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玲玲說完,看向旁邊的宋詞。
一雙眼眸亮晶晶,充滿了期待。
“你是想讓我發表點意見?”宋詞問道。
胡玲玲聞言,趕忙點了點頭。
“你是我見過的最慫的川妹子。”宋詞很誠實地道。
胡玲玲:……
很顯然,宋詞這話讓胡玲玲很是不高興。
做人的時候抑鬱了,做詭也被他這一句話給弄抑鬱了。
“你愛伱老公嗎?”宋詞又問道。
胡玲玲想也不想直接搖了搖頭。
“對啊,既然你不愛她,你在顧忌什麼,害怕什麼?川妹子的傳統技能‘勞資蜀道山’呢?你都不愛他了,能動手就別BB啊?”
“是怕打不過?打不過就報警啊,警察管不了就回家啊。”
“說遠嫁?有多遠?早上買張票,晚上就能到家,說不定還能趕上晚飯,這叫遠?”
“所以,束縛你的是什麼?是遠嫁嗎?是家庭嗎?是感情嗎?還是孩子?可你連孩子都沒有?所以,束縛你的是什麼?是你自己而已。”
胡玲玲被宋詞的一番反問的話,問得有點懵了。
“所以,錯的還是我自己了?”胡玲玲滿是委屈地道。
“要不然呢?還是我的錯不成?”宋詞再次反問道。
“我不是這個意思,難道不是潘長勝的錯嗎?不是他父母的錯嗎?”
“他們當然也有錯,可是你爲什麼要爲他們的錯誤買單?唉……”
宋詞看了她一眼,搖了搖頭不想再說了。
這姑娘完全就是個戀愛腦啊,遇到好男人會一輩子幸福,遇到壞男人,現在就是她最終的結局。
胡玲玲聞言很是生氣,覺得自己都死了,付出如此大的代價,宋詞竟然不向着她說話。
於是起身怒氣衝衝地跑開了。
宋詞見了,有些後悔了,這姐姐比他還大幾歲呢,怎麼心理承受能力這麼差呢?說幾句就跑了,自己也是嘴賤,幹嘛說這麼多,這可是行走的願力值啊。
不過宋詞也沒追,宋詞對她來說,是唯一可以溝通的人,冷靜下來後,應該會回來的。
就在這時,火車到了中途站點,緩緩停了下來,許多人下去,又有許多人上來。
而宋詞的空座,也終於有人,是一位年紀比較大的老人,穿着一件洗得發白的綠軍裝,頭髮花白,年紀看起來有七十來歲。
老人一上來,想要把行李放到行李架上,可是動作顯得非常吃力,宋詞趕忙起身幫了他一把。
“謝謝啊。”
老人道了一聲謝,然後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氣。
“不客氣,不過你沒事吧,要不要我去給你接點水?”
宋詞有些擔心地看着他,同時也看向站在他身後的那位老太太。
老太太憂心忡忡,滿臉擔憂地看着老人。
“不用,不用麻煩,我休息一下就好,剛纔趕得太急了。”老人揮了揮手道。
“那好吧,需要幫忙你跟我說。”宋詞道。
“謝謝你,小夥子。”老人向宋詞道了聲謝。
想了想,從口袋裡掏了掏,掏出一張紙遞給宋詞道:“小夥子,給你一張這個,你要看到了,麻煩您給我打個電話。”
宋詞有些好奇接過,打開後才發現是一張尋人啓事,上面寫着尋找老伴袁鳳霞等信息。
看照片,正是一直跟在他身後的那位老太太。
“這是我老伴,走失已經六年零七個月一十八天了。”
“你要是見到她,給我打個電話,我酬謝你兩萬元,要是把人給我送回來,我酬謝你三十萬。”
老人此時的喘息慢慢平復了下來。
“您今年多大了?”宋詞有些好奇地問道。
“七十有五嘍。”
“四八年的,屬鼠。”
“對,屬鼠,時間過得好快哦。”老人感慨地道。
“大爺當過兵嗎?”宋詞看着那一身綠色軍裝問道。
“是啊,當過幾年兵,參加過中蘇自衛反擊戰。”老人輕描淡寫地說道。
宋詞不由肅然起敬。
低頭再看手上的尋人啓事,從上面得知,老人叫趙石生,妻子袁鳳霞得了阿爾茲海默症意外走失。
“趙大爺,找過很多地方了嗎?”
