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4章 不糊塗!
呂律回了臥室,將獸皮書拿出來,往自己懷裡一塞,騎着追風出了柵欄大門。
見呂律趕來,等在外面的蔣澤偉也不墨跡,費力地翻身騎上毛驢子,朝着秀山屯走。
呂律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頭走着,十多分鐘後到了秀山屯。
經過王德民家門口的時候,呂律叫住蔣澤偉:“大爺,你等一下,我去叫一下王大爺,這事兒,當時請他做的證人,有他在,事情才能說得明白。待會兒到峰哥家門口,再把峰哥叫上。不然,事情弄得不清不楚的,真有人覺得是我要謀你的東西,我一張嘴可說不清楚,平白背了些污名。”
“不用叫他們,咱們直接到打穀場上去,敲鐘叫人!你按我說的做就行。”
蔣澤偉勒住毛驢子,回頭衝着呂律說道。
敲鐘?
這是準備來大的呀!
呂律突然發現,在蔣澤偉面前,自己的魄力還是小了。
和學校裡面敲鐘,用來招呼學生上課、下課、放學一樣,在秀山屯前兩年的時候,生產隊也用鐘聲告訴社員上工、開會等等。
說起秀山屯的鐘,其實就是塊廢道鐵,拴上一段鐵絲,就掛在打穀場上的大柿子樹伸出的枝椏上。
屯裡還沒通電,就更別提廣播電話之類了,生產隊有啥事兒就靠敲鐘召集大夥兒。
生產隊裡的鐘聲,敲的時間,敲的方法不像“晨鐘暮鼓”,沒那麼多講究,也沒啥具體規定。
有事兒就敲,有活兒就敲,敲多少下也沒個準數,全由敲鐘的人自己掌握。
一般還有專門敲鐘的老更官兒來敲。
生產隊有啥急事兒了,生產隊隊長自己也親自上。
誰家要有個啥急事兒,也能敲。
這塊廢道鐵“叮叮噹、叮叮噹”,聲音清脆、響亮、明快,雖然現在已經分田到戶,各家忙各家的,但這聲響,那麼多年下來,聽得習慣了,早已經成了銘刻在屯裡人骨子裡的聲音。
說得毫不誇張,廢道鐵一響,就連屯裡的狗都會興奮。
上輩子,呂律入贅秀山屯的時候,這塊掛在大柿子樹上的廢道鐵都還在,後來聽陳秀玉說,被大鼻涕馮德柱給弄去賣了。
蔣澤偉選擇敲鐘,這是準備把屯裡人召集起來啊。
原本呂律還想着,叫上張韶峰、王德民做個證,把事情給解決了就行,多少還給他們家留點面子。
可蔣澤偉這架勢,那是要當着衆人的面,狠狠地扇他那一雙兒女的臉。
“大爺,沒必要這樣吧?真這麼做了,他們怕是都不好意思再到屯裡來了,畢竟是你的兒女。”呂律勸說道。
“怎麼沒必要,我這是養了兩個喂不熟的白眼狼,這輩子幹的事情,就是想方設法來摳我這點老底,有點摳點,我特麼要是早知道養的是這麼兩玩意兒,老子恨不得當初把他們給塞回去,氣死我了。
今天還敢跑到家裡邊來,又摔又砸地撒潑,不給他們點教訓,他們都快成我老子了!”
蔣澤偉惱火無比地說。
跑到家裡邊來又摔又砸?
都逼到這種程度了,確實過分!
不過,這是蔣澤偉家的私事兒,呂律不想插嘴。
他算是大概明白了,蔣明鳳上次到草甸子裡,被陳秀玉給轟出來,又被趙團青用槍聲嚇了一次,不敢再到草甸子找麻煩,估計是換着法子地來逼着蔣澤偉出面。
也難怪這麼些天不見他們再登門。
可惜,早年間就有能力組建參幫,跟人結拜,在大荒裡闖蕩的人,蔣澤偉那性子,也不是柔弱的啊。
這兄妹倆,這麼多年,還不清楚蔣澤偉的性子,這算是踢到鐵板上了。
“大爺,你真想好了?”呂律再次問道。
“這有啥好想的,頂天了跟我斷絕關係……不好好收拾他們,怕是都想轉回來把我給吃了,這還得了!”
