脣角勾起一抹淺淺笑意,眼底愈發薄涼,“好”
深深看了幾眼窗外的彩虹,真美,可惜轉瞬即逝。
便利店的大門被人從外面打開,是店主回來了,他看到兩人還在店內才鬆了口氣,“昨天雨太大了,我怕我兒子出事才提出了任性的要求,耽誤兩位的時間了。”
“無礙”顧詩若彎着脣角笑,目光落在他身邊那個粉雕玉逐的小男孩身上時,眸色微閃,“你兒子很可愛”
旋即,她半蹲了下來,平視着稚氣未脫的小男孩,變着法兒的將手心緩緩攤開,“阿姨送給你一粒糖果,希望你以後的生活能夠蜜如糖”
“謝謝阿姨”乖巧的接過,甜甜的笑。
站在一旁的傅雲墨視線落在她恬靜的臉上,眼底微暗,她喜歡孩子,卻沒有辦法再擁有自己的孩子。
從便利店出來的時候,沒走多遠,就聽見了一聲輕喚。
腳步一頓,回過身去看,見到那邊等着的兩人時,顧詩若美眸微凝,來得好快…
莫衍北大步走近,眼底紅血絲盤根錯節,拉着她的手臂將她上上下下都打量了一遍,“昨天怎麼不等我一個人跑了?萬一要是走丟了怎麼辦?你…”
所有的擔憂在對上那雙清明不見一絲混沌的眸子時戛然而止,莫名心慌。
她怎麼會有這樣的眼神?
莫衍北僵了幾秒,顧詩若雖然溫柔淺笑着,卻將胳膊從他的手裡扯了出來,“莫先生”
莫先生?這個稱呼令莫衍北臉色忽而變得煞白如紙。
“詩若,你…”
“是,我醒了”她沉溺了兩年的癡傻,終於清醒了。
同樣的臉,眼底卻沒了過去對他的依賴,冷靜涼薄的驚人,看着那雙清澈的眼眸驟然間心臟一緊,失去了溫度的手無力垂下。
“你要跟他走嗎?”莫衍北眼底鬱郁,只執着的問了她一句。
真巧,昨晚上傅雲墨也問了她這個問題,顧詩若看了一眼莫衍北,他被霧霾籠罩的眼底那一抹期盼,顧詩若不是沒有看到,只是選擇了視而不見。
她笑,視線不經意的掃過馮美惠,“我想跟你單獨談談”
顧詩若的笑容裡沒有半分真心暖意,倒像是機械化的只是爲了應付他,莫衍北僵了兩秒,輕輕點頭。
目送着兩人離開,馮美惠眉含譏諷,“就這麼任由他們兩人離開,你放心?”
眼底薄涼,他只是平靜的看着兩人離開的身影不動,清挺的身影如同青松。
他們沒走多遠,就在附近的小公園裡散步,雨後的公園空氣溼潤夾雜着泥土青草的清香。
“詩若,你想跟我談什麼?”這樣幹吊着,莫衍北有點受不了,雖然想過未來某一天裡顧詩若會恢復正常,但是他沒有想過這一切會來的這麼快,在他安排好了一切以後,她竟然要走了…
手指不自覺的摩挲着手腕骨,眉眼含笑,“你其實知道我想說什麼,不是嗎?”
“你真的要跟他走?可是你答應我了,你會跟我結婚”莫衍北不甘心就這麼輸掉,所以他想問個清楚,顧詩若的反應淡淡,“你要娶一個心裡裝着別的男人的女人當老婆?”
“我不在乎你愛誰,只要你願意嫁給我,我就滿足了”
眸色微閃,顧詩若嘴角弧度淺淺,她停住了腳,轉而看向莫衍北。
“可是我在乎,這樣對你不公平,你這麼好的人值得擁有一個全心全意身家清白的女人來愛你,而我這種人,其實什麼都給不了你,也只可能成爲你人生中的污點。”
莫衍北突然間笑出了聲,他嗤笑道,“我這算是被髮了好人卡嗎?”
她沒說話,淡如水的盈澈眼眸靜靜凝着他,最後還是莫衍北敗下了陣,“你真的就這麼愛他嗎?哪怕是兩年的陪伴都動搖不了分毫?”
顧詩若深吸了一口氣,眉目舒展開來,“你知道我現在多少歲了嗎?”
她不需要莫衍北的回答,自顧自的笑着說,“我現在27歲,蹉跎了二十七年的光陰,我不知道自己都在幹什麼,愛情這種東西只存在小女孩家家的幻想裡,我現在無所謂愛與不愛,能夠安穩的過完餘下來的日子我也滿足了。”
“既然是這樣,我不可以嗎?爲什麼一定要是傅雲墨?”莫衍北不理解既然顧詩若不愛傅雲墨了,爲什麼不可以選擇跟自己在一起?
