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怔在那裡,妄圖通過這句簡簡單單的話推測林至誠跟楊橋之間談論的事情,卻一無所獲。
有點鬱悶地把他的手機接過來幫忙放到牀頭上之後,林至誠忽然開口問:“你在想什麼?“
正想得出神,他的聲音不大,卻也把我驚了一下,我瞪了瞪他,直接張嘴就吐槽:“你嚇死我了知道不。”
林至誠微微轉了轉身體,有點訕訕然地說:“我又沒說別的,反應那麼大幹嘛。而且我現在是病人,你還那麼兇。”
我撇了撇嘴,再瞪了他一眼說:“我有兇嗎?我有兇嗎?”
林至誠的目光忽然轉了轉,停留在我的臉下方,他說:“有。”
我循着他的目光朝下看,直接覺得無地自容,自己正一個傻缺,諧音字啊臥槽,還連着說了兩次。
有點兒惱羞成怒,我繼續瞪他說:“看個仙人掌,信不信我把你戳瞎了,瞎看個什麼的。”
林至誠忽然笑了,他說:“我沒有瞎看,我也就看你而已,別的女人給錢求着我看,我還不樂意看了。”
氣氛一下子變得曖昧起來,像是情侶間的小鬧嘴,我的臉又瞬間灼熱起來,只得故意拿着手機說玩一陣遊戲啥的。
我正玩得起勁,林至誠忽然舊話重提地說:“周沫,我知道你把唐海燕弄進去新思科了。”
我怔了怔,擡起頭來故意裝傻:“你說什麼?”
林至誠就又把話重複了一遍。
我決定繼續裝傻,讓他重複到膩了爲止。
然後我發現我是真傻,在我的印象裡面,一番話,能讓林至誠說兩遍已經到了極限。
他的臉色忽然一下子變得嚴肅起來,他就這樣盯着我說:“你知道我在說什麼。”
就跟恍如消失了好多年的強大氣流突兀又再次存在一樣,我被林至誠強大的氣場震懾到了,張了張嘴,最後一句話也沒說,就這樣抿着坐在那裡。
見我沉默以對,林至誠緩緩開口說:“不管你現在在做着什麼,都停下來,別再往前了。”
在沉默中對峙了一陣,我知道林至誠是病人,我知道我不該跟他激動,可是我有一點兒忍不住了。
我擡起頭來盯着他,一字一頓地說:“抱歉,我沒有辦法讓一個那麼惡毒的人逍遙法外,她是殺人兇手,她是在犯罪。就算我沒有證據讓她爲她以前犯下的罪行負責任,那我也不想讓她好過。你可以覺得這個以前一根筋的周沫怎麼心計那麼重了,你可以覺得我爲什麼非要放着安穩的日子不過再去招惹一個魔鬼,但是沒辦法,我沒有辦法放過一個間接讓我失去親人失去孩子的人渣。”
林至誠的嘴角抽動了一下,他的臉上忽然浮現出複雜得讓我看不透得神色,我分析不出來這些包含了什麼,但是卻能窺見他的難受。
他就這樣迎着我的目光看了很久,忽然紅了眼眶。
我還沒猜到他爲什麼眼睛紅紅,他早已經飛快地壓制下去。
沒有像之前大篇幅的陳述,他只是簡簡單單地說:“我沒說會讓他們逍遙法外,我的意思是這事交給我,你別再浪費自己的青春年輕來鬥爭,你可以過別的生活,簡單一點的,未必需要跟那些人鬥來鬥去。”
如果不能親手讓孫茜茜這樣的人下地獄,實在難解我心頭大恨,我不想再因爲這個問題跟林至誠過多糾纏,於是我敷衍地說:“到時候再說,你現在還躺在病牀上,扯淡啥的。”
林至誠是何等聰明的人,他見我岔開了話題,就沒再囉嗦,而是特題外話地說:“你玩遊戲的時候別把手機湊得太近,對眼睛不好。”
我瞥了他一眼正要說話,吳開宇的電話忽然打了進來。
我過來醫院之前,已經把授權協議書傳了過去給他,讓他細細研究一下,我們改天再細細探討,卻沒有想到他那麼快就打來了。
拿起手機,我走了出去,就站在靠窗的走廊盡頭接起了電話。
可是,吳開宇沒跟我討論授權協議書,他一張嘴說的就說:“周沫,房子我找到買主了,你要確定出,我就幫你出了。”
賣個房子跟賣顆白菜不一樣,他的效率讓我挺吃驚的,我順口就問了一句:“那麼快?”
