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徹底疑惑了,看着在肆意揮灑眼淚的陳美娟,我小心翼翼地搖了搖她的肩膀問:“還有誰?”
陳美娟也把她手上的酒罐子放下,她慢騰騰地說:“是劉曉梅說你肚子裡面的孩子不能留的。”
我的拳頭捏了起來。
陳美娟也是隨意地抹了一下,她繼續說:“劉曉梅那段時間正在向林正逼婚。她怕有變故,是她強烈教唆孫茜茜找人下手的。她是那種點人出手,自己坐收漁翁之利的人!這樣的人更可恨!”
我一把抓住那個啤酒瓶捏扁,半響才問:“你怎麼知道的?”
陳美娟又把酒拿起來猛灌了一口,她好一陣才說:“有次我跟劉曉梅吃飯喝酒,她喝多了,跟我說的。我也就是從那時候起,才決定把她噁心的面目全部記錄下來的。”
我噢了一聲,猛地將罐子裡面的酒全部灌下肚子,我拍了拍手站起來說:“我們回去吧。”
因爲喝了酒,我沒有開車,而是打的。
在的士上,我給劉曉梅撥去了一個短信,約她1個小時後在後海一個環境安靜清幽的咖啡廳見面。
我回到家裡,先是用冷水撲臉,讓自己清醒過來,然後拿出之前那個u盤,將上次沒有給過給劉曉梅的照片拷貝了一些放在我的手機裡面,然後我給那個一直幫我探尋資料的鑫苑秘密探查公司的老王打去電話,我說:“我追加30萬,我需要劉曉梅在林正那家通訊公司裡面謀取利益的更確鑿的資料,是需要那種能徹底定罪的那種。”
做着這樣勾當營生的人,沒有哪一個不老奸巨猾的,這個老王,還是用他慣用的招數,他裝作遲疑了一下說:“周小姐,這,有點難度,主要是這個過程需要花費太多的人力物力。”
我咬咬牙,想了想,覺得捨不得孩子真套不找狼,所以我說:“40,不行我找別人。”
他還在裝,好一陣才說:“可以吧,看在周小姐是熟客的份上。”
掛了電話,我收拾妥當,就直接往約定的地點去了。
去到了之後,果然不出我所料,劉曉梅沒來。
我沒給她打電話,而是從手機裡面隨意翻出一張她的裸照,給她發了彩信過去。
之後,在我一杯咖啡才喝了一半,她就氣急敗壞地跑來了。
她氣喘吁吁地坐在我的對面,張望了一下週圍的環境之後,壓低聲音就說:“你什麼意思!”
我悠然自得地端起咖啡再抿了一口,淡淡地說:“我的意思是,你這段時間要隨傳隨到。”
我說完,將杯子頓在桌子上,然後拿起包包,直接往門外走了。
我在發動車子的時候,看到劉曉梅追出來,我搖下車窗,淡淡地朝她說:“記得24個小時開機。當然,如果我在期間出什麼意外,這些照片肯定會散到滿天都是。”
在車飛馳起來的時候,我一想到劉曉梅接下來的日子會一直像是生活在砧板上,我就有說不出的快意。
我當然知道,現在還不是對劉曉梅下手的時候,我還有需要用得着她的地方,所以我現在只能讓她先坐立不安一下,以解我心頭的憤恨。
可是,哪怕像是現在這樣貌似已經操控全場勝券在握,我依然無法獲得快樂。
過去的疼痛如同一個頑固的鐵絲網,禁錮在我的身體裡面,它會不時不時被扯一下,這樣的疼痛操控着我,讓我變成了那種攻於算計的人。
看吧,時光的殘忍性在與,它不僅僅會讓我們在輾轉中老去,還會讓我們最終變成自己討厭的那類人。
接下來的好幾天,除了早上跟林至誠打幾分鐘的國際長途是我生活裡面唯一的亮點,剩餘的時間我都是鬱鬱寡歡,用在鋪排我的計劃上面的時間也花去了一大半,我總是睡不夠,也因爲想念着林至誠,經常毫無懸念地失眠,總是頂着個熊貓眼起牀,不得不給自己蓋上濃濃的妝。
這期間,陳美娟過來宏德找過我一次。
我跟陳美娟就近吃了一頓飯,她說後面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可以找她,我笑笑說沒事,讓她多些時間照顧李先勇。
聊開了之後,我才知道是林至誠幫了世通,他把世通的訂單以少得可憐的加工費接過去做,加急處理,而貨雖然延誤了一些,也總算幫忙世通穩住了客戶。
我聽下來,百感交集。
我心裡面的這個男人,從頭到尾就沒我想的那麼狹隘,真正狹隘的人是我,我爲我當初誤會是他對世通下的手感覺面紅耳赤。
也因爲如此,而接下來的日子,我更感覺沒有他在的日子孤寂得像是一潭死水。
林至誠是在春意露頭的三月15號回到深圳的。
他上飛機之前,給我打過電話,說他雖然想下了飛機就能見到我,但機場離家裡路途遙遠,他又是晚上十一點多才能到,讓我在家裡好好休息。
但是,從他上飛機那時候起,我就開始坐立不安,最後還是覺得去借機,給他一個驚喜。
我到了寶安機場已經是十點半,一個人在t3航站樓,看了大屏幕上面的時刻表,才知道林至誠乘坐的那班機延誤了起航,會晚點三個小時。
在春意料峭的三月夜裡,氣溫降了幾個度,我一直看着滿臉疲憊的人來人往,快要麻木的時候,終於從出口處看到了林至誠拉着箱子朝着我這邊走來。
我頓了頓腳,一下子像是腳下生風地朝林至誠奔去。
我差點就撲到他的身上,然而他卻似乎是有意無意地往後退了一下,我撲了一個空,沒作多想,想拉住他的手,他卻朝我示意般地眨巴了一下眼睛。
我這才發現,我剛纔的眼睛裡面真的只有他,要不然怎麼可能看不到他身後站着的滿臉像是別人欠了她幾百萬沒還的楊橋,以及一臉無奈的笑笑呢!
