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鬼機靈,還真讓你猜着了!”區志剛在牀上抱臂盤腿而坐,皺着雙眉正在若有所思,有些犯愁地說道:“實話告訴你吧,補習班上是有個姑娘挺讓我心動的。她叫夏之冰,比我小四歲,是市針織廠的。她長得有點像古代仕女圖上的淑女,看上去文文靜靜的,身材苗條,雙腿也很修長。據我調查,她至今還沒有男朋友呢。所以,我打算展開攻勢追求她,但又拿不準用什麼法子去接近她纔好。呵,自強,要不你給我出個主意?”
“師傅,這還不簡單嘛,”畢自強不禁笑出了聲,按着自己的慣性思維說道:“晚上下課後,先找機會來個‘十八里相送’,一來二去等熟了以後,再獻獻殷勤感動她一下,那不就搭上調了嗎?”
“送她回家?餿主意!”區志剛瞪了畢自強一眼,不屑一顧地說道:“老弟,針織廠在北邊,我們廠在南邊,你打算讓我天天半夜騎車橫穿整個南疆市,屁顛屁顛地跑個來回,這現實嗎?”
“哎呦,師傅你不笨吧?俗話說,‘捨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又沒讓你送一輩子嘛!”畢自強十分得意地笑了笑,支起一隻胳膊並用手託信下巴,請將不如激將地說道:“無產階級革命的勝利都是先烈們用鮮血換來的。看來你要想把她追到手,送她回家這個活還是要好好幹滴!不然你憑什麼去感動人家呢?你的‘愛情陰謀’又怎麼可能得逞呢?”
“這招嘛……”區志剛歪着頭想了一會兒,左右爲難地笑道:“按你說的這辦法,雖然不太靠譜,但是可以試一試。”
“哎,還有一招更管用的,”畢自強猛然一拍大腿,半躺半靠的姿勢坐直了起來,眉飛色舞地說道:“你給她寫情書。你的文筆那麼好,情書裡面再來點情詩什麼的,肯定會擦出耀眼奪目的愛情火花,讓她讀着讀着就轟然心動啦!”
“不是‘轟’,是‘怦’。那叫‘怦然心動’。”區志剛第一反應是糾正畢自強唸錯的字,然後表示贊同地點點頭,自信地分析道:“嗯,寫情書還算是一高招。它的優點在於,一是可以把自己的心意講得透徹和明白一些,二是可以省去當面被人拒絕的難堪和尷尬。”
“就是就是,”畢自強見區志剛認可自己這個主意,不由地更加興奮起來,手舞足蹈地說道:“我記得哪書上有句愛情名言,說的就是暗戀情懷:啊,這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其實並不是生與死的距離,而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卻不知道我是多麼地愛你。”
“哎,你這句名言挺精彩的。你等等,我先把它記下來備用。”區志剛被畢自強撩撥得心裡癢癢的,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馬上從桌上拿起筆和紙,邊寫邊說道:“來,你再重複一遍!”
愛情的慾望正在猛烈撞擊着區志剛的心底,它就像似決堤洪水般地一瀉千里。他記下那句愛情名言後,開始前後左右地斟酌起這封情書的寫法,不斷地將紛至沓來的思緒又凝固成一行行優美動人的文字,並記錄下了一顆滾燙不止的愛情之心。
“師傅,艱辛的付出,必有豐厚的回報。”畢自強看鬧鐘已是午夜,趕緊脫掉衣褲爬上自己的牀鋪,打着哈欠說道:“這情書你就慢慢寫吧,呵,我可要睡覺了。”
“哎,你先別急着睡,再幫我參謀參謀。”區志剛一提筆馬上就遇到頭痛的難題了,寫了又扔、扔了又寫,擡頭向畢自強問道:“你看啊,我第一次給對方寫信,怎麼稱呼她好呢?夏之冰?直呼其名,不太好吧,也過於生疏了。夏同志?嗯,更不好嘛,也太老套了。小夏?這不太對勁喲,那我不成長輩了嗎?之冰?這有些更不對味道了,我和她好像還沒那麼親近吧?……”
“之冰同學,怎麼樣?”畢自強冷不丁地冒出了一句。
“之冰同學?”區志剛把這個稱謂反覆唸了幾遍,臉上露出了一絲滿意的笑容,自言自語地說道:“行,這稱呼既不遠也不近,挺合適的。好,就聽你的了。”
“哈哈,”畢自強躺在牀上抱着被子,瞅着區志剛趴桌上的認真樣,忽然笑出了聲,逗趣地說道:“師傅,你去補習班上課,到底是想考大學呢,還是去找老婆的呢?”
“嘿嘿,‘文憑’是事業前途,‘愛情’是美好生活,二者不可缺一。我今年兩個都不擔誤,就來個‘全國形勢一片大好,工業農業雙雙喜獲豐收’。”區志剛對自己的未來人生充滿信心和憧憬。他揮筆情書的思緒正在進入一種亢奮狀態,不堪打擾地說道:“嘿嘿,沒你什麼事了,睡你的大頭覺去吧!”
夜深了。四周早已寂靜無聲,只有窗外的那些桉樹還在寒風中搖曳着。
整棟青工樓唯一的一間透着燈光的宿舍,屋裡寧靜地瀰漫繚繞着煙霧,嫋嫋騰空飛舞並悄悄地向窗外逃循而去。不知不覺中,桌上菸灰缸裡的菸頭已堆得冒了尖。區志剛懷着一種按捺不住、噴薄而出的創作激情,仍然在燈下揮筆疾書,而躺臥在牀的畢自強卻早已呼呼大睡了……
區志剛的情書寫得如何,又是在什麼時間和地點,怎樣把它塞到那姑娘夏之冰手裡的,畢自強不得而知。但此後有一天夜晚下課,他確實看見過區志剛和一個身穿白衣藍裙的姑娘各自推着自行車,有說有笑地一起走出校門。
一天夜裡,畢自強從夜校先回到宿舍,趴在燈下的桌上把功課又溫習了一遍。時近午夜,看見區志剛興高采烈地回來了。
“師傅,這麼晚纔回來?你肯定是橫跨了南疆市大江南北,把人家送到家了吧?”畢自強放下書本,瞅着滿臉春風的區志剛,興趣十足地問道:“呵呵,有快樂大家一起分享嘛。快說說,你的愛情攻勢進展得怎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