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恭房有請(一更)

忽然有人對面而來,劈頭蓋臉地問:“有看見,容溥麼?”

一聽這沒頭沒腦且斷句難受的就知道是呼音,她拎着一個食盒,看着兩人,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

“他在君子堂。姑娘爲何尋他?”

“不是,病了嗎?怎麼,還亂跑。喝藥時辰,到了,他的小廝在,到處找他。”呼音舉了舉手中食盒,風風火火地走了。

鐵慈上次就看見呼音找容溥說話,還以爲西戎和容家有什麼勾當,現在看來,是呼音看上了容溥,主動追求?

像她的性子,想什麼就做什麼,說一事便論一事。便如她從來對自己沒有好感,卻也會在一開始入學,就因爲人們對自己的不公非議而大打一架,但事後不曾提起,看見她也不見得就會親熱一些。

身邊容蔚忽然道:“這姑娘敢愛敢恨。”

鐵慈道:“大漠兒女風範。”

“那我也……”

“葉十八你跑哪去了!爲什麼總是一夜夜地不在舍間!”忽然又一個人跳出來,紅袍如火,一隻青金石天珠耳墜幽幽閃光。

容蔚的臉眼看着就垮了下去。

丹野從一叢木槿花後翻出來,袍子上落了一兜的深紅淺紫,也不去拂,急匆匆抓住了鐵慈的手就往前跑,“快,快,呼音今兒難得有興致,烤了一隻羊,她做別的都很可怕,唯獨烤羊人間美味,快!去遲了,就給墨野吃完了!”

一邊說就一邊噠噠噠地拖着鐵慈跑走了。

容蔚:“……”

半晌他攏起袖子,面無表情地看着鐵慈和丹野跑遠的身影,想着葉十八那個小兔崽子,如果他真的不願意被拖走,丹野也不見得能拖動他一毫。

明明就是他自己猜到了什麼,趁機逃之夭夭。

容蔚慢慢端起下巴,凝視着前方妖紅濃綠的夏夜。

“……等本座得了遼東,先滅了你西戎。”

……

最終容蔚還是跟着鐵慈,去了留香湖邊的林子中,吃烤羊肉,丹野墨野兩兄弟都心有不甘,但是丹野要展示大方,墨野則是看見鐵慈就慫。

它始終牢記着這個曾把它掄到地上的兇悍的人,並對哥們不和這人絕交表示不解。

還是不是兄弟了?

最後還是鐵慈看見海東青那金光閃閃眸子裡的眼神似乎越來越委屈,以及考慮到容蔚白天還在發燒,不該吃這麼上火的東西,才說要早點回去的。

她回去,丹野也便不吃了,三人一起回了舍間。容溥已經回來了,正睡着。

白天的時候容蔚還沒在意,此刻卻忽然發現,容溥丹野和葉十八三人鋪位挨着,那兩人將葉十八夾在中間。

丹野那傢伙還和別人不一樣,睡在腳頭,正好和葉十八頭挨頭。兩人之間只隔着矮榻的扶手。

而他一個人睡在對面。

容蔚站那裡揣摩了一下,發現逼丹野換一頭也不行,那就變成了他的臭腳丫子對着葉十八的頭。

容蔚看了一會兒,也就不做聲地睡了。

半夜鐵慈忽然聞見一股淡淡的甜香。

她受過迷藥訓練,立即睜開了眼睛,然後就看見容蔚鬼鬼祟祟赤腳下了牀,手中一柄匕首,在黑暗中白光慘慘。

鐵慈心中一跳,伸手進枕頭下摸刀。

雖然覺得不大可能,但是長期深宮生活,這已經是本能。

她也看了左右兩側的丹野和容溥。

這位不是想宰了這兩隻吧?

是行卷看得不滿意,還是羊肉吃得不舒心?

鐵慈莫名覺得頭痛,隱隱預感到此後這間戊舍自己是別想睡一個好覺了。

容蔚悄無聲息行了兩步,便走到了丹野牀前。

鐵慈屏住呼吸,正想如何不動聲色地弄醒丹野,比如假裝伸個懶腰捶他腦袋什麼的,忽然看見容蔚蹲了下去。

鐵慈:“?”

然後她聽見輕微的嚓嚓聲,隨即隔壁的牀似乎一震,隨即停住。然後又是嚓嚓兩響,牀又震,又停住。

有什麼東西被慢慢提着放在地上的聲音。

沒有血腥氣,應該不是丹野的屍首。

衣袂擦動聲音輕輕響起,容蔚回到了自己牀上。

鐵慈假作翻身,看了隔壁一眼,什麼也沒看見。

容蔚這是夢遊麼?

