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善有分明,禍福有天命。盧少志此言一出,秦偉臉色驟變,不禁倒吸一口冷氣,心想:這回真完了!再掃視見衆人皆作壁上觀,都在默然地靜候下文。包廂裡的空氣彷彿都已凝固了,一時間安靜得出奇。
江湖上的幫會都有不成文的諸規矩,而黑幫內部的贖罪方式是:一方因做下無可挽回的錯事,要向另一方請求恕罪,自己動手在的大腿上用利刃豎穿三下,必須對穿三個窟窿而形成六個洞,即所謂的“三刀六洞”。據說,此種懲罰方法起源於舊時的上海小刀會,以後流行於各幫各派,黑話稱之爲“執行家法”。
此時此刻,秦偉也只能被人打落門牙也要合着血往肚子裡咽了:我他媽的豁出去了!衆目睽睽之下,一幅令人髮指的場景出現在眼前:只見秦偉咬緊牙關,緩緩地擡起右腳踏到空椅上,並狠下心來自殘,猛然把手中匕首連續三次扎進自己的大腿上。只見幾股鮮血四處飛濺,染紅了他的牛仔褲。他咬緊牙關,忍受着劇烈的疼痛,強撐着把匕首拔出來,又“咣噹”的一聲,扔還到桌面上。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陳佳林把視線從秦偉身上移開,說話時緩緩地站了起來,用審視的目光掃視着發生衝突的雙方,爲了快刀斬亂麻地平息眼前的事態,便以一種嚴厲的措辭來擺平此事,不偏不倚地道:“好了,這件事到此爲止。以後誰再爲此事挑起事端,那就是跟我陳某人過不去!”
“小子,算你有種!”***總算吐出一口鬱悶之氣,臉上掠過一絲狡黠的冷笑,又狠狠地瞪了秦偉一眼,但知道再也發作不得,憤然地帶着馬仔走了。
“盧老闆,以後你也要長點記性,要管好自己的手下,少給我惹出什麼事端來。”陳佳林透着些許不滿地訓導着盧少志,然後又衝他直襬手,吩咐道:“叫你的那些人進來,扶他回去養傷吧。”
在陳佳林和韋富貴的出面調停下,***和盧少志這纔不得不噤聲,各自鳴鑼收兵,暫且平息了這場所謂把兄弟之間的恩怨風波。最後,盧少志也帶着他的那幫手下,攙扶着腿上受刀傷的秦偉,怏怏不樂地離開了餐廳。
“陳總,俗話說,‘人不勸不善,鐘不打不鳴’。”韋富貴提壺往陳佳林的茶杯裡倒水,並用眼角的餘光觀察着他的神情,欲言又止地說道:“這事嘛……只是我有句話,不知當不當講?”
“你說吧!”陳佳林心情欠佳,側臉瞟了韋富貴一眼。
“古語云:‘禁微則易,救末者難。人莫不忽於微細,以致其大’。 這句話的意思就是說:杜絕後患於事情開端相對容易,在終結時才搶救就非常困難。人之所以犯下不可挽回的大錯誤,那都是因爲起初總是忽視了不足掛齒的錯誤,後來纔會導致問題變得越來越嚴重呀。”韋富貴對陳佳林可謂忠心耿耿,先是轉了一個大彎弓,方纔托出婉言善語的批評,既字斟句酌,又察顏觀色地說道:“現如今,我們中天集團做的全都是大買賣,在社會上是需要有一個良好的公司形象。而你作爲集團高層的老總,是正兒八經的生意人,已不是當年混街邊的年代了。我們一定要做到不身處險地、不面對險情,才能立於不敗之地。所以,像今天這樣的道上糾葛之事,我認爲你以後還是少過問爲好呀。陳總講義氣,不願看着從前的兄弟之間反目成仇,心存善意地出面調停,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可你要知道,這道上的事情總是盤根錯節,有時是很難擺平的。而我擔心的是,你管得一時,管不了長久。如果日後雙方再起事端,又要揮刀舞棒地火拼起來,難保不鬧出大事來。到那時候,你管還是不管?這不鬧出人命還罷了,而一旦鬧出人命來,豈不是把你也牽扯進去了嗎?”
“嗯,今天這事嘛……是的,我出面管是不太妥當的!”陳佳林點上一支菸抽着,望着韋富貴過了一會兒,似乎突然想明白了什麼,誠懇地認可道:“老韋,你這提醒的很對!”
忽然,陳佳林隨身的手機響了起來。他翻蓋一瞧,電話竟是江南區“拆遷辦”朱主任打來的。
“朱主任……我奶奶怎麼了……知道了。”陳佳林接完電話,把菸頭一扔,站起對韋富貴說道:“走,你開車,跟我去一下。”
原來,由於舊城改造項目工程已經開始實施,整條江水街以及附近的民房全都被劃爲拆遷地段,而陳佳林祖輩上留下那棟直筒式樓房也在折遷範圍內。雖然這裡早已停水斷電,可陳阿婆卻始終不肯搬走,成爲讓“拆遷辦”頭痛難纏的“釘子戶”。在整個規劃區域裡,許多房屋已被推倒剷除,只有陳阿婆那棟樓房仍孤零零地聳立在一片廢磚爛瓦之中。而江南區“折遷辦”的朱主任親自給陳佳林打電話進行溝通,那是因爲負責承建這塊商業地皮的開發商正是中天集團。
當天上午十點多鐘,該城區“拆遷辦”的幾十號人全都來到了現場,而且推土機已轟隆隆地開到了陳阿婆的家門口。可陳阿婆反鎖着門就是不肯出來,寧死也不願讓人拆除她的老房屋。考慮到陳阿婆已是耄耋老人,唯恐傷害到她就不好辦了,致使城區“拆遷辦”的那些人根本無從下手,只好耐心地等待了。
很快,陳佳林和韋富貴同車一起趕到了拆遷現場。
“奶奶,我是小林子,你聽到了嗎?”陳佳林敲打着房門,又把耳朵貼門上傾聽着裡面的動靜,不停地叫喚道:“奶奶,我來了。快把門打開,開門呀!”
過了許久,陳阿婆緩慢地把門打開,才探出頭張望來人。陳佳林走進一看,屋裡冷鍋冷竈,到處佈滿灰塵。
“奶奶,這裡都沒水沒電了,還怎麼住呀?”陳佳林拉着陳阿婆坐下,知道老人很固執,耐心地又勸說了十幾分鍾,好不容易纔把她攙扶出門口,寬慰地說道:“你跟我去住大房子,多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