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王度……”
白貴輕咦了一聲,王度、寶鏡,這兩個詞聯繫到一起,讓他想起了一則流傳在隋唐年間的故事,名叫《古鏡記》。
他蒐羅記憶,果然找到了這篇文章。
其中這故事中所載的人物,正是王度。王度獲得了寶鏡之後,以此鏡辟邪鎮妖,無往不利,先後照出老狐與大蛇所化之精怪。後來王績出外遊歷山水,王度將此鏡借給了王績。等王績回到長安,將此鏡還給王度後。這鏡落在鏡匣中後,一日,突然消失不見。。
後面古鏡記中並未講述王度之後如何。但白貴聽剛纔太樂丞王績,也就是王度的弟弟所說,王度是丟失寶鏡後的一月猝亡。
“大業十三年七月十五日。匣中悲鳴,其生纖遠。俄而漸大,若龍咆虎吼,良信乃定。開匣視之,即失鏡矣。”——《古鏡記》
“王度不過一凡夫俗子,用鏡辟邪鎮妖雖可,但久之,絕對會耗費壽元。王度一月而死,而寶鏡悲鳴,可見是寶鏡知道王度將死, 不願看到王度再用它, 提前暴斃,所以自行遁走……”
白貴暗忖道。
這寶鏡是黃帝所鑄造,絕對不會是什麼邪物。至於消耗王度壽元,這也算是一得一失。不消耗王度的壽元, 遇到妖物, 王度不一定活命,但有了此鏡, 卻能活下來。相反, 是變相的延長了王度的壽命。
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
“袁臺正算術無雙, 陛下找不到此物蹤跡,可讓袁臺正算卦一觀。”
正在白貴思慮的時候, 有人對李世民建議道。
白貴搖頭。
寶物自晦, 哪怕是袁天罡或者袁守城, 也無法輕易算出古鏡的下落。即使能算出,輕易道出, 這折損的道行可不是一點半點。估計說出去之後, 袁天罡或袁守誠會當場暴斃而亡。
禁苑獵罷, 衆人回到了長安。
……
深夜。
白貴入夢,藉助人曹玉旨, 神遊長安城外長樂坡。
長樂坡在長安東北十二里地,滻河的西岸。
根據《古鏡記》記載, 王度在長樂坡,曾用寶鏡照過一名爲鸚鵡的狸貓妖,狸貓妖因此身死,順勢就地埋在了長樂坡。
他來到長樂坡, 就是尋找狸貓妖的屍體。然後藉此, 尋覓到寶鏡的下落。
“土地!土地!速速前來面見本官。”
他法眼觀望長樂坡四周,見到一桐樹下有一間尺半長寬的神龕, 正是土地廟,於是以指扣向土地廟,呼道。
長樂坡土地正在福田安居,聽到門外有人傳呼。神色微變, 急忙拾掇衣裳, 走出了神龕,朝白貴一躬道:“上仙駕臨,小老兒有失遠迎,不知上仙傳喚小老兒所爲何故。”
土地公, 是一方土地的神靈。這些上神上仙下界,第一個詢問的就是他們土地。所以土地公,也就見怪不怪了。
“本官來此地,找一個狸貓妖的屍體,大業年間的屍體。”
白貴看了一眼土地公,和永濟縣土地公長相頗似,不過這也沒什麼奇怪的地方,土地乃是小神,哪怕生前相貌再是英俊,等成了土地公後,貌與神似,就會變成這幅矮小長髯的蒼老模樣。
“請上仙隨小老兒前來。”
長樂坡土地公稍思索了一會,想到了某處,然後說道。
他沒有多問白貴尋找這狸貓妖屍體去做什麼,這不是他該問的事情。多問了,今後因果就與他相干。再者以他的身份,只能乖乖遵循上仙命令。多的,他沒資格去詢問。
兩人走到一顆槐樹下。
土地公唸了幾句咒語,槐樹底下土壤翻動,頃刻間顯露出了一個柳木製成的小小棺槨。
“尋常貓死了,爲了防止怨念作祟,都會掛在樹梢上進行天葬。這狸貓……小老兒不知道是不是妖,但僅有這一例,是被葬在了地底下。”
他道。
死貓掛樹頭,死狗放水流。
貓這東西,邪性。死貓如果入土,就會容易變成邪祟。所以整個長樂坡,這數十年來,也就唯獨這一隻狸花貓被埋在了土裡。
同樣, 也正是因爲這貓妖葬在了地底深處, 所以導致白貴難以尋覓到它的蹤跡。故此, 白貴才找了長樂坡的土地公,讓土地公幫他找到貓妖屍體、
白貴點頭,一指朝柳木棺槨點去,一道貓妖氣息被他攝入到了手中。
土地公見白貴未曾開棺槨,也就瞭然,手中的龍頭柺杖朝地面一頓,貓妖的柳木棺槨再次深陷地底之中。
“這是一錠金子,多謝土地公相助了。”
他從袖中掏出一錠金子,隨手遞給了土地公。
金子對他無用,對土地公的用處也頗小。但此次土地公幫他的忙併不大,他其實只要耐點心、費時尋找,要不了多少功夫就能找到貓妖屍體。所以給一錠金子,已經很不錯了。