她實在睏倦,閉上眼睡着了,直到被一聲大叫吵醒。

睜開眼天光大亮。

丹野的咆哮炸雷般撞擊耳際,“哪個王八羔子把老子的牀給鋸了!”

鐵慈起身一看,好傢伙,我直呼好傢伙!

大家睡的都是矮榻,有四個半尺高的牀腳,此刻只有丹野的牀腳被截斷了,只留了牀板,看上去他像睡在地板上一般。

鐵慈想難怪昨晚看不到什麼,現在她需要往地上看才能看到丹野了。

不是,容蔚做這麼無聊的事做什麼?

她百思不得其解。

都說女人事多。可男人的無聊勁兒起來,還真沒女人什麼事兒。

她也懶得理會這些官司,今兒該去收債了。

容蔚留在舍間養傷,她自去了講堂。

她昨日睡了一天,今日出門上課,一路上目光洗禮,人羣辟易,師長注目,萬籟俱寂。

若不是皇太女殿下早已習慣這種架勢,重明殿前漢白玉廣場上百官蹈舞山呼千歲她六歲就見過,還真得忐忑一陣兒。

還沒到良堂,已經遠遠看見門外貼上了大紅紙,上面寫着:“恭送葉十八榮升優堂。山高水長,江湖不見。”

鐵慈:“……”

忘記了,連考三優可升堂。

瞧良堂那歡喜勁兒。那忙不迭送瘟神的樣兒。

她的桌子連同她的書本筆墨紙硯,都已經被人早早地搬了出來,放在門口,那架勢,恨不得她再也不要踏進良堂一步。

鐵慈靠在桌子邊,依依不捨地對裡頭張望,她目光所及之處,衆人縮若鵪鶉。

原以爲這傢伙只是牙尖嘴利,學識廣博,但身子骨還是個弱雞。

沒想到武場之上,弱雞的箭教會了他們怎麼做人。

現在別說什麼派系,什麼規矩,什麼三六九等。海右派老大馬德還在吃牢飯,連帶他母親的整個家族都在被清查,所有的生意,路線,門店,都被官差們控制了,據說查出了對達延的走私路線。

盛都派老大戚元思,現在頭正埋在桌子底下,恭房熱騰騰的那啥還沒吃呢。

“哎親們,”鐵慈若有所憾地揮手,“這良堂的凳子還沒坐熱呢,這就要走了?你們會不捨得我嗎?會想我嗎?”

衆人:……纔怪。

一堂的人,只有小圓臉敢站起來,指指鐵慈桌子,道:“全書院輸給你的錢都兌換成銀票,匯豐銀莊的票子,放在你桌上匣子裡啦。是咱們的人去跑腿的,算是咱們良堂送你的禮物,您老發發善心,高擡貴手,以後少來溜達幾回,成不?”

鐵慈心花怒放,抓起匣子,嘩啦啦一數,“成!”

良堂的人眼巴巴地看着她——大爺您走唄?

大爺不走,大爺數完票子,抱着胸,下巴對着戚元思一揚。

“戚兄啊。”

死到臨頭躲不過,戚元思慢慢擡起頭來,眼圈發紅,悲憤地道:“十八兄,弟敬慕您是條漢子……”

“所以?”鐵慈微笑。

“所以這五穀輪迴之物,我這就吃了!只求吃了之後,兄臺看在我冒死踐諾的份上,交了我這個朋友!”

戚元思牙一咬,眼一閉,從桌子下端起一個盆子。

衆人捂鼻閉眼轉頭,做不忍目睹之色。

鐵慈探頭看了看,搖搖頭道:“戚兄,你這就不地道了。”

戚元思:“?”

“這一看就不是新鮮熱辣的五穀輪迴之物。該是您做過處理,相對比較好入口。”鐵慈搖頭,“吃什麼,怎麼吃,不該由我說了算嗎?”

各堂的學生們也聚在門口看熱鬧,聽見鐵慈這話頓時譁然,良堂的學生沒想到她動真格的,紛紛求情。

戚元思學業出衆,性情柔潤,在學院一向很得人心。

就連丹野也走過來,拉着她衣袖道:“你這似乎過分了些,也不怕自己噁心着?”

