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將那麼多錢串子請走,離開這片區域,確實不是一點點萬金油能做到的。
煙燻無疑是最好的辦法。
聽了呂律的話,幾人立刻分散開來,各處收集山蒿。
蒿子這玩意兒,是最爲常見的植物,到處都有。
去年冬季乾枯的蒿子,冰雪融化後還沒來得及腐爛倒伏,直接捋葉子揉成團點燃就能冒出帶着刺激氣味的煙。
當然了,只是製造火煙,也不僅僅侷限於某種東西。
不多時,幾人很快收集了不少東西回來。
除了山蒿、艾草之類,樑康波弄來不少蓬蒿,呂律則是在樹上採來一些老牛肝。
蓬蒿這東西,在大荒裡,向來有大用。
大荒裡地溼蚊多,比蚊子還小的小咬更是麻煩。
尤其是進入夏季,小咬飛繞山林,沒有點防備,要不了多長時間,裸露在外的臉都能給咬腫流血,當真是厭煩無比。
早年間的時候,農民下地幹活,就用蓬蒿搓捻成細繩,點燃後,從額頭盤到脖頸後邊。
不知道情況的,還以爲是弄着玩的。
問了以後,才知道這是用來薰避蚊蟲的,被叫做蓬燈。
以前比較常見。
即使是現在,很多人下地幹活帶上了防蚊蟲的蚊帽,但依然有不少上年紀的老人會經常使用蓬燈。
不過,對於趕山人來說,對付這些蚊蠓,他們還有更有效的薰蚊蟲的辦法,就是點燃老牛肝。
這裡就不得不提一下放山四大怕了——蚊蟲咬、蟄麻子、麻達山、滾砬子。
蚊蟲叮咬,血呼啦的,又痛又癢,特別遭罪,還相當的煩。
屯裡,等到蚊蟲多起來,家家戶戶經常弄些煙霧啥的,在院子裡薰着,實在受不了了,家裡也薰上一遍,將蚊蟲給趕出來,是很常見的事兒。
蟄麻子,就是碰到蕁麻,大荒裡的人管這叫蟄麻子,這玩意兒一碰到,那是鑽心地疼,實在夠受。不過,蕁麻的嫩尖焯水後,倒是一樣不錯的野菜。
麻達山,是在山裡迷了路,走不出來,輕易送掉小命。
滾砬子,就是碰到山石滾落,被磕碰到了,輕者傷,重者亡。
蟄麻子蜇人,放山的時候注意避讓就行;麻達山了,有經驗的把頭領着,也能走出迷魂圈子;滾砬子傷人,碰到石砬子多的山坡石崖多提防小心就行。
唯有蚊蟲叮咬,成羣結隊,這羣走了那羣來,無窮無盡,打不散,攆不走,專門往臉上撲,盡是往肉上叮。
七尺大漢都被蚊蟲叮咬得蹦起老高,那又癢又煩的感覺,真讓人忍不住哇哇叫。
大概也正是因此,蚊蠓叮咬,被列爲放山四大怕之首。
用枝條抽打蚊蟲,數量太多撲打不過來;擡棒槌是考眼力的活計,又沒法用上蚊帽這樣的東西;用山蒿薰,放山時也是一種掛礙。
不知道什麼時候什麼人開始,發明了頭戴老牛肝驅蚊蟲的的法子,有了奇效,一直廣爲流傳。
戴在頭上的老牛肝點燃後,散發出縷縷淡煙,淡煙輕輕擴散,那些瘋狂、兇殘的蚊子、小咬,聞煙而逃。
嗅覺靈敏的蚊蟲,在遠處聞到老牛肝的煙味,早就逃之夭夭了,不敢靠近放山人半步,讓放山人免去了蚊蟲叮咬之苦。
這玩意兒點燃後,燃燒得特別慢,一個老牛肝可以用很長時間,關鍵是它燃燒散發的氣味淡而不濃烈,不是靠着濃烈的煙霧驅散蚊蟲,而是老牛肝燃燒時散發出的那種極爲特殊的味道。
當然了,對於呂律等人來說,有萬金油花露水之類的東西,適當塗抹一點就能解決,但也經常用在熗子上。
晚上睡覺的時候,點燃一塊老牛肝掛在帳篷裡,就可以睡個安穩覺。
呂律在沒製作蚊香之前,在養殖場裡,也經常看到樑康波和趙永柯這麼弄,用來給養殖動物們驅散蚊蟲。
不然的話,以大荒裡的蚊蟲,養殖場裡的梅花鹿、獐子啥的,想長胖點都難。
老牛肝也算得上是放山人的一個寶貝了。
這裡所說的老牛肝可不是牛身上的肝臟,而是深山老林裡的菌類,外形如牛肝,民間稱之爲老牛肝,嫩的時候可以拿來吃,是一道山珍美味。
不過等長老了,纖維化後就會有圈圈的渦紋,還有個身價倍增而美麗的名字——木靈芝。
老牛肝頭上戴,這也成了東北一怪。
東西找來後,一個個就開始動手請走這些錢串子。
呂律將一塊塊老牛肝用火柴點燃,然後繞着蛇羣周圍擺放,加上趙永柯他們弄出來的山蒿團、艾草團、蓬蒿團等東西,將蛇羣圈了起來只在左邊留了一個出口。
這事兒可不是將煙團往蛇羣裡一扔就完事兒。
那樣做的話,蛇羣一鬨而散,到處鑽,分散到這片區域,待會還要在這地方排棍找棒槌,分散藏起來的野雞脖子,依舊是防不勝防的麻煩。
現在只能是定向驅趕了。 在周圍佈置好這些東西,一時間煙霧繚繞,裡面的蛇羣受煙霧的侵擾,變得躁動起來,開始四處遊動。
張韶峰又點上幾個艾草糰子,直接拋入蛇羣中:“要幹好事兒也找個隱蔽的點放,這光天化日的,還日個沒完沒了,啥事兒是個頭啊,趕緊走吧,別怪我不幹人事兒,擋了我們財路了,不得不請你們挪個地兒,別見怪……”