至於找土地公暴露蹤跡什麼的,這點還不用擔心。暴露,也就暴露了。他堂堂一個天庭官員,有一兩件神物並不算得什麼大事。
下界神通厲害的妖物,哪個手中沒一件寶物。
他是天庭的官,有自保之力。
況且……僅是尋找貓妖屍體而已,泄露不少多少訊息。
“多謝上仙。”
土地公收下金子,謝道。
上司來他這裡,不吃拿卡要,就算良心。
能有金子相贈,他已經大喜過望了。
土地公作爲小神,很懂得看眼色。現在看白貴沒有再找他幫忙的意思,就告退一聲,自行離開。
等土地公離開之後。
白貴將這一縷貓妖氣息打入了崑崙鏡中。
崑崙鏡有時空之用,甚至能尋蹤到前世今生。他得到這一縷貓妖氣息,就可借崑崙鏡的神通,找到寶鏡的所在地。
片刻後,鏡面一陣幻化,出現了一副場景。
一個讀書人在寒舍中讀書,在寒舍之中,有一面容姣好的年輕婦人正在化妝,梳妝檯上,正是一面橫徑八寸的寶鏡,鏡面的背面隱約能看到麒麟的紋路樞紐。
年輕婦人化妝之時,朱脣輕啓,對讀書人道。
“青蚨……”
他聽到年輕婦人口中的這兩個字。
繼而,崑崙鏡鏡面場景幻滅。
這是崑崙鏡覓得的一線天機。再多的,崑崙鏡固然能找到,但就必須靠他全力施展崑崙鏡的妙用。但這樣得不償失,全力施爲,容易泄露崑崙鏡的氣息。軒轅黃帝鑄造的寶鏡他能守住,可崑崙鏡這神物,以他的身份,不一定能守住。
不過即使只有青蚨這兩個字眼,對他來說,也夠了。
“青蚨……”
白貴念着這兩個字,掐指演算天機。
他沒有能力直接掐指算出寶鏡在什麼地方,但算出與這婦人相關的青蚨在何地,還是能算出的。
俄頃,他一揮袖袍,行跡藏匿。
……
鳳翔府,麟州城。
城東,山坳處,白貴落步在此。
此時已是天明。
所以白貴來的並不是魂魄,而是真身來到了此處。
一年輕書生上坡。
他的下裳沾滿了水痕,手裡捧着一陶盅,急切邁步朝着山坡上走去。在山坡上,是他的陋居。
“學生徐行,乃麟州士子,不知上官乃是何人?緣何在此地孤身一人。”
年輕書生正走着,忽然眼角餘光看到了一綠袍官員,他皺了皺眉,又仔細一觀,這綠袍不像是戲服,戲服用的料子和真正的官服有區別。
他心底頓知,這可能是一個官員,所以上前搭話。
若能認識一個官員,於他今後的學業和宦途,必有極大的助力。
“門下省左拾遺白貴。”
白貴斂袖,淡然說道。
“門下省?”
徐行訝然,門下省左拾遺這可是京官,不是地方官,“白拾遺爲何到了麟州?”
僅憑氣度,他就能判斷出,白貴應該不是冒充的官員。再者說,冒充官員騙他又沒有什麼用,他又身無長物。
白貴卻不答,笑了笑,指着徐行手中的陶盅,說道:“《淮南子》有云:‘青蚨還錢’,將青蚨子母各等置於陶翁之中,埋東行陰垣下。三日開之,即相從。以母血塗八十一錢,子血塗八十一錢。留子用母,留母用子,皆自還也。”
青蚨,是一種水蟲,俗名水知了。
若是這天機落在了一般水蟲、或者動物上,白貴或許還難以掐算得知。但偏偏天機落在了青蚨身上,青蚨是錢的代稱。他是編外武財神,執掌財運,這一掐算才知,原來是有人打算用青蚨製成子母錢。
青蚨製成子母錢後,使用子錢,留下相對應的母錢,子錢就會自動飛回到母錢身邊。使用母錢,母錢也會自動飛回到子錢的身邊。
徐行頓時驚駭。
“閣下……閣下怎知此法?”
他顫慄不安道。
使用青蚨製成的子母錢,相當於是盜錢。眼前的人,又是官。由不得他不害怕。另外,淮南子他儘管聽說過,但家貧,沒購書觀過。現在聽白貴這麼一說,瞬間自行慚穢。
“此法乃是邪術,看似盜錢,實則折運減壽。”
白貴再道。
尋常人按照他剛纔所說的方法,並不會得到子母錢。得到子母錢,還需要一些特殊的祭練方法。
但有一得就有一失,這是天道輪迴,改不了的。至少在西遊世界因果明確的這等世界,改不了。看似得到了錢財,但卻損的是自己的壽命、氣運。
徐行嚇得連忙丟棄手中的陶盅。
“你妻使用此法日久,折損的氣運、壽命不可計也。過一段日子,不,不用過一段日子,你且看去……”
說着,白貴施法帶着徐行來到了徐行的家中。
只見一箇中年男子正偷偷摸摸的摸進內室,眼裡盡是對內室貌美年輕婦人的垂涎之色。
“劉二滋,這是我舅母的表哥……”
徐行憤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