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小程回家,一見到倪潼就開始嘆氣。倪潼正在給妞妞收拾東西,回頭看了她一眼,道:“又在嘆什麼氣?”
小程將包丟在沙發上,給自己倒了一杯溫水,搖搖頭道:“我覺得這次凌墨危險了,那肖和可是很有紳士風度啊,被我損還一直面帶微笑。這比起成天只知道冷着一張臉,散發着千年寒氣的凌墨,唉,明顯好了很多倍啊。”
倪潼掃了她一眼,淡淡的道:“看來你也被灌迷魂湯了,那種是笑面虎,笑裡藏刀,一朝惹怒了他,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小程翻了個白眼,“惹怒了凌墨,下場不一樣嗎?”肖和笑裡藏刀,凌墨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嗯,男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當然,也包括這眼前的這位,她可記得那個時候她被他逼得無處可逃呢,有家不能歸的淒涼,那個時候她是深有體會!
對於凌墨的糾纏,蕭子蕭一點兒辦法都沒有。頭天小程走後她讓人來把門鎖換了,第二天早上,他就光明正大的出現在房間中,手中還拿着鑰匙。
她發誓,新鎖的鑰匙,只有她一個人有。知道保姆是奸細,這次她連她都沒有給。也不知道那廝是怎麼得來的鑰匙。
晚上在泡着澡,想起肖和,蕭子蕭發起了呆。肖和確實是一個不錯的男人,要是沒有這個孩子,也許,她會和他在一起。
但是有了這個孩子,他們之間,幾乎沒有什麼可能性。肖家不是普通人家,接受她,不過是以爲這個孩子是肖和的。
蕭子蕭輕輕的摸了摸肚子,已經三個多月,再過一個多月,應該就會顯懷,她和肖和之間,應該早點兒說清楚。她對他,是愧疚的,其實,他們之間早該在知道有孩子的那一刻了斷,但那個時候她太混亂。而這段時間,肖和又太忙,幾次話到了嘴邊,她都嚥了回去。
“洗好了嗎?沒事吧?”正想着,凌墨的聲音從門外傳了進來。蕭子蕭有瞬間的茫然,隨即應了一聲,然後起身。
凌墨在客廳處理公事,蕭子蕭躺在牀上怎麼也睡不着。手撫在肚子上,睜大了眼睛看着天花板。她和凌墨,該怎麼辦?她自己也不知道。
肖和本來說是來接蕭子蕭上班的,但是臨時有事出差,蕭子蕭想談談的願望落空。肖和一連出差了半個月,聽說是在地區上,電話經常打不通,回來的時候人整整的瘦了一圈。
“下面沒有吃的嗎?怎麼半個月就變成這樣子了?”坐在車上,蕭子蕭疑惑的問。這個年代,條件再怎麼艱苦,也不至於艱苦到半個月瘦一圈的地步吧?
肖和揉了揉額頭,笑着道:“吃的倒是有,就是太忙了,那邊的機器出了問題,又忙着趕貨,壓根就沒分什麼白天黑夜。”
“你可以讓別人去啊,幹嘛非要自己去?”公司裡又不是沒有技術員,何必親自跑一趟。
肖和臉上的表情微微的有些不自在,隨即笑着道:“那邊一直都是我過去,又接着趕貨,別人去我不放心。”
蕭子蕭‘哦’了一聲,不再說話。車廂中的氣氛沉寂了下來,蕭子蕭幾次想開口,想着肖和在開車,又咽了回去。
肖和帶了她去吃私房菜,地方有些偏僻,她從未去過。店裡很冷清,沒有什麼人,一隻黑貓在門口的椅子上打着盹。
店內裝修簡潔,打掃得乾乾淨淨的。一入店中,肖和就要了一個包間,邊帶着她往裡走,邊微笑着道:“我創業的時候,多半時候都在這兒吃飯。有時候沒錢,飯錢幾個月都沒錢結,不過好在這兒的老闆人很好,再沒錢也沒餓過肚子。”
蕭子蕭輕輕的點點頭,不知道他帶她來這兒,說這些是什麼意思。
兩人在小小的包間中坐下,肖和自己倒了一杯茶,給蕭子蕭倒了一杯白開水,然後看起了菜單。
他的樣子很認真,可以稱得上是一絲不苟。邊點着邊擡頭微笑的問蕭子蕭的意見。蕭子蕭心裡的歉疚一點點的蔓延開,五味雜陳,笑得也有些勉強。
點完菜,見蕭子蕭欲言又止,肖和好像是預感到了什麼,繼續翻着菜單低聲的道:“子蕭,有什麼話,吃完再說吧。”
蕭子蕭垂下了頭,沒有再說什麼。肖和點了一大桌子的菜,菜完全是家常菜,味道也很不錯,但心裡有事,兩人都吃得很少。肖和的表現倒是和平常沒什麼兩樣,臉上帶着溫和的微笑,體貼的替蕭子蕭布着菜。
一頓飯好容易吃完,蕭子蕭端着杯子喝了一口溫水,低低的開口道:“肖和,我……”
她的話還未說出口,就被肖和給打斷,他垂下頭,抖了抖手中的菸灰,暗啞着聲音道:“子蕭,我知道你要說什麼,別說了。”
蕭子蕭擡頭看了他那在黯淡的光線下沉浸在陰影中的臉,欲言又止,最終還是什麼都沒有說。
肖和靜靜的坐着,抽完了一支菸,這才站起來,替蕭子蕭拿過放在一旁的大衣,微笑着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蕭子蕭看着那張和往常一樣溫和的臉,喉嚨裡一哽,任由他替她穿上衣服,認真的扣上釦子。
車內放着輕音樂,可還是氣氛還是依舊的沉寂。肖和伸手揉了揉蕭子蕭的頭,微笑着道:“怎麼了?飯菜不合胃口嗎?”
