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晝與黑夜的交替,就像悄然落下的漆黑帷幕般,突然卻並不意外。
滿天繁星閃爍的夜空,散發着燦爛而美麗的光彩。
夜空之下,簡陋泥屋的頂端,白華安靜的坐在邊緣仰望,和其下方屋子裡的歡聲笑語形成鮮明的對比。
忽然,一名少女輕輕的在白華身旁落座。
“嗯?是你啊,真意外,我還以爲你會一直避着我的。畢竟···以前給你留下過不好的回憶。”
“嗯。”少女很安靜的應了一聲,低聲呢喃着:“不好的回憶···麼?”
“怎麼了?這時候來找我,不喜歡熱鬧的場合。還是說,融入不進去?藤丸和瑪修的話,應該會很樂意照顧你。”
“不,我只是···單純的適應不了而已。”安娜搖了搖頭,抿了抿嘴,又沉默下去。
她和白華確實沒有多少話題可聊,特意前來找白華,也是因爲心中的不安。
想了想,她頗爲青澀的怯怯發問。
“你···你呢?爲什麼要避開他們,應該沒有和我類似的理由吧?”
“啊,沒有呢。”白華想了想,道:“只是,有些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伊莉雅。知道嗎?當梅林告訴我,伊莉雅在我離開之後,一個人尋找了我30年時間的時候,我甚至開始後悔參加那場戰爭,如果沒有遇見我,即便結局會很悲慘,但至少不會牽掛一個人三十年之久。”
“爲什麼?”
“牽掛,是很痛苦,而且寂寞的事情。”
“所以,你不敢面對她?”安娜微微錯愕,有些不忿的道:“你知道伊莉雅爲什麼,經歷了三十年的時間,外貌也沒有任何改變?”
“······”
“‘因爲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找到白華呀,萬一時間很長,我長大了白華不認得我了怎麼辦?雖然我也想長大,但如果代價是和白華重逢時的陌生眼神,果然還是這幅模樣比較好吧。’她是這樣和我說的,用我都覺得天真的笑容,我都覺得過分殘忍的澄澈眼神,現在,你還是不願面對她嗎?”安娜直勾勾的盯着白華,等待其回覆。
實際上,她和伊莉雅的關係並不能算好。
只是降臨這個時代,總是因爲各種各樣的原因,被放到了一起而已,僅僅是···姑且能稱得上一面之緣的交情。
但是,陌生並不代表不理解對方,不代表就沒有共同語言。
和白華一樣,伊莉雅一眼就認出了她的正體。
她名爲安娜,神話中名爲美杜莎。
因爲另一個自己以復仇女神的姿態降臨到這個時代,所以她被抑制力投放到這個時代,以年幼的姿態。殺死戈耳工就是她被賦予的使命,她不知道該怎麼完成,應不應該完成,但認同有必要阻止另一個自己這一點。
並非因爲是使命而接受,而是因爲,那是屬於她的緣才接受這一點。
同樣,她認爲,伊莉雅之所以會降臨到這個時代,也是因爲和白華之間的緣。
“她會來到這裡,一定是爲了和你見面。”安娜十分肯定且鄭重的說道:“牽掛是因爲心中有想念,再會時就會得到同等的感動,所以,那一定不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白華沉默了一會兒,接着輕笑開口:“沒想到,你居然會懂得人情世故。”
安娜一愣,立即將身子捲縮一團,嘟囔着開口:“纔沒有,我討厭人類。”
“對了,你來找我,是有什麼事情嗎?”
“···我是想問,爲什麼不殺掉我?以前···冬木市的時候,雖然那段記憶對Servant來說,只是一段記錄,現在的我已經理解不了那個時候的感情。但是那個時候,你說過‘汝乃惡,擾亂秩序,必要斬殺之物。’吧?因爲我是美杜莎,是惡,所以要殺掉我。”安娜用低沉的聲音說道。
在記錄中,有很多類似的記憶。
因爲美杜莎是怪物,是威脅到人類的惡魔,所以無數的英雄前來討伐自己。
在安娜看來,當初的白華也只不過是幹出了一樣的事情。
——如果是那樣的話,白華,這個人,應該還想殺死我吧?
“原來你一直在擔心這種事情嗎?”白華滿臉錯愕,內心都開始反省,是不是當時出手太重,以至於給這丫頭留下了連靈基都無法洗滌的恐懼了。
當下,他苦笑着開始解釋。
“且不論當時本就是敵對關係,而且我說你是惡,那是因爲你將衆多普通人捲進了聖盃戰爭,並造成了傷害,無論你是被御主命令也好,還是出於自身意願也罷,都改變不了這一點。確實,若嚴格算起來戈耳工也是必須清掃的惡,但這裡不是隻有一個名爲安娜的小女孩麼?”白華搖了搖頭,說道:“如果那場戰鬥給你留下了陰影,我可以道歉。”
聽到這,安娜露出詫異神色:“只是因爲那樣?”
“只是因爲那樣。”
緊接着,兩人又沉默了下去。
安娜注視着身旁的白華,一時間看不懂這個人。
幼年姿態降臨的她,沒辦法理解太多東西,現在就只能清楚一點,或許,接下來的日子,不需要因爲身邊存在這個人而擔憂了。至少,作爲同伴能稍微安心一些吧。
“天上有什麼嗎?你一直在看。”安娜突然問道。
“星空。”白華頓了頓,說道:“神代的星空和那個時候,是有差別的。不過看了這麼久,我不禁在想,其實不管哪個世界,夜空都美麗而璀璨,似乎只有這一點不會變,那麼,是不是,無論哪個世界,其實也都一樣的呢。”
“無聊。”
安娜呢喃一聲,默默收起了蓋在斗篷下面的一小塊蛋糕。
兩人之間的氣氛迴歸寂靜,伴隨着,下面屋子裡的歡聲笑語,也逐漸平息下去,宴會似乎已經結束了。
忽然,一道鬼鬼祟祟的白色身影,吸引了屋頂的兩人的注意力。
兩人對視一眼,皆感到不解。
“梅林?”
“他幹嘛?”
“要不,我們跟上去?”
“梅林一定會做猥瑣的事情,我不去。”
“不,我是說,現在的我們在烏魯克人看來是一個整體,如果其中一人幹出有失顏面的事情,我們也會跟着丟了。我建議,跟上去,如果梅林真想幹出點什麼,在哪之前,一起做掉他。”白華嚴肅的提議。他饞梅林的靈基很久了。
安娜頓時站了起來,眼底精光閃爍。
“走!”
你說這個我就來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