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工人文化宮是陳佳林的發跡之地。在這大院裡,他最先開設一家名爲“神槍手”的桌球室。而且,他還合法地領到了一本個體營業執照。當年,這間桌球室所佔用的地方十分寬敞,室內和室外一共擺放着三十二張桌球檯。此後,他大部分時間都喜歡待在這裡,沒事就練習一下球技。而爲了方便與那些手下兄弟聚集或議事,他在桌球室裡專門劃出一塊二十多平米區域,經過裝修後成爲一間頗有氣派、有模有樣的管理室。
這天中午,桌球室內有不少客人正在捉對打球。靠牆角的一張桌球檯旁,只見陳佳林的身影正在晃動。他手持一根長杆槍,或瞄準或遊走,不時地俯身球檯出杆,將那些球一個個擊落到網兜裡。
“老大,你家鄰居剛打來電話,”周貴寧從管理室出來,徑直地走到陳佳林身邊,恭敬地彙報道:“說你家小店有兩、三天沒開門營業了。說是你奶奶可能生病了,讓你趕緊回去看看。”
“哦,是嗎?”陳佳林正研究着球檯上的擊球線路,突然聽說奶奶可能有事,心裡不免咯噔了一下,便將球杆放回杆架上,抓過擱在椅背上的外套,對周貴寧說道:“走,你跟我回家一趟。”
陳佳林一直與奶奶相依爲命。如今,這世上他只有這麼一個至親家人了。他從小在江水街長大,街坊鄰居皆是熟人,低頭不見擡頭見,彼此都是知根知底的。兩年前,他與情人肖紫蓮同居後,由於害怕街道居委會上門找麻煩,也免得街坊鄰居的閒言碎語,便獨自從家裡搬出來住了。儘管如此,他還是經常回家看望奶奶。再說陳阿婆吧,從前爲掙錢養活孫子,她這大半輩子可沒吃少苦喲。而如今不愁吃穿了,但早已習慣辛勤勞作的她卻總是閒不住,在家門口開了一個小雜貨鋪,每天忙裡忙外,爲街坊鄰居們提供家居生活的便利。爲了幫助奶奶增加收入,陳佳林又多花了四千多元,專門爲小雜貨鋪安裝了一部收費電話。陳阿婆開店後,他發現奶奶要比過去精神多了,那種舒暢和快樂的心情全都寫在那張已是皺皺褶褶的笑臉上。
回家的路上,陳佳林駕駛着一輛本田125C摩托車,車後座上搭着周貴寧。他無心觀賞大街上的熱鬧情景,心中只惦記奶奶獨自在家的處境。他手上不時轟着摩托車的油門,就猶如一陣旋風似地飛馳着,急速地掠過大街小巷。不過十來分鐘,他便把車停到了自家樓房前。衝進家門,他心急火燎地直奔二樓。
“奶奶,你怎麼了?”陳佳林神色緊張地來到陳阿婆牀前,只見她頭髮蓬鬆凌亂地側臥着,便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眼圈泛紅地問道:“是不是病了,要不要去醫院看醫生呀?”
“小林子呀,是你回來了。”陳阿婆躺在牀上醒來,臉色黯淡無光,目光呆滯,有氣無力地說道:“我沒有病。我就是被人騙了,心裡堵得慌,氣的。”
“奶奶,只要是沒病就好。”陳佳林的心情頓時放鬆了許多,關愛地扶着陳阿婆坐起,只見她又增添了不少白髮,心裡挺不是滋味,哭笑不得地說道:“誰有那麼大本事,把你氣成這樣。到底出了什麼事,跟我說說好嗎?”
孫子這番情真意切的詢問,竟讓陳阿婆像孩子般“嗚嗚嗚”地哭出聲來,她那瘦削的面容滿是委屈和懊悔。見狀,陳佳林關愛之情油然而生,趕緊坐到奶奶的身邊,想法安慰她。
“我這輩子就攢下一千多塊錢。可前幾天,一個算命先生把我的錢全都給騙走了……”陳阿婆提及此事,真是又氣又恨,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控訴道:“唉,那是我的棺材本呀!……那個算命先生太壞了,一個該天殺的大騙子!小林子呀,你可要替我做主,想辦法把我的錢要回來呀!”
“奶奶,不要哭啦,”陳佳林的心不禁一陣抽搐,輕拍着陳阿婆的後背,極力想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繼續說道:“奶奶,不用急,慢慢說。你到底是怎麼被人騙的?”
於是,陳阿婆把被人騙錢的經過敘述了一遍。可老人家沒有多少語言表達能力,難免把話說得拖泥帶水而又顛三倒四,聽上去前言不搭後語的。事情被她描述得完全混亂不堪,直讓陳佳林和周貴寧兩人聽得如墜雲裡霧裡,稀裡糊塗,大眼瞪小眼。最後,他倆只好耐着性子,一字一句地向老人家細問了許久,總算大致弄清楚所發生的事情經過。
“奶奶,我知道了。你可不能生氣了。要是真氣出病來,那就不值啦!”陳佳林像哄小孩子一般,好言好語地寬慰着陳阿婆,讓她慢慢地恢復平和的心境。隨後,他梳理着頭緒,安撫地說道:“你說那個算命先生外號叫‘半仙’,對不對?他經常在西平橋一帶擺攤,是不是?奶奶,你把心放寬些,就別爲這事發愁了。好不好呀?”
陳阿婆讓別人騙了一千二百多塊錢,陳佳林其實並不把這點錢放在眼中,可對奶奶卻是要把她哄好的喲。
“都一個多星期了,我每天都去找他,可就是看不到人影。他會不會拿了錢跑路了?”陳阿婆憂心忡忡地惦記着那棺材本,絮絮叨叨地重複說個沒完,唸經似地說道:“小林子呀,你一定要幫奶奶找到那個算命先生,幫我把拿錢要回來呀!……”
“奶奶,你放一百個心,我會幫你把錢要回來的。”陳佳林爲了分散陳阿婆的注意力,便有意轉移話題,關切地問道:“你餓了吧?要不要給你買份飯回來呀?”
“哦,是有些餓了。”陳阿婆好幾天沒正經吃東西了,這會兒見到孫子,心裡燃起一絲希望,心情也舒坦多了,起身下牀,邊穿鞋邊擺手地說道:“買盒飯太貴了,還是我自己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