蕭子蕭擡起頭看着他,過了好一會兒,才認真的道:“肖和,謝謝你。”
肖和伸手用力的揉了揉她的頭,笑了起來,戲謔道:“我看你那一臉的歉疚,還以爲你會說對不起的呢。”說罷,他又拍了拍她的頭,道:“多大點兒事啊,咱們以後不還是朋友嗎?”
想了想,他又偏着頭道:“你也別覺得愧疚,我一開始接近你的目的並不單純,咱們算是扯平了。以後寶寶出生,別忘了請我喝滿月酒。”
說着,他側過頭笑看着悶着頭的蕭子蕭一眼。黑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黯然。
臨下車時,他用力的抱了抱蕭子蕭,直到她走進了電梯中,才驅車離開。
蕭子蕭站起電梯中發着呆,肖和溫柔體貼,任何時候都是溫和的,但是,從頭到尾,她從來沒有看透過他的心。
但她對他,確實是充滿歉疚的。雖然最開始的交往是以結婚爲目的,但是,她的心,從來都沒有在他的身上過。
懷孕四個月,還未告訴過父母。蕭子蕭提早準備好了東西,等待着天氣好些,去看看他們。現在懷孕了,可不比以前,那山路滑,不敢再大意。
她雖然決意留下這個孩子,可是,對未來卻依舊是茫然的。甚至不知道,她和凌墨之間該何去何從。
她和他相識九年,前五年的時間,她心心念念都是嫁給他。整個青春期,她的眼裡都只有他一個人。他喜歡什麼,厭惡什麼,他那些怪異的小習慣,她比他自己還清楚。他皺眉,或是淡笑,每一個細微的表情,都深深的刻入腦海中。
愛上一個人,就像是中了失心蠱一般。即便是不再愛,那心也空了。在加拿大的時候,她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全靠這工作來麻木自己,撐了過來。
她那個時候,曾以爲以後他們之間不會有任何的牽扯。她以爲自己已經痛怕了,心死了,再見到他不會再有任何的感情。可是,五年的愛戀,並非是短短的三年的時間便能忘懷的。愛上一個人很容易,忘記卻是無比的艱難。她無法忘記,但是,在面對他的溫柔的笑臉時,卻也高興不起來,果真是,回不去的曾經。
電梯到達樓層,叮的一聲脆響讓她回過神來。剛出電梯門,就看見正在門口等候的凌墨。她一身的寒氣,他匆匆迎上來,將她冰冷的手握入溫暖厚實的手掌中,輕聲的責怪道:“那麼冷,怎麼不戴手套?你看,這手冷得跟冰塊似的。”
他一邊說着,一邊輕輕的往那微紅的小手上吹着熱氣。蕭子蕭看着他那溫柔的俊臉,淚水忽然滑落而下。如果,這一幕是在以前,那多好。
見她突然流下淚水,凌墨嚇了一跳,手忙腳亂的擦着,小心翼翼的道:“怎麼哭了?寶寶不乖嗎?還是肖和那廝欺負你了?”
蕭子蕭用力的搖頭,只覺得最近實在是太過情緒化,這眼淚,怎麼說掉下來就掉下來了呢。
孕婦的情緒波動會很大,凌墨此前就諮詢過醫生。見她不說話,他擁着她進屋,說着最近惡補以來的笑話,一連說了好幾個,臉上掛着亮晶晶淚水的某人總算是破涕爲笑。
凌墨的改變真不是一點兩點,以前醬油瓶倒了都不會扶一下的男人,現在不單會下廚房。並且還會打掃衛生,保姆沒注意的地方,他會接過,親自弄起來。
蕭子蕭只要說想吃什麼,就算是隨口那麼一說,再遠他也會去賣。無論多忙,每天兩個電話是必須打的,蕭子蕭很厭煩,但是卻沒辦法阻止。
因爲,即便是她不接電話,也有人提他把話帶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