鐵慈拂開他的手,淡淡道:“狼主這話去和你西戎子民說罷。”

丹野豎起眉毛看她,鐵慈不理,伸手對戚元思微笑示意。

丹野摔掉她衣袖,一個縱身躥上樑坐着。和在樑上看熱鬧的海東青道:“西戎女子要是敢這麼對我說話,早就屍骨都碎在了大梁山。”

海東青:“嘎!”

衆目睽睽下,戚元思臉色從白轉青轉紫,春風十里變成了寒風萬里,好半晌將那盤玩意往地下一摜,怒道:“你欺人太甚!”

鐵慈道:“你看,都乾結了,梆硬有聲,這也不臭啊。你在作弊。”

戚元思看起來又要吐血了。

他捂着胸搖搖晃晃站起來,盯着鐵慈,實在不明白這個葉十八怎麼回事,爲何軟硬不吃,也不接受他的好意,他並不曾得罪過他,甚至還屢次表示了仰慕啊!

懷着一腔不解、憤怒和委屈,深呼吸了最起碼十七八次,他終於平靜了些,手按在桌上,慘然一笑,道:“好。你說了算。”

鐵慈的笑容深了些,風度翩翩一讓。

戚元思直挺挺走了出來,語調毫無起伏地問:“去哪個恭房?”

心裡想定,如果要去女恭房,那就直接和葉十八同歸於盡吧。

鐵慈笑着指了指外面,道:“留香湖側那個吧。”

比較遠,但好歹不是女恭房。

戚元思一時還沒想好到底要不要死,腿已經隨着鐵慈的步子邁了出去。

驚天八卦總是以光速傳播的,不過一時半刻,整個書院都知道葉十八要戚元思兌現諾言,還不接受隔夜乾糧,要求直播。

所有人都驚動了,上課的跑出來,沒上課的不上了,連師長也從教齋裡抱着書紛紛奔出,人們越跟越多,人流不斷彙集,不多時兩人身後浩浩蕩蕩長蛇般一大羣。

戚元思:……想死。

有人在路邊咆哮:“葉十八!聖人貴寬,而世人賤衆!莫要太過分了!”

“聖人也說過,”鐵慈側眸一笑,“人而無信,不知其可!”

“葉十八,”應先生也站在路邊,殷殷道,“恭則不侮,寬則得衆,得饒人時且饒人啊。”

“先生教訓得是。”鐵慈行禮,“所以吃一口就成了。”

“……”

留香湖的恭房在望,無數人在旁邊探頭探腦。

鐵慈覺得戚元思應該慶幸他沒生在師傅那個年代,不然現在早該長槍短炮伺候,全國引頸期盼等待了。

盛都派的公子哥兒們都在那裡,用同情的目光把他們的老大目送。

戚元思把臉往袖子裡一埋,低頭匆匆前行。

我還活着,但我已經死了。

鐵慈忽然道:“其實也不是非要你吃不可。”

戚元思狂喜擡頭。

鐵慈站在恭房外面,笑道:“諸位師長要我君子雅量,我該虛心接受師長教誨纔是。你不是有很多朋友小弟嗎?這樣,我給你一個機會。只要你這羣朋友中有誰能出來,打敗我。哦不,不用打敗我,這樣太欺負人了,只要誰能挨我十拳。我們這筆賭帳就一筆勾銷。”

戚元思道:“我自己……”

“你不算。”

戚元思又將殷切的目光往他的狐朋狗友們身上投去。

都是交好的兄弟,也大多身上有點功夫,出來爲他吃幾拳,幫他免了這奇恥大辱,他願意傾家以報!

有人意動。

鐵慈在他身邊輕描淡寫地道:“這樣的十拳。”

她看似輕描淡寫地揮拳,咔嚓一聲,身邊一棵腰粗的樹,從中斷折。

邁出的腳步瞬間停住,片刻之後,慢慢收回。

戚元思渴望的目光一一掃過那些熟悉的臉,那些平日裡稱兄道弟,吃他的用他的好得恨不得穿一條褲子的兄弟們的臉,一個個低下轉開,沒有人接他的目光。

難捱的死寂。

片刻之後,鐵慈輕輕一笑。

她什麼都沒說,但這一笑,在場的所有人彷彿都覺得自己被狠狠扇了一耳光。

戚元思忽然露出疲倦之色,覺得這樣的掙扎,已經夠了。

他大步走進恭房。

鐵慈跟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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