他不能讓任何人毀了屬於她的安逸日子。
路念笙如今已經不是他的了，他沒法時時刻刻跟在她身邊保護她，只能努力剷除她前路上的障礙，但是徐媛是他的母親，他沒辦法剷除異己那樣不留後路，其實他的位置，很尷尬。
“你陪我進宴會廳一下下，就去和我爸媽好好打個招呼，我好交代，你回家也不用太爲難，如何？”
嶽嵐軟了語氣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