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書記載:大楚二百三十三年冬,十二月二十九,先帝崩,太子姬重儀繼位,號明帝,改年號爲安和,冊封原太子妃蕭氏爲皇后,一生後宮僅皇后一人,和睦情篤,如民間夫婦然。皇后蕭折靡者,一等公安國府嫡孫,姿容絕代,性聰敏,善謀權術,嘗爲先帝貴妃。在位時多輔佐明帝政務決策,治安和開元盛世。
那一年十二月二十七日黃昏,楚越於常州大戰,楚軍大勝,越軍一潰千里,宇文炎中箭墜崖,生死不知。而蕭折靡被運回皇宮後,原本是要命人去準備大喪的,但是羞花先生不死心地又仔細檢查了一遍,發現其胸口處有一團暖流漸漸發熱,不過半個時辰,她冰涼的身體竟然全部回暖,心跳,脈搏和呼吸都漸漸正常如活人。
衆人大喜,萬隱悄悄溜到他家殿下的臥榻邊,對着重儀太子的耳邊小聲說:“殿下,太子妃又活過來了。”
話音剛落,只見原本昏迷不醒的重儀太子唰地一下睜開眼睛,目光不善地盯着萬隱,那意思很明顯,要是萬隱敢騙他,馬廄養馬都拯救不了。
“您不信自己去瞧,我哪敢騙您吶殿下!”萬隱覺得非常委屈,上次養馬就已經是他一生的噩夢,要是再去養一次,施微肯定更加鄙視他,更別提嫁給他了。
重儀太子掀開錦被,穿好外袍就大步走進偏殿,一大羣人圍在那裡,個個臉上都帶着難以抑制的喜色,重儀太子心下定了定,看來萬隱應該沒有說謊了。
衆人見到重儀太子都閉上嘴讓開一條路,他走上前去,伸手去觸摸她的脈搏,其實他很怕他的手觸碰到的肌膚,是一片死一樣的冰冷。好在上天並沒有繼續跟他開玩笑,蕭折靡的身體的確帶着淡淡的溫度,脈搏也一下比一下更有力。
他抿了抿脣,努力不使自己流露出太多的情緒,但他的眼圈卻詭異地泛紅。重儀太子轉頭,問施微和羞花先生:“她是怎麼回事?”
兩人無奈地對視一眼,羞花先生點頭道:“齊王給她下了毒,無解之毒。我和施微均束手無策,原本中了這毒是活不過昨日黃昏的,所以她不想殿下難過和擔心,就決定隨宇文炎離開,這樣她死了殿下也不知道。結果正好殿下追上去的時候,她體內毒發,就死……昏厥在殿下面前。說也奇怪,明明那毒無藥可解,卻也不知爲何她還能活過來,看現在的樣子怕是不出一個時辰就能轉醒。大約是吉人自有天相……”
重儀太子聽完怔了怔,氣也不是笑也不是,最後只化爲幽幽一嘆,總算現在沒事了,真難以想象如果他沒有趕上去,那麼她毒發以後,宇文炎要是就地掩埋,就算她還能活過來,也只能被憋死了吧。
真是個傻瓜。
衆人都默契地守在殿中等蕭折靡醒過來,沒有誰這時候離開。重儀太子想了想,淡笑着對羞花先生說:“本宮已經下旨爲墨老先生等五人翻案,剝皮率了人去請他們回京,到時再官復原職另行封賞,若想告老還鄉也準了。”
羞花先生身體一顫,猛地跪地,恭恭敬敬地行了叩拜大禮,莊重道:“臣女,謝殿下隆恩!”
“免禮。”重儀太子見她神情激動,忍不住又問道:“要不然本宮順便再給你和剝皮賜婚吧,雙喜臨門怎樣?”
羞花先生難得一見有些羞赧,臉色紅了一會兒又漸漸消下去,一本正經地答:“臣女多謝太子殿下恩典,若能儘早擇個吉日賜婚就更好了。”
萬隱暗暗羨慕,覷了一眼面無表情的施微,不由有點喪氣,他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娶上媳婦兒?
“吉日……那是自然。”重儀太子含笑點頭,眸光落在蕭折靡沉靜的面容上,看了好半天才又回神。其實主要是感受到萬隱幽怨的目光,他無法再沉默。好歹也是刀山火海生死相隨的兄弟,實在不好眼睜睜地看着萬隱就此成爲孤寡老人,於是他試探着提了一句:“咳,本宮也會追封施長觀爲忠勇侯,賜帝京府邸,加封你爲郡主,另外……你看你年齡也適宜婚配,不知可有中意的人選?”
施微與目光殷切的萬隱對視了一眼,然後惡劣地笑道:“謝太子殿下隆恩,臣女暫時並無中意之人。”
萬隱的小心臟“啪啦”一聲碎了。
這時候蕭折靡皺了皺眉,緩緩睜開眼睛,因那突如其來的明亮而忍不住眯起眼睛,剛想擡手遮擋陽光,卻詭異的發現手動不了。她偏頭一看,原來被太子殿下握着呢。重儀太子垂下目光與她對視,仿若滄海浮生從他們交織的視線中流了過去。
“太子妃醒了!太好了,先生你快看看!”
有宮女忍不住驚喜地大呼,羞花先生點了點頭,走上前檢查了一陣,然後說道:“已無大礙。”
蕭折靡聽到這四個字有一瞬間的恍惚,她怎麼也想不到自己還能活過來,真是天意弄人。她喝了兩口重儀太子遞過來的茶水,然後坐起身來倒在她家殿下的懷裡,將臉埋進他的胸膛蹭了蹭,使勁兒吸了兩口氣,不禁感嘆她家殿下永遠都是香香的!她頓了頓茫然問道:“不是說無藥可解麼?你們怎麼給我解的毒?”
羞花先生看着衆目睽睽之下重儀太子伸手摟住蕭折靡,一時有點促狹地挑眉道:“我還正想問你呢,你吃了什麼天材地寶,居然能解此毒?”
蕭折靡失笑着搖頭,她哪有吃什麼天材地寶,除了正常飲食,也就是臨死前喝過兩口宇文炎的酒罷了。當時她還覺得那酒味道寡淡,分量也太少……等等,宇文炎當時看那酒的眼神好像有些不對。
她似乎想到了什麼,皺着眉問道:“殿下,你知道,越王宮裡的那份寶藥是什麼嗎?”
重儀太子聽她這麼問,便猜到了幾分,說道:“楚宮裡的叫佛蠶,越王宮裡的,叫瓊漿。”
果然……
蕭折靡嘆了口氣,證實衆人的猜測:“宇文炎在我毒發之前給我喝過酒,我並不知道那就是瓊漿。想想他要的另一份寶藥被我們的失算給弄沒了,他還肯將這一份也貢獻出來救我一命,實在也不算太壞吧。”
只可惜身受箭傷再墜落深涯,大約凶多吉少。
重儀太子將她的誇讚聽在耳朵裡,覺得怎麼聽怎麼不爽,於是冷笑道:“他那是打算救了你之後,拿你頂替他的心上人呢,有什麼值得稱讚的!你看看宇文炎他那渾身上下,除了皮相還有什麼能看的,又不是日日大婚,成天穿着吉服是有多嘚瑟,呵呵。”
“……”
蕭折靡仰天長嘆,說好溫柔體貼的太子殿下呢,怎麼變成這樣了?想當初,太子殿下不是還誇過宇文炎是長情之人,如今連他的着裝都要唾棄,崩壞得也是蠻厲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