蔣澤偉冷哼一聲,騎着毛驢子往前走:“按我說的做就行!出了任何事情,絕不會怪你!”
呂律想了想,也就不再多話。
這樣做,事情可以弄得很徹底啊,對呂律來說,利大於弊!
他立即騎着追風,直接跟着蔣澤偉去了屯中的打穀場。
兩人到了地方,將牲口拴在樹根腳。
蔣澤偉再次問道:“你真把獸皮書上的地圖給記清楚了?”
“記清楚了!”呂律肯定地說道。
“那就好,去弄點柴火,在大谷場上燒堆火!呆會我把這玩意兒,一把火給燒了,看他們能咋樣!”
蔣澤偉說着,用柺杖杵着,在柿子樹的大樹根上坐下,取了煙荷包出來,開始捲菸。
準備用火燒,還真夠徹底!
呂律想了想,朝着陳秀清家裡走了過去。
“清子……清子!”
到了陳秀清家院外,呂律衝着裡面喊了兩聲。
這次還好,清子沒有去找燕子,很快就打開門跑了出來,馬金蘭也跟着迎了出來。
託烏娜堪做的熊皮大衣,陳秀玉早已經在年那邊就已經拿回來,送給馬金蘭。此時她正穿着熊皮大衣,再不見以往的清瘦,整個人看上去沒有以往的滄桑。
隔壁江顯昌家大門依舊緊鎖着,他那女人,似乎領着孩子出去以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陳秀清打開院門:“律哥,趕緊進屋!”
“今天干啥呢?”呂律隨口問道。
“啥也沒幹,就在家睡懶覺!”陳秀清笑道。
“光睡懶覺可不行,活動活動,給我些柴,用爬犁拉到打穀場上去,燒堆火!”呂律直接開口吩咐。
“到打穀場燒火……幹啥啊?”陳秀清有些莫名。
“別問那麼多,待會兒就知道了!”呂律笑笑,沒有跟他多說。
陳秀清也實誠,立馬把爬犁拖來,幫着呂律往爬犁上搬柴。
燒個柴火而已,倒也用不了多少,甚至都不用套馬,就被陳秀清直接拖到了打穀場上。
此時,打穀場上還是隻有蔣澤偉一人,坐在樹下叭叭叭地抽着煙。
呂律在將木柴卸在打穀場在中心,回頭衝着陳秀清說道:“沒事兒了,你把爬犁送回去。”
陳秀清看看蔣澤偉,又看看呂律,還是忍不住好奇地問道:“律哥,到底是啥事兒?”
“咋那麼多話,趕緊把爬犁送回去!”呂律催促道。
“哦……”陳秀清癟着嘴,拉着爬犁往回走,一步三回頭。
蔣澤偉長長嘆了口氣,扶着柺杖走到柴堆邊,攏着火,不斷地往裡邊加着柴火,待火勢漸旺的時候,他一瘸一拐地走到柿子樹下的廢道鐵下邊,將和廢道鐵綁在一起的那把生了鏽的小鐵錘解下來,朝着廢道鐵就當噹噹地敲了起來。
一時間,清脆的聲響,在屯子裡迴盪。
時隔很長時間沒敲了,但這簡直就是一發入魂的聲音召喚下,很快就有人快步朝着打穀場過來的。
見呂律在火堆邊烤火,也就紛紛圍到火邊。
有和呂律熟識的,湊過來小聲問道:“這啥情況啊?”
“是有點小事兒要麻煩一下大夥,呆會就知道了!”呂律淡淡地笑了笑。
陳秀清將爬犁送回院子,立馬掉頭就往回打穀場上趕,等他回來,已經看到打穀場上烏泱泱地,全是人頭,還有人不斷地靠攏過來,他立刻擠進人羣,找到呂律,就在他旁邊站着。
張韶峰和王德民兩人也已經趕到,在詢問不斷敲着廢道鐵的蔣澤偉。
蔣澤偉也不說話,只是悶頭一下接一下地敲着,直到蔣明浩和蔣明鳳兄妹倆也跟着來到打穀場上。
兩人在家,好不容易逼得蔣澤偉去找呂律,以爲在家等着就能把東西弄到手,沒想到,等來的卻是這樣的情況。
一看到敲鐘的是蔣澤偉,打穀場上來了那麼多人,再看看火邊烤火的呂律,他們兄妹倆對視一眼,立刻意識到不對勁了。
兩人趕忙跑到大柿子樹下,將蔣澤偉拉住。
“爸,你這幹啥呢?”蔣明鳳壓低聲音問道。
蔣明浩更急,也估計是把事情看出端倪來了,連忙說道:“爸,有啥事兒咱們慢慢商量,咱回家去行不行,自家的事兒自家回去關着門說……”
“滾一邊去!”
