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高考前一個月,林書浩忽然來靈夕的學校找她,他一個人來靈夕非常驚訝,以前偶爾來也是和敏華一起來,他是在校門口一直等,想着一週才一個下午休息,靈夕總會出去買東西,他果然等到了,他們到隔壁一個職業中學去逛逛,走到教學樓上,就站在走廊上看下面的人打乒乓球,“我現在也不用手機了,浪費很多時間”,林書浩道,“不用了之後覺得生活很清靜”,他這次來似乎有點低沉,還是沒有其他人不必一直說話?但童年時的他,也不是這樣,靈夕又有點笑自己了,還拿現在跟小時候比。“用習慣了不會覺得不方便嗎?敏華就老說想找我都好難”,靈夕笑了說。“剛開始有點,其實不用了也沒什麼”。

這天他們說的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話,成績是從來不聊了,其他的因爲平時不怎麼聯繫,也無從說起,問近來好不好又顯得太久不見很生疏的樣子,所以說的都是些無關緊要的話,其實也沒說什麼話,就那麼呆着看別人玩乒乓球,傍晚一起在小店裡吃了面,林書浩就要回學校去了,在等車時他忽然說:“感覺你的世界一直是靜靜的,和你在一起不說話也不覺得怎樣,還是和以前一樣”,靈夕笑了,車來了,她也沒說什麼,他上了車,向她揮手告別。

填報志願那天,靈夕坐車回學校,剛出站車站聽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她轉頭一看是林書浩,“你怎麼在這?”,“等你啊”,林書浩笑回道,“我坐最早那班車,想着應該會遇到你,沒想到你坐下一趟”。“你又不提前跟我說”,說完靈夕纔想起她買了手機沒跟他說過,說完把手機找出來給他看:“以後可以給我發信息,還是用那個qq”,“你買了?我記你號碼吧,手機給我一下”,林書浩接過她的手機往他自己的打過去,順帶也幫她保存下他的號碼,備註名字的時候猶豫了一下,笑問靈夕:“你寫信爲什麼只寫我一半名字啊?”,靈夕一時反應不過來,呆了一下,笑了:“你只寫一個字,我就寫另外兩個囉”,林書浩也笑了一下,把手機遞迴給她,靈夕看到備註寫着“林書”兩個字,也笑了一下。

說着話走到了公車站,他們各自學校不同的方向,“不告訴我報什麼學校嗎?”,靈夕笑道。“我在等你問啊”,林書浩笑道,“其實我真想也報省師範”。靈夕有點疑惑地看着他,明白過來他應該是聽敏華講了她報省師範,只笑了道:“神經哦”。林書浩笑笑,“你車來了”,他告訴她。靈夕上了車,在車窗裡看他,他有點落落寡歡的樣子,聽敏華說,他很迷茫,不知要選什麼專業,最終順從他父親報了工商管理。

約好報了志願中午一起吃飯,敏華臨時有事,她的班主任告訴她有個入黨的機會,讓她找成績單和獎狀等的資料,到團委辦公室辦理,靈夕和林書浩在公園亭子裡等了許久,她打來電話說還要很長時間,讓他們別等了,因爲他們還要回家,敏華家在市裡有房子,她也少回去。林書浩家在市裡也有房子,他這天從家裡出來,也說仍回去。

他們去廣場邊的一家粉店,敏華常帶靈夕去的店,她還是照常點了老友瘦肉粉,但她還有大半就吃不下了,她也不知道爲什麼才吃幾口就吃不下了,尤其吃不下肉,從前和敏華來把大大的一碗都吃完。林書浩道:“不吃了嗎?”,靈夕搖頭說不吃了,“怎麼吃這麼少?再瘦就不好看了”,林書浩想跟她說說笑,但自己似乎也有點勉強,也放下了筷子:“其實我也覺得吃不下了,這段時間胃口都特別差”,靈夕知道是爲報學校的事,他和他父親有點衝突。

在等公交車去車站了,靈夕纔想起林書浩一直沒說報了什麼學校,剛在公園亭子裡等敏華時就想問,但那公園實在吵得很,全是退休老人拎了音箱三五結羣唱歌,那音量似乎在比賽誰比誰大聲,說話都幾乎聽不到,也就一直沒提。這時候也始終沒問,或許靈夕潛意識裡覺得其實知道了又怎麼樣呢?總之是遠方,哪不都一樣?一起在這座小城裡還不是不常見,何況更遠。

靈夕在公交車空座位不多時習慣不坐,時常要留意着老人上來給他們讓座,反而坐得不安,誰知林書浩也同她一樣的想法,兩人拉着橫杆上的吊環望着窗外,忽然耳邊一個聲音說:“什麼時候打的耳洞?”簡直像對着她的耳朵說的,靈夕嚇了一跳,轉過頭來才知道他們離這樣近,她知道他們站得很近,但不知道近到這樣,林書浩也突然發覺站得太近了,他看着靈夕本來想說“你是不是老這樣發呆啊”,不知怎麼忽然說成了剛纔那句,他是忽然發現靈夕耳朵上戴着一根耳針,他也許是很意外,因爲一直沒見過她戴任何首飾,她好像一直不在意自己,她沒法想象塗口紅,化妝的靈夕。

靈夕不知是因爲被他看到耳針,還是被他突然那麼一句驚到,臉上馬上一陣發燙,正好到站了,她也沒回他的話。

坐汽車回到鎮上,兩人都暈車,下車好一會才緩過來,林書浩去保管處拉了他的自行車。

經過小學,學校裡才放過學靜下來,林書浩笑道:“你看我們像不像小時候剛放學回家?”,靈夕笑道:“我們哪有放學一起回過家?”,林書浩道:“也是哦”。沉默着走了一會,林書浩又道:“好像一直沒告訴你我報什麼學校哦”,頓了一會,故作神秘似的道:“其實我也報了省師範”,靈夕停下腳步看着他:“不要亂講啊”。“你會不會很高興?”他壞笑着。“你不會真的吧?”,靈夕着急起來,“趁系統沒關,趕快改回來”,她冷靜道。林書浩看她真着急了:“開玩笑的啦”。“這種事情開什麼玩笑?”靈夕鬆了一口氣,快步走了。

林書浩也跟上她,靈夕頭也不回:“你騎車趕快走啦,別人看到一起走會亂說”,“我又不在乎”,林書浩沒想到她會這麼說。“可是我在乎”,靈夕眼睛都紅了,走得更快了,林書浩停住腳步不走了,忽然騎上自行車,故意撞在一塊石頭上,摔倒在稻田裡,靈夕根本不知道他是故意的,飛跑過去,大喊他的名字,林書浩躺着不動,靈夕過來看到他沒事,鬆了一口氣,眼淚早已流出來了:“幹嘛啊你?”,林書浩坐起來,手掌在摔倒時滑到草葉子,割出血了,也不在意,看着她笑了:“這麼摔不會怎麼樣的啦”,靈夕看他真是莫名其妙,但她其實也不清楚自己了,腦子打結似的。

兩人都不說話走着,好像剛纔什麼都沒有發生,不過是腦海中幻想,一瞬間靈夕都差點分不清到底是真實發生還是她的幻想。快到岔路口,林書浩道:“我很確定,但是我不明白”,說完騎車走了,靈夕當然明白他在說什麼,但她也只能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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