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下午,黃仁德與何秋霖約好時間,一起來到前程貿易總公司總經理辦公室。在黃仁德的大力推薦和引見下,何秋霖這才見到了總經理劉文斌。
“何總,看上去你比我和老黃略小几歲吧?真是年輕有爲呀!你既是老黃的朋友,那也是我的朋友,我們之間肯定沒有二話。我跟老黃呢,可是合作很多年了!”劉文斌笑容可掬,而又熱情洋溢地接待何秋霖,先來了一通套近乎的廢話,才言歸正傳地笑道:“我聽說,你正在尋找白糖貨源,對吧?這事還不容易嗎?你今天找到我這兒來,算是找對人啦!”
雙方洽談中,劉文斌看似毫不含糊,先向何秋霖出示了一份有關部門的商業批文,內容是可調拔賓陽縣糖廠的1000噸白糖,並附有一份提貨單。然後,他強調這是現貨交易,又聲稱這批白糖現在就存放在本市火車站的五號倉庫裡。何秋霖因爲知道對方是前市長劉國棟的兒子,便想當然地認爲這位公子哥定有通天本事,會有門道弄到緊俏一時的白糖批文而拿來倒賣。爲此,他對劉文斌的種種說法深信不疑。在這個辦任何事情都講“關係”和“批條”的現實社會中,若沒有熟人關係是萬萬行不通的。對這種既是眼見爲實、又是人情爲上的社會現象,何秋霖心裡當然有數。然而,他此番卻註定要吃一次大虧,這就在於他太容易輕信“熟人”和篤信“道理”了。
隔日,何秋霖與劉文斌再度見面商洽,經過一番討價還價的談判後,雙方商定好價格、付款方式和提貨日期,並共同籤屬了一份關於1000噸白糖的商業購銷合同。
何秋霖怎麼也沒料到事情會如此順利。雖然把合同簽下了,但不知爲什麼,他心裡似乎隱隱約約地擔心着這其中是否會有詐,便明確地向劉文斌提出要先看到貨物,才能考慮付款之事。劉文斌哈哈一笑,表示對此舉可以理解,轉身用手指向黃仁德,當面交待他明天下午領着何秋霖到火車站五號倉庫先看貨。黃仁德唯命是從地點着頭,一口答應下來,並與何秋霖約好了見面時間和地點。
其實說白了,劉文斌就是一名生意場上的“空手道”高手。他哪有什麼1000噸的白糖現貨,只不過是與黃仁德串通一氣,存心算計何秋霖,從而精心導演的一場非常經典的“合同詐騙案”。揭底地說,他的前程貿易總公司就是一個“皮包公司”,其所出示的那份1000噸白糖的商業批文雖然不是僞造的,但卻是一紙已經提過貨物的過期廢棄批文。翌日下午,當何秋霖來到火車站五號倉庫看貨時,那裡面的確存放着大量的白糖。然而,他絕不可能料到,那可是黃仁德事先塞了幾百元給那位倉庫管理員,所以才准許兩人任意進出倉庫查看。至於堆放此處的大量白糖到底是哪單位或某人的,就連黃仁德自己也弄不清楚,也只有天曉得了。凡是那些商業騙局,無一不是詐騙者挖空心思,用心良苦,到處設置陷阱。
從火車站倉庫回來後,何秋霖馬上打電話,約見了那位北方來的老客戶商洽,並與之簽下了一份1000噸白糖的商業購銷合同。在收取了下家百分之三十五的定金後,他自己補足至百分之五十的貨款,現在只要付款給上家後,就可以拿到貨了。於是,他通過銀行轉帳方式,將兩百萬打進前程貿易總公司的帳戶上,同時也通知了劉文斌。可等到說好的提貨時間,出人意料的事發生了:劉文斌和黃仁德一直都找不着人,打“大哥大”也被告知之關機。只在半個月的時間裡,劉文斌和黃仁德兩人聯手略施小計,利用合同實施詐騙的陰謀終於得逞,一下子就“賺取”了何秋霖的二百萬。他們之所以敢明目張膽地這麼幹,除自身有一定的社會背景外,而與當時處於混亂無序之中的經商熱潮不無關係。
直至此時,何秋霖才清楚地意識到自己受騙上當了,因爲他沒有得到劉文斌合同上的任何承諾和保證。再去火車站五號倉庫詢問後,他又得知那裡堆放的白糖與劉文斌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一連半個多月,劉文斌和黃仁德彷彿從地球上蒸發了一樣,沓無音訊。此時,何秋霖慍怒了,可大錯鑄成,木已成舟,爲時晚矣。
因爲被上家矇騙了,所以成爲矇騙下家的騙子。在那位北方客戶的眼中,何秋霖同樣被看成也是一個不折不扣的“騙子”。這一回,他可算惹上了**煩,被下家攪得雞犬不寧,天天堵着公司門口,追討那筆鉅額定金。他越想越憤怒,本想到法院直接狀告劉文斌和黃仁德犯下詐騙罪,可後來一打探,現象社會是此類事情的發生多如牛毛,大都無法了了。依當時的相關政策是,像這些均未能按條款履行經濟合同的違約行爲都被當作“經濟糾紛”來處理,只屬於民事訴訟範疇。從此,何秋霖被夾在“三角債”當中,無可奈何,就像“鑽進竹筒裡的老鼠——兩頭都受氣”,也只得整天哀聲嘆氣了。
然而,更讓人氣憤不已的是,一個多月後,劉文斌反而主動地邀約何秋霖面談。他怒氣衝衝地來到前程貿易總公司,要與之理論。但尚未等他開口問責對方,劉文斌卻拿出一份與糖廠簽下的白糖購銷合同,說自己早把那筆貨款轉給糖廠了,而糖廠並未給供貨,才導致他無法向何秋霖履行合同,整件事情也就變成現在這種狀況。
“那你直說吧,”何秋霖盤算來盤去,死不甘心地問道:“這事你怎麼給我一個了結?”
“何總,這事基本上黃了。老實說,我也是沒辦法呀!”劉文斌愁眉苦臉地長嘆了一口氣,無可奈何地雙手一攤,又裝模作樣地說道:“如果你實在氣不過的話,那就到法院告我吧。”