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真的能聽見我跟她說的話？”
回去的路上，暖暖依舊問個不停，擔心爸爸又在騙她。
“當然是真的，你沒看見剛纔那燃燒的紙燼被風捲向了天空嗎？那就是把你的對她的思念，你的聲音，傳遞到天上。”宋詞低着頭耐心解釋道。
“跟打電話一樣？”暖暖天真地問道。
“對，跟打電話一樣。”
“那我爲什麼聽不見她的聲音？”暖暖又問道。
“呃……”宋詞一時間不知道如何解釋。
“是因爲電話壞了嗎？”暖暖再次天真地問道。
這一次，宋詞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彎腰想要把她給抱起，但是卻被暖暖小手給推開。
“唉~”
宋詞剛從茅草山上下來，迎面就遇見了上山而來的宋海濤，他嘴裡還叼着一根菸，一路上吞雲吐霧。
宋詞愣了一下，然後笑着道：“嗯，他想她奶奶了。”
——
宋詞帶着暖暖，在老家待了一晚上，第二天下午，在幾位老人的依依不捨中，帶着小傢伙回了江州市。
“再見。”宋詞衝着他的背影大聲道。
“暖暖~”宋詞叫了一聲。
“叔叔好像很傷心呢。”暖暖忽然說道。
“你知道我奶怎麼說？”宋海濤看向宋詞。
“一定是電話壞了，才聽不見。”
暖暖應了一聲，但是心情看起來，依舊不是很好。
看他開懷大樂的模樣，宋詞卻並未生氣，一般人在聽聞宋詞近況之後，都會出言安慰。
她回答了自己的問題。
宋海濤聞言眼睛瞪得大大的。
“對象？沒房沒車，誰願意跟你啊？還談對象，對象還差不多。”
“不……不用。”宋海濤趕忙道。
她小嘴巴開始抖成波浪，淚水開始在眼眶中打轉，見宋詞車子完全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她終於忍不住，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宋詞從後視鏡看了一眼，見坐在兒童座椅上的暖暖一臉焦急，努力掙扎着身體，無奈地道：“之前不是跟你說過了嗎？爺爺奶奶要留在鄉下照顧太爺爺太奶奶。”
隨着車輛漸漸遠去，見爺爺奶奶都沒上車，暖暖開始追問起來。
“你奶？”宋詞聞言有些驚訝。
“嗯。”
“爸爸，我要尿尿……”
“你也好。”
他說着，把菸頭丟到地下，然後用腳使勁碾滅。
“做地板生意，跟一個老闆身後跑業務，你呢，你現在在做什麼？”宋海濤反問道。
“不說這個，你現在怎麼樣，做什麼工作？”宋詞轉移話題問道。
“你呢，你準備什麼時候談對象。”宋詞反問道。
“她說她換個地方藏，怕我找不到了。”
但是宋詞還是聽出他聲音裡的哽咽。
“我自己走，我都已經是大孩子了。”她說。
宋詞聲音有些生硬，他完全不知道這事，也根本沒人告訴過他這事。
“可現在，我找不到我奶了。”
要不然出現一座新墳，肯定會引起他的注意，畢竟這裡的墳地，埋的都是宋家莊的人，都是他認識的人。
就在這時，他忽然聽見車後傳來暖暖小聲的嗚咽，讓他精神一振，徹底清醒過來，趕忙從後視鏡望去。
宋詞開始還沒反應過來，稍微愣了一下神，才明白過來，目光不由得落向他的下半身，人悄悄往旁邊移了移。
宋詞並未看到她的靈魂，想來她應該是迴歸了靈魂之海。
“我要爺爺奶奶……我要爺爺奶奶……哇……”
他雙肩聳動，宋詞知道他在哭，只不過不想給他看見。
“我，我開網約車，有的時候也會去送送外賣。”宋詞道。
宋詞一連叫了幾聲，她這才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
宋海濤看向暖暖，有些感慨道：“都長這麼大了，真是可愛。”
“我奶說她知道。”
宋詞走上前，很輕易地就把這根狗尾巴草連根扯起。
宋詞趕忙招呼一聲，有些欣喜，又有些生疏。
看着墓碑上老人熟悉的面容，宋詞忍不住暗歎一聲。
“我們也走吧。”宋詞把暖暖給抱起。
大概是哭累了，宋詞的車子還沒過花橋鎮，小傢伙就靠在椅子上睡着了，白皙的小臉頰上還掛着淚珠。
宋詞和宋海濤是發小，自然和宋海濤的奶奶也很是熟悉，記得小時候，還經常在他家，吃他奶奶做的飯。
宋海濤搖搖頭沒說話，忽然想起什麼，掏出香菸道：“要來一根嗎？”
宋海濤揉了揉眼睛，轉過身。
“你這是什麼表情？”
宋詞聞言，心中很不是滋味，宋海濤眼眶也泛紅。
“哈哈~”
暖暖並沒有醒，想來是做噩夢了，以至於下意識地發出嗚咽聲。
“你跟我還搞這些？”宋詞下意識地道。