我的內心翻江倒海,想到林至誠跟我說過他只帶笑笑,卻沒有想到原來這十幾天以來,楊橋也與他們同行。
哪怕知道他們沒有任何身體裡面的逾越,可是我就定在那裡,看着他們之間哪怕沒有一絲一毫的接觸,在眼神的交織裡面,也是顯得那麼和諧。
他們之間那種不言而明的默契配合,對我而言已經是千般的針刺。
林至誠,他其實跟楊橋纔是同一類人。
多麼痛的領悟。
我一下子如同光着腳踩着一個榴蓮,痛癢從下到上一路蔓延,卻似乎無傷大雅,我還能勉強擠出一個笑容衝笑笑以及楊橋說:“都累了吧?走吧,車就在外面。”
笑笑還是挺捧場的,她說:“嫂子,我們還好啊,倒是你那麼晚還來接機啊?”
笑笑的話才說完,林至誠張了張嘴看起來想說什麼的樣子,但站在後面的楊橋忽然直接推了林至誠一把往前衝去,我們還沒反應過來,她已經伏在垃圾桶那裡吐得天昏地暗。
接下來的整個過程,連提起我都覺得索然無味,讓人意氣闌珊。
被楊橋排斥的笑笑跟我,就站在不遠處,面面相覷地看着林至誠給楊橋遞礦泉水又遞紙巾,噓寒問暖。
如果這一幕能把裡面的主演人物換掉,我或者能在這個場景感受到這個寒冷的初春裡面的一絲暖意,可是現在除了徹骨冰寒,我什麼也沒有感受到。
原來看着自己深愛的人,在無微不至地照顧另外一個女人的感覺,那麼痛那麼傷。
而後面,因爲楊橋執意不願意坐我的車回去,我終是不忍他的爲難,我找個折中的辦法,我說我載笑笑回去,他先去幫忙。
林至誠只得把行李放在我的車廂後面,他空着手跟在楊橋的後面去攔的士。
車在飛馳的過程中,我還在等待紅綠燈的時候還可以看一看路邊璀璨的燈火,笑笑她哪怕再粗心大意,她也知道我這一刻的心情低落,她試圖逗笑我說:“嫂子,你知道嗎,有些德國佬的英語也很爛的,我以前一直以爲就咱們才學不好英語,以前我們班那些同學還說需要學好英語找個老外就好了,她們肯定以爲老外的英語都特別好。真的好好笑,哈哈哈。”
爲了不給笑笑冷場,我裝作挺開心的樣子迴應了一句:“所以說那些找老外男朋友的姑娘兒,真的能提高英語嗎!”
接下來我跟笑笑的交談還是挺歡的,可是把她送到家門口,我再上車往回開的時候,我無法將自己從那些濃而又重的孤獨感裡面解救出來。
我也就只能這樣了。
我甚至知道不能因爲委屈而掉下眼淚。
我終於知道,原來最委屈的事情不是你確實在委屈。
而是哪怕委屈到了骨子裡面,也不能表現出來任何委屈的樣子。
我就這樣懷抱着心事回到家裡,將出門之前熬給林至誠的筒骨湯熱了一遍。
林至誠是在天矇矇亮的時候纔回到家裡的,那個時候我正坐在沙發上,看一部恐怖片,而爐竈上面的湯,已經熱了五次。
天太冷,它涼得太快,熱量的輸送趕不上它變涼的速度了,它就這樣刷刷地直線往下。
如同我得心情一般。
而林至誠,他大概是想將我焐熱,他一過來就將窩在沙發上的我拽起來擁入懷內,他的下巴擱在我的肩膀上,我的耳朵裡面傳來他的聲音。
他說:“周沫,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