呂律聽得有些想笑,但也覺得挺有道理。
一條雌性蛇能跟多條雄蛇交配,一次能有二三十分鐘,而且,在這方面,雌蛇是占主導地位的,它要是覺得不爽,隨時可以放棄交配中的雄蛇而選擇其它。
本來,蛇這玩意兒,就是多條雄蛇的精氣進入雌蛇體內,滯留在它體內很長時間,而在這段時間裡,完成精氣優勝劣汰的選擇。
幾個散發着濃烈的氣味的艾草糰子一丟入蛇羣中,好事兒被幹擾的蛇羣,一下子炸鍋了,瘋狂地扭動,原本糾纏成團的,快速分散開來,四處逃竄。
可是被周圍佈置的火煙環繞,只能順着呂律等人安排的路子朝着一旁遊移。
在呂律等人猛烈的攻勢下,足足花了大半個小時,總算將蛇羣驅散,包括那些想要爬到樹上躲避的,也被幾人用索撥棍挑到一旁。
他們可不想在找棒槌的時候,頭頂上掉下幾條錢串子,那樣還更唬人。
自打進了這片地方,幾人除了防備大樹上可能掉落的吊死鬼,還有這些纏繞在樹上、枝葉間的毒蛇,行進起來,真的是一言難盡。
好在,事情總算解決了。
幾人開始在周邊好好搜尋,不多時,就在這片地兒,又看到了不少三花、巴掌,當然還有不少二甲子和燈臺子。
隨着往山坡上的搜尋,又請開幾條土球子和野雞脖子後,幾人看到的石砬子間的情形,一愣之後,隨即狂喜不已。
片,什麼叫片?
眼前的棒槌就是成片的。
這一眼掃過去,三品葉、四品葉的棒槌,少說也有三四十棵,就在幾塊石砬子圍成的腐葉地上,不過方圓四五米的面積。
細細辨認,從中就能找出了七棵五品葉棒槌,很快,一幫子人又看到三棵六品葉。
看到這三棵六品葉的時候,別說呂律,就連趙永柯都有些激動起來:“好好找找,肯定還有大貨。說不定是七品葉……”
“不是說棒槌只能長到六品葉就不會再多了嗎?”
林玉龍也是激動萬分。
這些日子,每天晚上可不少聽呂律他們說擡棒槌的事兒,呂律可是告訴過他,棒槌一般就長到六品葉就不會再長了,只增加根上的重量,咋現在還說起七品葉了?
“聽老輩人說,棒槌是會不斷輪迴的,長到六品葉以後,會在四、五、六品葉之間不斷轉換,但輪迴數個甲子後,就會長出七品葉。這樣的棒槌,只在傳聞中,少說也是數百年的存在,甚至上千年。”
呂律笑着說道:“其實,不只是有七品葉,八品葉,九品葉的也有。”
這話一出口,聽得張韶峰等人都愣住了。
“那得是長了多少年的?”
“倒也不用多少年,山上的野山參沒聽說過,但園參裡出現過這樣的情況,那些八品葉、九品葉的,大多屬於一種畸生,莖稈上面生長有兩層葉子,兩層都是四個枝杈,或是下邊一層五個枝杈,上邊一層四個枝杈的。”
尤其是後世的園參栽培,肥力充足,膨大激素也沒少用,七品葉八品葉等情況不少見。
但與園參不同,野山參在每一種株型上往往分別停留十幾年甚至幾十年。
千百年來,一直流傳着棒槌可以輪迴轉生的傳說。
在放山的時候,看到莖葉是二甲子,以爲是小棒槌,但擡出來後,卻是一苗大棒槌,他們以此爲證據。
呂律卻覺得是棒槌在生長過程中遭到破壞,休眠後重新生出芽點的原因。
但他是知道有真正的七品葉大棒槌的,大連那莊園裡邊的七品葉棒槌就是最好的例子。
而現在,一下子看到三棵六品葉棒槌,呂律也開始期待,有沒有年份更大的棒槌出現。
若是有一棵七品葉,那會相當的不得了!
這是多少放山人夢寐以求的事情,近乎神話。
大概是周邊石砬子阻擋的原因,這些棒槌生長得相對集中,當然周邊還有不少區域,也生有些小棒槌。
幾人在周圍仔細翻找,而呂律卻是在這幾十棵棒槌中仔細辨認,看着看着,他被地上一株去年生長留下的腐爛棒槌莖稈給吸引了,細細一看分叉,可不就是有着七個分叉嗎?
那一刻,呂律的心忍不住一下子顫抖起來,他小心地沿着那七品葉莖稈看下去,隨到根部,看到一根新嫩的莖稈,也就大概長了十來釐米高,上面的小分叉卻是六個。
難道也是畸生的原因?
他心裡是非常疑惑的。
但不管怎樣,這肯定是一個大貨,而且,年份肯定不低。
得帶回去栽着,看看還會不會長出七品葉來。
有了這麼大的發現,一幫子人在周邊又找尋了三個多小時,直到最後再沒收穫,才停了下來。
這些棒槌,大大小小數十棵,單是想要擡出來,都得花費不少時間。
一棵棵上棒槌鎖麻煩,幾人乾脆在周邊用紅繩將這片區域給圈了起來。
眼看天色已晚,只能是明天來處理了。
誰知道,到了第二天,一幫子人興奮不已地朝着這片石砬子趕來,人還未到,卻是先聽到了野豬的叫聲,每個人的心緒,都一下子懸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