“暖暖，起牀了，我們就快要到外婆家了哦。”
“抱……抱歉……”
小傢伙聞言愣住了，她之前雖然聽宋詞跟她說過，但是根本就沒在意，或者說她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什麼事。
兩人一路說着話，繼續往前。
“後來我問過我奶，知不知道我偷她的錢。”
宋海濤聞言愣了一下，然後展顏笑道：“對，跟你有什麼好客氣的。”
宋海濤大大咧咧走到墳前，點燃手上的紙錢。
宋海濤奶奶的墳塋與雲楚遙的墳塋正好在相反的方向，難怪宋詞之前過來沒有看到。
暖暖很乖，一直玩着手裡的狗尾巴草。
“我跟你一起去祭拜一下奶奶吧。”宋詞抱起暖暖就往回走。
宋海濤和宋詞一樣，都是留守兒童，從小是爺爺奶奶帶大，不過他的爺爺很多年前就已經去世，可以說，宋海濤是她奶奶一手帶大的，所以兩人的感情自然很不一般。
等到江州市的時候，已經下午五點多，太陽快要下山。
“叔叔好。”
可此時和爺爺奶奶分別，她卻切身感受到了。
“你能來，我奶奶要是知道了，一定很高興了。”宋海濤笑着說道。
“你不要再開啦，爺爺奶奶還沒上車……”
“我明天就出去打工了，我上山給我奶燒點紙。”宋海濤不以爲意地道。
“可惜，我兩手空空，什麼也沒買。”
“你不用攔我，你也知道我爸媽都去了我那裡，所以沒人告訴我這事，要不然我怎麼也要回來一趟。”宋詞有些難過地道。
宋海濤頭也不回地招了招手。
“爺爺奶奶呢？他們怎麼沒上車……”
宋詞把車載音樂關掉，車內一時間安靜下來。
“海濤……”
橘色的陽光從車窗外照射進來，帶來一股暖意，讓一直開車的宋詞微微有些犯困，不過他還是強打着精神。
“嗯，半個月前摔了一跤，人沒扛過來。”宋海濤深吸了一口煙，在空中吐了一個圈。
“快點把車子開回去，讓爺爺奶奶上車……”
“現在想想，都覺得不可思議，你怎麼可能有個這麼漂亮，這麼可愛的女兒？”
宋詞這纔想起，趕忙讓暖暖叫人。
宋詞這才注意到，她正在揪路邊的一根狗尾巴草。
宋詞搖了搖頭，低頭看向正仰着脖子，好奇地看着他們的暖暖道：“我已經戒了。”
“哈哈，你說你，好不容易考上個大學，現在卻跑去開出租車，送外賣，你想要把你爸媽給氣死嗎？”宋海濤大樂。
“小詞？”看到宋詞，宋海濤也有些意外。
“好呀。”正感到吃力的暖暖一臉欣喜。
宋詞只能無奈地把車子在路邊停了下來。
——
“那就這樣說好了，不哭了哦。”
“怎麼了？”暖暖回過身來，有些不解地問道。
隨着兩人的互相調侃，那種生疏似乎在漸漸淡去。
宋海濤在口袋裡掏了掏，有些尷尬地道：“我身上什麼都沒有。”
宋詞點了點頭，這事他當然知道，當時還跟在後面沾了不少光。
快到山下路口的時候，宋海濤忽然開口道：“你還記得我小時候，我經常偷我奶奶的錢嗎？”
宋詞哄了半天，許諾明天下午帶她去遊樂園，平日裡還有外公外婆，她這才慢慢止住了哭聲。
然後瘋狂地在兒童椅上扭動着身子。
“我說，你知道我偷你的錢，你爲什麼不換個地方藏。”
只有真正的朋友，纔會這樣肆無忌憚地嘲笑。
“靠~，我只是隨口這樣一說，你什麼意思？”
看她如此開心的模樣，宋詞也不由舒了口氣。
因爲快要進入冬季，狗尾草已經滿是枯黃，但是暖暖把其捉在手裡，依舊滿臉開心，並且在宋詞腿上不停掃來掃去，說是要撓他癢癢。
“奶奶，我來看你了~”
宋詞搖了搖頭。
“滾。”宋詞沒好氣地道。
宋詞想了想，還是決定出聲叫醒她。
燒完紙，祭拜過老人，兩人這纔再次迴轉下山，不過這一次兩人心情都沉重了許多，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走了。”他很是痛快地道。
宋詞看向他手上拎着的紙錢，有些疑惑地道：“你這是？”
“沒什麼，我就想說，要我幫伱揪下來嗎？”
然後他鬆開宋詞的手，獨自一個人向前走去。
宋詞：……
宋詞麻爪了，早知道不叫她了，這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哪裡有廁所給她尿尿。
所以等車子到了外婆家門口，剛一停穩，宋詞就衝下了車，把暖暖抱下來，急匆匆衝進屋內。
留下在門口準備迎接他們的雲時起和孔玉梅在風中凌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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