宋詞小心翼翼地把尋人啓事摺疊好,他剛纔就注意到,趙石生腳上那一雙磨損嚴重的解放鞋。
“去找過很多地方了哦……”
宋詞的話,彷彿打開了趙石生的話匣子,加上又是在火車上,無處可去,於是就和宋詞聊了起來。
“我父母去世得早,母親去世後,我就去參了軍。”
“我和我老伴兒是在部隊經人介紹認識的……”
“我將來要回農村的,農村窮,什麼都沒有,鳳霞也不嫌棄我,和我在了一起……”
“她說我不怕苦,你走到哪兒我就跟到哪兒。”
“後來我們結了婚,有了她,我就有了家……”
“可是結婚不久,我就去參加了抗美援朝的前線……”
“有人就勸我老伴兒,說鳳霞啊,趙石生是生是死都不知道,趁着還年輕,你還是再找一個算了吧,但是不管怎麼勸,我老伴兒就是一句話,說我死也要等他回來……”
說到此處,趙石生的臉上,洋溢着感激和幸福。
“好在我運氣好,在戰場上活了下來,可是我復員後回到了老家利州,我老家那裡很窮,我更窮,沒地沒房,我實在不忍心她跟我吃苦,可她想也沒想就和我回了老家,但是我們兩人戶口屬於兩地,爲了工分,只能分隔兩地……”
“那時候我們只能靠書信來往,寫過很多的信……”
“七六年的時候,我回到了冀州工作,幾天後,就遇到了大地震,鳳霞她人跑出了屋,見我沒出來,又跑了回去,叫醒了熟睡的我,可是我剛起身,房椽就塌了,爲了救我,她的背上被釘子劃傷,留下一個很深的傷疤……”
趙石生說到此處,臉上既幸福又心痛。
此後幾十年兩人經歷了無數風風雨雨,孩子們慢慢長大,生活漸漸也好起來了,可是沒想到,袁鳳霞卻患上了阿爾茲海默症。
“我本想着,再幹兩年活,攢點錢和老伴兒安度晚年……可是沒想到……都是我不好……”趙石生雙目泛紅,滿是懊悔之色。
“我沒什麼錢,也不會開車,我就騎自行車去找,這幾年我去過很多地方,找過很多地方……”
“我咋就把她給弄丟了呢?”
大概是怕吵到別人,趙石生無聲地流下眼淚,老淚縱橫,滿臉的懊惱之色。
老人其實還有很多事情沒說,這些年,他不知踩壞了多少雙鞋,每天行程四十公里,累了睡路邊,餓了啃饅頭,原本身體還健朗的他慢慢地也不太行了。
懸賞金額三十萬,更是他的全部家當,是他準備把房子賣了的錢。
而這一次,實在是他的自行車徹底報廢了,不能騎了,加上因爲身體原因,他準備回老家一趟。
他本準備走回老家的,有好心人給他買了一張高鐵票,要不然宋詞也不會遇見他了。
“她一個人在外面也不知道怎麼樣了,我一定要把她給找到,餓了也不知道有沒有吃的,天冷了,她到哪兒去取暖……”
趙石生喃喃,淚水浸溼了臉龐,滿臉的悲痛之色。
爲了不引起周圍的矚目,宋詞重新按下了“寸光陰”,原本朝着這邊張望的乘客,立刻全都收回了目光。
“你有想過放棄嗎?”宋詞問道。
六年半的時間,一位患有阿茲海默症的老人,獨自走失在外,不用想也知道結局。
“放棄,爲什麼要放棄?”趙石生聞言顯得很是激動。
“只要我有一口氣,我非要找到她,找到我死了爲止。”
“唉~,那你有沒有想過,她人已經不在了呢?”宋詞嘆息一聲。
趙石生聞言沉默,過了好一會兒,纔有些哽咽地道:“即使死了,也不能死在外面,我也要找到她,帶她回家呢。”
“既然如此,那您就和她見上一面吧。”
宋詞摘下手上的護符,遞向一直站在趙石生身旁的袁鳳霞。
袁鳳霞一直站在趙石生的身邊,他說話的時候,她就在一旁嘴角含笑默默聽着,有時會伸手摸摸他蒼老的臉頰,有時會摸摸他滿頭的白髮……
此時見宋詞伸過來的手掌,她愣了一下,接着吃驚地看向宋詞。
“你能看得見我?”袁鳳霞驚訝地問道。
宋詞點了點頭,把攤開的手掌往前伸了伸,“拿過去試試。”
聽到宋詞的催促,袁鳳霞來不及多想,直接伸手拿了過去。
此時趙石生也很驚訝,有些不明白宋詞爲什麼對着空氣說話,可還沒等他搞明白,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鳳霞……”趙石生激動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石生……”
一眼萬年,再次相遇的一幕,他在腦海中千萬次地演練,可是此時,除了叫出她的名字,他再也說不出更多的話。
因爲眼睛裡,腦海裡,全是她……
——
“這……這是怎麼回事?”
胡玲玲吃驚地向宋詞詢問。
她剛纔置氣跑開,但是宋詞畢竟是第一個能見到她,並且跟她溝通的人,所以一直悄悄留意着他。
所以趙石生上車坐到宋詞身邊,她自然知道,跟在趙石生身後的袁鳳霞,她自然也知道。
可是等見到袁鳳霞由詭變成人,和趙石生並排坐在一起,手拉着手低聲私語,她驚訝得下巴都快掉下來。
而宋詞在交代過一些事情之後,把座位讓給了袁鳳霞,在兩人千恩萬謝之中,來到茶水間的過道處。
胡玲玲一直在這徘徊,見宋詞過來,立刻就又湊了上來,所以纔會有了眼前一幕。
“你不是都看見了嗎?”宋詞盯着她道。
胡玲玲抱臂護在胸前,往後退了一步,小心翼翼地問道:“你到底是什麼人啊?”
不等宋詞說話,她立刻又補充道:“你別拿能看見詭的普通人這樣的話搪塞我。”
“那你就當我是有點特殊的普通人吧。”宋詞輕描淡寫地道。
胡玲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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