吳開宇笑了笑說:“其中買主是我阿姨,剛巧她得給我表哥準備婚房,也算是湊巧了。另外一個是我一個哥們阿忠,你也認識的。價格還是按照市場價,你要確定了,我就安排去辦手續了。”
我想了想,最後說:“出了吧,我希望儘快拿錢。”
我是這樣想的,如果林至誠有在佈置什麼來套孫茜茜,不管他成功不成功,由他去,反正我還是按照自己的計劃進行,總之我會讓她爲自己的狠毒付出代價就是了。
掛了電話,我想着下午太無聊,不如去附近弄點咖啡買幾本書什麼的來消磨時間。
想就要去,我就直接拿着手機刷路線,低着頭回去揣了包包,也忘了跟林至誠打招呼,就徑直跑了。
女人嘛,偶爾也是會磨蹭的是不是,我在外面一逛,就用掉了兩個多小時,買了一堆的大大小小玩意,這才往回趕。
回到醫院已經是下午兩點多了,這個點最好睡午覺了,可是透過半透明的窗,我看到林至誠呆坐在那裡,他就一直盯着前面的掛畫看着,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他的目光裡面帶着我之前從來沒有見到的茫然無助,那是我從來沒有太多機會見到的他的狀態。
我在那裡看了好一陣,忽然心裡面挺難受的。
推開門走了進去,他一見到我,頭一下子扭過去,好一陣才說:“我還以爲你不過來了。”
我把東西隨意往沙發旁邊的桌子上面一放,慢騰騰地說:“去買點東西打發時間。”
林至誠噢了一聲,他說:“原來是去買東西,我還以爲你是陪着我呆得無聊走了。我還以爲,你再也不回來了。”
林至誠最後那句話,聲音被壓得越來越多,就像是被壓在石頭裡面,艱難地冒出頭一樣,我的心忽然像是被揪了一下,故作輕鬆地說:“你一看就人緣不好,現在這樣也沒誰來幫忙照顧,我是看在大家認識那麼久的份上,你現在又是我的領導,我會照看到你康復的。”
我一說完,就在心裡面罵,臥槽周沫你不裝逼會死嗎嗎,如果裝逼該被判刑你早死一百次了知道嗎。你好好的說林至誠放心吧你現在這樣我會好好照看你的我會當仁不讓的會死嗎!
我正在心裡面把自己變得法子吐槽得勁,林至誠冷不丁特跳躍地說:“我明天出院,回家休養。”
我挺疑惑的,左看右看,他現在就那熊樣,雖然夾板拆了,但是還是沒見他能多大範圍的活動,也是這兩天相處好了點,我說話就自在了些:“你現在就這熊樣,還要回家休養去?不好好呆在醫院,你折騰個啥啊?”
林至誠瞥了我一眼,最後淡淡地說:“我不喜歡醫院。而且我在這裡,總有些我不想見到的人跑來在我面前晃來晃去的,看着影響心情。”
我噢了一聲,有點欠揍自己對號入座地問:“你是說我麼?”
林至誠又瞥了我一眼,脫口而出:“怎麼可能,你不在這裡,我心慌。”
氣氛又跟個藤蔓似的糾纏不清了,林至誠大概意識到了,他一下子岔開話題說:“你買了什麼?”
我說我買了書。
林至誠就說:“買了啥,借一本給我看看唄。”
我最後把其中一本女性雜誌丟給了他,他一臉的黑線翻了幾下,最後說他餓了。
總之接下來,我就跟個小跟班似的給他弄吃的,整這個那個,時間也過得挺快,轉眼就到了他想出院的時候。
我剛剛辦完手續過來,正要招呼張磊幫忙扶下林至誠來着,林正跟孫茜茜來了。
林正果然抱着撮合孫茜茜和林至誠的心,我一走進去就聽到他說:“至誠,這幾天我忙可能沒法常常上去,請護工沒那麼細心,茜茜這幾天時間空着,不然讓茜茜過去幫忙照看着點,這樣我也放心,你覺得怎麼樣?”
也不知道是我運氣不好,還是林至誠除了拎我當擋箭牌之外找不到別人,林正剛巴拉完,林至誠一下子就指着我說:“不用,周沫她會照看我的。”
原本吧,我想着林至誠要出院了,他回家休養就回家休養去,最多我偶爾過去送點吃的,沒打算跟到家門口跟伺候大爺一樣伺候他。
但是我看到林正在聽到林至誠這樣說之後,那張老臉拉得跟驢臉一下,我就想氣氣他,所以我趕緊特配合林至誠地說:“對的。”
林正的臉更黑了,他瞪了林至誠一眼,冷哼了一聲說:“不是說了讓你別跟這樣的掃把星混一起麼?”
我張了張嘴,原本打算說些話嗆得他半死來着,但是林至誠已經冷冷地接了一句:“你跟劉曉梅扯證的時候說過的話全忘了?”
林正的臉瞬間更黑了,他一把將手上的東西直接摔下,跟吃了火藥似的摔門而去了。
孫茜茜看了看這樣的狀況,最後追着林正跑了。
戲看得差不多了,我動手去收拾被林正扔下的東西,然後淡定地衝站在一邊還沒從戲中出來的張磊說:“過來幫個忙。”
好不容易把林至誠弄回到家裡,張磊說他還有點事得回去公司,讓我給幫忙收拾一下。
我想着剛纔在醫院都撂話說幫忙了,也懶得推辭,就先把林至誠那一包髒衣服拿去陽臺準備丟洗衣機裡面洗。
可是我纔剛剛到陽臺,卻一個措手不及被眼前的東西狠狠地擊中了內心,我就這樣愣在那裡盯着一直看,最後我捂住了嘴巴。
我怕在大廳的林至誠聽到我哭出來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