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年前,葉叢文雖先調進這家國有公司,但身爲部門副職而沒有做生意的決策權,個人長期以來也沒有太好的業績。儘管如此,由於接觸社會面廣闊了,與各種人打交道多了,也增長了不少見識,商務洽談的能力逐漸磨練了出來。如今,葉叢文算是一個做商品貿易的老手了。而現在,趙一萍請他去“搞掂”這樁銷售中文機的生意,只不過是一件手到擒來的事。
“按照慣例可以給對方3%—5%的回扣。這你是清楚的。銷售價格嘛,一是隨行情,二是要賺錢。當然,爲了儘快回籠這筆資金,比同類產品的價格略低一些也可以。我看這樣,你先找人談,到時候如果還有什麼問題,我們再電話聯繫吧。”
趙一萍對葉叢文談不上有什麼很好的感覺,但也說不出有什麼讓她反感的地方。平時,她表面上對他是挺客氣的,但心裡卻有些瞧不起他。不過,葉叢文畢竟是她丈夫多年的摯友。這幾年,她在一些事情的處理上還是很包容和關照他的。該公司內部規定,凡負責項目的經理爲公司每做成一樁生意,都可獲提成獎。如這批傳呼機由葉叢文負責銷售完,他至少可從公司領到三至五萬元獎金。
“我明白了。”葉叢文從座椅上站起,點頭告辭道:“趙總,那我去辦事了。”
趙一萍望着葉叢文離開的背影,不由地抿了抿嘴兒……
一天晚上,畢自強開着凌志車回到宿舍樓下。準備下車時,他發現已經十點多了,又想起妻子去北港市出差已有半個月,一個人孤零零地回家看電視實在太沒勁了。他從車窗向外瞄去,只見幾米外一樓葉叢文家的窗戶透出燈光。於是,他抓起手機撥通一個號碼。
幾分鐘後,葉叢文一邊扯上外套的拉鍊,一邊從樓道里走出來,坐上了畢自強的凌志車。
“這麼晚才叫我喝茶,有什麼好事嗎?”
“沒什麼事,只是閒得無聊。”畢自強把轎車倒退出宿舍區小道,笑着向葉叢文問道:“你出來時,老婆沒說什麼吧?”
“沒有,我老婆聽我的。”葉叢文瀟灑地將手一揮,不無嘲弄地說道:“我纔不像你呢,在家裡是 ‘妻管嚴’。在我看來,你就像是被線頭扯住的一頭風箏在天空中飛,要不就是像帶鐐銬般跳舞似地受管制,一副委屈求全的模樣!”
“你得了吧,別把我說得那麼沒出息啦!”畢自強被逗得哈哈大笑起來,繼而問道:“你整晚貓在家裡幹嗎呢?”
“剛纔在教女兒看圖識字。”葉叢文側頭望了畢自強一眼,深感不惑地問道:“怎麼,你還不抓緊時間生個孩子?傳承有序,這可是人生的一件大事喲。”
“我倒是想要個兒子,可老婆總是懷不上,沒辦法呀。”畢自強雙手把着車向盤,臉上作了個無可奈何的表情,不無羨慕地說道:“還是你好呀。你家美美長得好可愛,每次見到我,小嘴兒都挺甜的。”
交談時,畢自強已將凌志車拐上了街區大道。
“你老婆出差沒回來吧?”葉叢文點燃一支菸,遞到畢自強的嘴邊,斷言道:“不然,你怎麼可能會叫我出來喝茶。”
“那是,那是。”畢自強也嘻皮笑臉應對着,逗趣地說道:“我怕老婆,所以不管怎麼說,還算是個好男人吧。”
“給你個氣球,你能吹上天!”葉叢文把身子靠在背椅上,一臉不屑地說道:“什麼好男人,沒主心骨吧?”
“呵呵,”畢自強避而不答,卻又換了個話題,問道:“最近你都忙什麼呢?”
“我一個在單位裡打雜役的,除按時上班、下班,那還能忙什麼呀?你不知道吧,我們公司其實就像一座寺院大廟,只有那幾個本事大的‘方丈’整天忙着到處去撈錢,然後一個勁地往自己口袋裡裝,還美其名曰:公司賺大頭,他們拿小頭。而我們這羣沒本事的‘和尚’們,每天也只能在廟裡盤膝而坐,敲敲木魚、誦誦經,讚美和歌頌一下佛祖而已。”葉叢文滿腹牢騷,藉機發泄了一通,卻又自我寬慰道:“還好,前些日子在你家趙總的關照下,我幫公司做成了一樁幾百萬元的生意。呵,也小賺一筆。”
“那你很不錯了。”畢自強由衷地爲葉叢文感到高興,笑道:“我老婆能幫你,說明她在外面挺給我面子的嘛。”
“那倒也是。”葉叢文點點頭。他心裡雖抱着一份感激之情,可接着說出來的話卻又不入耳了:“我一直都沒想明白,像趙總這樣傲慢而神氣的女人,平時你跟她能有什麼甜言蜜語呀?”
說葉叢文的性格中有直來直去的一面,這話倒也不假。這種問題若是換別人如此當面質問,非把畢自強得罪到家不可。
“我說你呀,就別瞎琢磨這事啦。”畢自強彷彿像是吃了一隻變味桔子似的,把眉頭緊皺,卻不屑回答葉叢文的發問,只是把車剎穩後熄了火,故意變腔換調地說道:“到了,恭請你老兄下車吧。”
凌志車停泊的地方,那是一家名叫“品茗”的茶藝館。
這是一棟兩層高的茶樓,獨自鑲嵌在靠南湖邊的一片翠竹林中,也算是個鬧中取靜的幽雅之處吧。樓裡樓外,到處都懸掛着一串串紅色大燈籠。在門口閃爍不停的霓虹燈下,一左一右地站立着兩位穿大紅旗袍的禮儀小姐。
“畢老闆,葉老闆,你們來了。”一位禮儀小姐彬彬有禮地笑迎,並引領兩位客人往二樓走去,偶爾回過頭,笑容可掬地問道:“你們還是坐老地方吧?”
畢自強和葉叢文是這家茶藝館的老主顧。喜歡喝功夫茶,這是他倆一個共同的嗜好。平常,畢自強要應酬的飯局很多,但知道葉叢文不善喝酒,是那種喝口酒就會面紅耳赤的人,所以也不會叫他出來坐陪吃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