蔣明浩話還沒說完,就被蔣澤偉一把甩開。
就在這時候,呂律見人來得差不多了,當即高聲說道:“對不起,把大夥都驚動了,今天召集大夥出來,主要是爲了說點小事兒。”
聽到呂律出聲,周邊鬧哄哄的人漸漸安靜下來。
呂律笑着看了眼衆人,說道:“前些日子,我、陳秀清、趙永柯和洄龍屯的樑康波樑炮,陪着蔣大爺去了一趟張廣才嶺。
蔣大爺重情重義,之所以去那地方,主要就是爲了祭拜一下當年爲了給他們斷後,折在山裡的兄弟。
最開始的時候,這就是一場交易……”
呂律說到這兒,將懷裡揣着的獸皮書取了出來,揚在手裡邊,接着說道:“這東西,記錄一些早年間參幫採參打兆頭的地圖,蔣大爺就是想用這東西作爲交換,讓我陪他去走這麼一遭。
我答應了,這事兒,當時還請咱們屯長王大爺和治保主任峰哥作了證,相信也有不少人聽說了這事兒。
蔣大爺年歲大了,說實話,我沒法保證出去一趟能安穩地回來,蔣大爺自己也說了,出了任何意外,不怪我,這是他一輩子的遺憾,折了命也要去,他的兒女也是答應的,但我不放心,怕真出了事兒,有人怪責,所以請了王大爺和峰哥作證……”
“確有其事!”
張韶峰一看呂律掏出獸皮書,說起這事兒,立馬站出來作證。
王德民也跟着站出來:“我也可以作證。小呂說的不假,他們兄妹倆答應了的,當時可都精明得很。”
呂律衝着兩人感激地點點頭,才又接着說道:“幸不辱命,我們幾個算是安全地領着蔣大爺走了這麼一遭,還順便擡了幾個棒槌,錢也是平分了的。
現在的情況是,蔣大爺的女兒蔣明鳳說這東西是他們家的傳家寶,蔣大爺上了年紀,糊塗了,辦了糊塗事兒,前幾天,我和峰哥他們進山打獵的時候,還到我家裡邊鬧過,逼着我媳婦兒秀玉將這獸皮書給拿出來。
說實話,我和蔣大爺往張廣才嶺走這一趟,蔣大爺盡心教誨,教了我很多找棒槌、擡棒槌的知識,讓我學到了不少。在我心裡邊,說是我的師父都綽綽有餘,我也感他的恩。
現在,既然他家人說他們當時不知道這東西貴重,說這是糊塗賬,要把東西要回去,那麼我也沒啥好說的,我這就把東西還回去。不過,東西是我從蔣大爺手中接過來的,當然也只能還給蔣大爺。
爲避免日後再有糊塗事兒發生,今天就請大夥做個見證,證明我把東西還回去了!也證明我不糊塗!”
呂律說着,朝着蔣澤偉走了過去,到了面前,將獸皮書交還到蔣大爺手中:“大爺,你把東西收好!”
他話音未落,人羣早已經竊竊私語。
一番話下來,蔣明浩和蔣明鳳兩人聽得臉色越來越難看,單是周圍的人所說的那些話,對他們來說,就無異於一通狂轟亂炸。
瞟了眼蔣明浩和蔣明鳳,見蔣明浩陰沉着臉,蔣明鳳乾脆就是斜瞅着自己的,呂律搖了搖頭,再次高聲說道:“還有,今天這事兒,我原本是想請王大爺和峰哥幫我作證,私下裡解決,並沒有想驚動大家,不過,蔣大爺堅持要這麼做,我也只能依了他……謝謝大夥了。”
說到這兒,呂律回身看着蔣明浩和蔣明鳳:“你們倆也別怪我,現在事情已經說清楚了,東西也已經還了,再敢鬧到我草甸子去,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呂律說完轉身就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