她笑着淡淡搖頭,“不可以,因爲拖了你下水,我會良心不安,你太好我配不上,傅雲墨他確實百般弊端,也沒有你萬分之一的好,但是能怎麼辦呢?他在我心上生長,扯走了他,我會疼也會枯萎。”
“呵”莫衍北垂下頭嘲諷一笑,“說透了,你還是放不下他,無論他過去多惡劣,無論他對你做了什麼,你都會選擇原諒選擇留下。”
“你願意這麼理解,我也沒有意見,可能就是跟你說的一樣,他即使千萬般不好,在我心底也是無法取代。”她話說的直白也決絕,斷了莫衍北的念想纔算是對他負責。
這兩年,她是病了,對莫衍北不是不感激的,畢竟他們兩個人無親無故的,僅僅只是萍水相逢,他就能夠照顧自己兩年多,這個種深意她不想深究,也不願意去探討。
不是不通人事的小姑娘,莫衍北的感情眼底的期待,她看得懂只是不能夠迴應,兩年前她就將完整的心臟交給了傅雲墨,現在片片凋零血色漫漫,她已經沒有第二顆完整的心臟可以去交給莫衍北了。
思及此,顧詩若心思愈發沉着,“莫先生,救命之恩莫不敢忘,但是除了感激以外,再無其他。”
她的話已經夠露骨了,莫衍北生平第一次嚐到了心痛的滋味,賦予他痛苦的人就站在他面前笑靨如花,彷彿這只是一場笑話。
莫衍北嘲諷的輕聲笑着,嗓音低沉微顫,“顧詩若,你骨子裡跟傅雲墨是同一種人,冷血無情,做的真好,對待不愛的人永遠都不會留一絲餘地。”
“我是爲你好,我給不了的東西也不希望你抱着那種不切實際的幻想奢望我給予,你很好值得擁有更好的,沒必要把自己擺到那麼卑微的位置,乞討愛情這種事,我這二十幾年裡一直在做,卑賤的去跟人乞討溫情,我知道有多苦多疼。”正因爲她能夠感同身受,所以纔不希望看到莫衍北越陷越深。
像她這種人,除了自甘墮落以外沒有其他的路可以選擇,可能姜曷臣纔是最瞭解她的人,他們都一樣不值得被救贖也沒有辦法得到幸福。
握着腕骨的手一緊,脣角笑意更濃更魅,笑而不語。
莫衍北心口一窒,悶悶的難受至極,“顧詩若,我再問你最後一遍,願不願意和我走?我帶你回瑞士,27歲還不晚,你還有重新開始的機會,跟我走,我會給你更好的未來。”
心底沒有觸動是假的,畢竟這樣真摯的感情曾經她也這麼毫無保留的交給過兩個男人,可惜都沒能夠得到善終。
真心啊!就是最不值錢的東西。
現在的她也淪爲了跟傅雲墨沈宋一樣的人,視線越過他落在身後緩緩走近卻停步在一米之外的男人身上,眼角微挑,“對不起”
“呵…”莫衍北眼底隱隱溼潤,第一次真心喜歡一個女人,想把所有的美好都給她,現在他所有的痛苦都是這個女人給予的,他自嘲的低低笑出了聲,“好,我知道了,既然你做了這種決定,希望你永遠不要後悔。”
顧詩若始終彎着脣角,那抹笑深深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落荒而逃,強忍着想要回頭的念頭。
“衍北衍北,你看小黑的樣子是不是跟你很像?”
“衍北,你看我和倩倩畫的畫,這個是你這個是我,這個是倩倩…”
怎麼就垮了呢?還沒來得及開始就散了,連給他圓了這場夢的機會都不願意給。
泄憤似的用力捶在電線杆上,從心尖蔓延開的疼滲透了四肢百骸。
“她本就不愛你,從一開始接近的時候你就知道了結局,現在又何必要折磨自己?”馮美惠就站在他身後不遠處,靜靜的看着他,嗓音溫軟。
“閉嘴!”雙眸猩紅,風吹過,眼睛不適應的微眨,滾燙的淚珠奪眶而出,令馮美惠一愣,她笑了笑,眉含嘲諷,“你還真是很愛她,這麼多年,我沒見你哭過,被拒絕了就這麼難過嗎?”
莫衍北沒有搭理她的話,一腔怨氣無從發泄,“如果不是你昨天跑去,她也不會一個人跑出來,也不會就…”他說不下去了,無法接受一夜之間從天堂跌入地獄的落差。
清醒過後的顧詩若,冷靜沉着,刻畫到骨子裡的冷漠令他心寒,兩年之中陪伴在他身邊的那個溫順無害懵懂無知的顧詩若終究是回不來了…
“怪我?沒有我,她一樣會醒”說着,馮美惠睥睨的瞟了他一眼,“是夢總是會醒的”
夢?
這場夢持續了兩年,在他習慣了的時候忽然間被打破了平衡,就這麼從夢中驚醒,面對殘忍的現實,莫衍北第一次感覺到挫敗和無力。
他不接受這樣的狗屁現實,也不接受就這麼被剔除。
看着大步離開的莫衍北,馮美惠眉心微蹙,“衍北,你該清醒點了,顧詩若她本來就不屬於你,強求來的總是要歸還回去的,不要越陷越深了。”
她的話不知道莫衍北聽進去了多少,馮美惠只是靜靜站在原地看着那個人開車離開,眉心越發蹙緊。
莫衍北的性子她很瞭解,看着溫吞謙順,實際上骨子裡執拗得要死,一旦認定了某件事認定了某個人,就絕對不會輕易放手。
正是因爲這樣,看大他這麼難過又傷心的離開,馮美惠纔會擔心他鬧出點什麼事來…
顧詩若緩緩將視線收回,心內無聲默唸,對不起,她給不了就只能夠殘忍拒絕。
長痛不如短痛,流過一次血纔會結痂癒合。
“爲什麼要選擇留下來,跟他離開這裡,重新開始新的生活,不是更好嗎?”男人嗓音溫涼,平淡的就像是在詢問今天的天氣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